人群外,谢云络听的简直无语了。
而夏南鸢也觉得这家伙的瞎话简直张口就来,被谢七叔知道还指不定怎样。
然而她此时却顾不得他,蹲下身,仔细地看着老伯受伤的手。
紧接着,人群中立马传来一阵议论:
“天,原来是谢世子,想不到他那么快,就为咱们找好大夫了!”
“可为什么是个女的?一个女人,会看病吗?”
“哎,女人怎么了,谢家大夫人也是个女人呢,不一样上得了战场?这谢世子推荐的,还能有错?”
远处的谢云络闻言,脸色更加阴沉,赵衔听着那些话,虽然气势得叉腰,但却腿脚有些软地,碰了碰夏南鸢的肩。
“喂,你再干嘛,不会玩真的吧?上来就挑战高难度,我记得你小时候,只会简单的缝缝补补啊!”
夏南鸢没有理会他,而是将老伯手腕处包裹着的帕子解开,动了动他中指的指尖。
“怎么样,有感觉吗?”
老伯现下已经痛的快要昏厥,听到她的话,只能下意识的喘息道:“不……不知道。”
夏南鸢拔下了发簪,猛地扎进了他指尖。
“啊——有,这次有!”
这就对了!
夏南鸢将发簪放到了地上,然后朝方才的那位小大夫道:“有刀吗?”
“把刀给她。”
她身边的伙计刚想问话,就突然被一道声音给阻止。
众人回头,莫老医师不知什么时候出来了,就站在堂门处。
夏南鸢这才发现莫老医师原来也是个面容清隽的老人,和大多数的神医一样,一身棉制的灰白长袄,脚踏一双黑色的莲布鞋,右手捋着胡须,左手将一柄细长的刀具,交给了身后跟着的药童。
很快,这柄刀具连带着麻药就被送到了夏南鸢的面前,此刻,见莫医师并没有前来诊治的意思,夏南鸢想了几瞬,便接过了刀和麻药,对着老伯腐烂的伤口,讯速切了下去!
根据她的判断,老伯的伤口应该是由锐利的钝器击打所造成,切面虽然凶险,但他对远端手指的刺激还是会有痛的感觉,证明经络还未完全坏死,应该离受伤时,不超过2个时辰。
果然,在她为他清除着溃烂流脓的地方时,一个婆子,用有些浑浊且疑惑的声音道:
“我说姑娘,你能不能行啊?这位是周伯,在城北开猪肉铺的。今早他也是倒霉,开店剁猪骨头时,眼睛一花,那么重一砍刀,直接就剁在了他手上!哎,若不是为了他爹娘都不在了的孙子能读书,他也不会这么拼命啊!连受了这么重的伤,都是一个人来治的。”
闻言,周围人皆一阵“唏嘘”,而周伯却摊坐在椅子上,艰难地摇了摇头。
“人呐,老了就什么活都干不动了。想当年,我也是城里城外有名的屠宰户。许是半生杀孽太多,克死了儿子儿媳,以至于今后,都不知还能不能再带着孙子生活?”
他说着就落下了两滴泪,夏南鸢听得突感酸涩,连忙出声安慰道:“不要紧的。我方才看了,您的伤口之所以会二次出血,是因为最初您自行清理时造成一些部分的感染,如今我已经放出脓血,将血管和经络再次缝合,您只需要注意在伤口恢复时好好休息,待其愈合后做好手部的锻炼,就能和常人一样,于生活中无异了。”
她说完众人皆惊,纷纷开始问道:“姑娘,你您怎么知道,那个什么……经络,就一定能吻合好呢?
“是啊!人体的经络,不都是看不见摸不到的吗?”
夏南鸢也很想知道,这还不都怪她外公,从小他就让她对着一个画满了人体经络的排布表,说叫什么……神经的,烦都烦死了,闭着眼都能给他画出来!
但是,这话她肯定不能说,她外公平日里疯癫她可没疯癫,说了也不会有人信,干脆,胡乱地敷衍道:
“大概……就是经验吧!”
“哦~~”
众人一片惊呼,纷纷觉得谢世子推荐的,果然是不一般啊!
厉害的他们连话,都听不懂。
就连一旁的赵衔,都觉得她也太能……扮猪吃老虎了吧!
就这么毫不留意的让自己装了一把的夏南鸢并不知道,此刻,谢云络已经在外面站了很久了。
许是没有想到,他本该送出城的女子却堂而皇之的出现在这,还敢大庭广众之下,直接在梁王的眼皮子底下救人,眼里简直充满着震惊与佩服的光!
他当初怎么就没发现,她身上,简直带着普度众生,当世圣母之霞光!
谢云络直接被她给气笑了。
真是令他好生感动!
就在他脸色阴沉的可以滴出水来时,人群中终于有人发现了他,惊喜地道:“谢世子,您怎么站在门外啊?”
谢世子?
正在做着最后包扎的夏南鸢,猛然一惊!
不等她回头,众人已经纷纷转身,迎了出去,夏南鸢恍然间,转身看到一顶淡青色的车舆,正停在医馆斜后方的街道上。
就在她呆呆地望着不知所措时,等候的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阵激动而感恩的话:
“谢世子,您找来的大夫真神了,三两下,就把周伯那么严重的伤给治好了。”
“是啊是啊,这姑娘您不会要走吧?就让她留下,为我们治伤吧!”
“还是谢世子关心咱们疾苦,昨日被姓吴的闹了那么一出,今早就派了这么厉害的大夫过来,真是希望您能一辈子都待在临州城!”
夏南鸢默默地站起了身,莫医师见状,示意她身旁的那位站着的大夫治病。
那位大夫不情不愿地接过她手中的针线,之后,她才抬起头,看了谢七叔一眼,便飞速地将头埋的低低的,就像是犯了错误的小孩。
她从小便是这样。
这么多年,却依旧没有变过。
谢云络从人群中朝她走了过来。
方才的抬眼间,她清楚地记得,他此时戴着云纹银质的发冠,身穿淡黄色的斜纹提花的绸衣,目若朗星,面如冠玉,眉眼间仿若涵盖了山水,自是一副清雅绝尘的姿态。
原来,他出门时,给自己收拾的是这个样子啊!
就像是忽如一夜的春风,只要他出现在那,就仿佛带着山谷暖泉旁草木的清香,给人一种温润与自然。
他什么时候来的?
躲在那偷看多久了?!
谢云络在被人发现的那一刻,便已敛好了情绪,只见他眉眼低垂,仅仅看了夏南鸢一眼,便停在了人群中,温和地同众人道:
“快至年关,昨夜又下着雪,吴统领也是担心他夫人的安危,想尽快找到她。”
“咦,不就是他那个丑陋妻吗?还当宝一样,我们大家但凡以后看到脸上有大疤的,就全送到他军营,看他烦不烦!”
“是啊是啊,这个办法好哈哈……”
听到这话,夏南鸢的头垂的更低了,谢云络又瞥了她一眼,这时,赵衔抱着他的宝贝笼子,颠颠地跑了过来,朝他炫耀道:
“七叔,你看,我给你找来的这个大夫不错吧!我给你说她可难拉了,还是我费了半天劲,给拽过来的!”
谢云络见他一身的泥,先是嫌弃的退了两步,待反应过来他说什么时,语气突然变得冷硬。
“你拽来的?”
“是……啊!”
他得意的表情突然间僵住,看着谢云络的眼神,吓得一时说不出来话。
夏南鸢简直无语,心道赵衔是真怕跳不到老虎须子上啊,这个时候还敢在他面前抖机灵。
紧接着,周围人也全都跟着愣怔。
“这什么情况,这姑娘难道不是谢世子找来的?”
“不可能吧?如果不是谢世子找来的,这姑娘怎么会有如此好的医术?”
“也是,毕竟只有谢世子看上的人,才是最厉害的。”
夏南鸢无言,心道你们看他的滤镜,也太深了吧……╭( T □ T )╮
就在她快要被他的目光压得喘不过来气时,莫老医师亲自从堂间走了出来,朝谢云络行了一礼道:
“谢世子,昨日您派人送来的药材老朽已经收到了,真是多亏了您,这的病人,才能在冬季有便宜且对症的药材治。”
莫老医师的话刚一说完,周围的病人们纷纷表达了感谢。
“谢世子,还真多亏了您从外地为我们找来的跌打损伤药,您瞧,我这被山贼砍伤的胳膊,几乎好的差不多了。”
“是啊!若不是您在军中的关系,我们哪能用得上这么好的伤药?还以成本价卖给我们。”
“我们可都还未来得及向您感谢呢!”
谢云络淡然地同大家致意,表示临州的百姓受山贼的袭扰,是朝廷的责任,大家连带着受苦了。
夏南鸢听着撇了撇嘴,他可真是装的,平易近人的啊!( ﹁ ﹁ ) ~→
一时间,谢云络懒理会他,就在这时,人群中,一位模样俊逸的小郎君道:
“谢世子,听说吴统领昨晚带人进您府里没一会就出来了,您是怎么把他赶跑的?”
“咳咳……”
突然间,有个说书模样的人咳了几声,紧接着,一个穿红衣服的媒婆子捅了捅方才问话的小郎君道:
“这话也能随便问?还能因为什么,当然是女人了。”
“什么?女人?!”那小郎君直接喊道。
一时间,周围人都被他吓了一跳,红衣媒婆赶紧拉住他的衣袖道:
“你吼什么?生怕谢世子听不出来吗?”
然而这时,又一个看似什么都不懂的汉子凑了过来,满眼八卦地同那媒婆道:“哪个女人,该不会是谢世子身边的紫鹃姑娘吧?”
“怎么可能?紫鹃姑娘好歹也是举子的女儿,只不过家里被她哥哥欠了一屁股赌债,从而落魄了,怎会做出未婚就给人暖床的事?再说了,谢世子最怕麻烦,他怎么可能把对他有非分之想的人安排在身边?紫鹃姑娘,可是早就有喜欢的人了!”
见状,夏南鸢依旧默默地低着头不说话,心道这谣言,都是些什么传播速度?一个个全都钻她床底下了吧?
谢云络显然对这些问题也是出奇的尴尬,眼见他看了眼正堂往里走,莫医师也上前同他引路道:
“谢世子,您上次交代老夫配制的药,如今已经配制的差不多了,还请您随老夫,去后堂看看!”
谢云络点了点头,道了声“有劳”,便径自越过了夏南鸢,同莫医师去了后堂。
然而众人,还在看着他去往里间的背影时,赵衔却突然指向了夏南鸢,惊讶地喊道:“咦?你这衣服,是从我七叔的府上穿出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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