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万象圣尊

白子落似笑非笑地转眸,指着对面屏风上的诗词问:“你看看那几行字,与本座的字相比,孰优孰劣?”

词曰:“幻域奇荒,云雾绕,危峰千叠。抬望眼,剑光明灭,啸歌凌冽。怪石横空如兽舞,灵泉漱玉惊涛裂。踏险途,携手破迷津,豪情切。仙踪隐,幽谷现,真言出,心魔灭。任风云变幻,志坚如铁。斩尽邪祟寻大道,笑谈生死朝天阙。待归来,逸兴满山川,星辰悦。”

侍女来的第一天就注意到这首词了,最初吸引她的不是词的内容,而是那鬼斧神工般的字迹。

那墨痕犹如沉稳刚健的游龙,起笔处似有开天辟地的气势,转折时又似江河自然流畅,信手拈来,毫无滞碍。撇捺之间有鹰击长空的洒脱,垂柳拂风的轻盈。笔划的粗细、长短、疏密都搭配得天衣无缝,犹如道法自然,返璞归真。

侍女见过的所有书法作品都不能和这段字迹比美,它蕴含一种能跨越时空,直击人心的力量,让人感觉到自身的渺小,宇宙的宏大,恰似来自天界的神谕。

她看向屏风,心下惶恐。

她多次侍奉白子落写字,每当对他的书法心悦诚服时,只消看一眼那首词,立马便觉得前者美中有不足,而后者毫无缺憾,浑若天成。

可是这会儿哪能说实话呢?

她红着脸,小心回复:“君上的书法冠绝古今,这屏风上的字虽好,但细细品来太过张扬,初看惊艳,却不如您的字耐人寻味。”

她运用灵巧心思,尽力将话编得合情合理。

“君上的笔触里含着慈悲气度,您以一人之力庇护归墟亿万子民,这份胸怀已融入您的笔墨中,在奴婢看来是至高无上的美。”

她暗中观察白子落的神色,见他平静如常,自觉能顺利过关。

白子落凝神片刻,轻轻摇着头,开口带出一丝怅惋:“本座原以为你为人诚实,能如实道出真实想法,结果你也同其他人一样,只会阿谀奉承。”

侍女惊惶跪地,想辩解,被他抬手制止。

白子落缓缓踱步到屏风前,目光轻柔抚过那一行行文字,似在缅怀故人。

“你应该看得出来,这字迹之精妙有如神来之笔,真仙方能有此造诣,本座纵然再苦练千年也达不到这种境界。”

侍女脸上血色尽失,仓皇跪地忏悔:“君上恕罪,奴婢知道错了!”

言未罢已是花容惨淡,珠泪涟涟。

白子落风轻云淡缓缓说道:“本座不喜欢一味溜须拍马,违心迎合的人,你以后不必来了。”

“君上!求君上别赶奴婢走!”

侍女骇然无措,登时失声痛哭,咚咚碰头哀求:“奴婢再不敢撒谎,求您宽恕奴婢!”

她没用灵力护体,娇嫩的额头立刻皮破血流。见白子落不为所动,她感觉被全天下遗弃,走投无路,万念俱灰,凄恻哭喊:“君上若执意赶奴婢走,奴婢断无颜苟活,唯有一死以明心志!”

她断然掌击心脉,白子落清啸一声:“放肆。”,隔空定住她的身体,从容走到近处俯身注视她。

他的眼中没有一丝戾气,依旧柔情似水。可这温柔却像尖刀刺入侍女心房,加深她的负罪感。

她深深低头,好像内心所有邪念和肮脏的**都已纤毫毕现地被他识破,羞愧、懊悔、自责压在肩头,比山重,比火热,她

无地自容,泪水决堤,如丧考妣地哀哭着。

忽然,白子落温和沉稳地声音清泉般流入她焦灼的心田。

“不许再这样自轻自贱。”

一股柔和的灵力治愈了她的伤势,轻轻将她扶起,她惊讶抬头,沐浴在他神圣慈爱的光辉中。

“本座没有厌弃你,是不愿让你这么聪明的孩子沾染那些虚浮习气。”

这份温柔包容似救命稻草,将侍女的崇拜爱戴之情抬升到新的顶峰,激动哽咽道:“奴婢对不起君上,求君上责罚。”

从这一刻起,只需白子落一声令下,她甘愿为他死一千次一万次。

白子落笑道:“你几时见本座为这种小事罚过人?本座今早见忘尘苑的夏海棠开得甚好,你折几枝替本座送去给夫人,代本座问候她和芊芊。”

他的妻子名叫慕容兰若,名号“万花夫人”,是曾经盛极一时的正道门派“离尘教”的圣女,与白子落结缡已久。

千年前夫妇俩不知怎的闹了嫌隙,慕容兰若就此与丈夫分居,独自住在南冥海中的独孤岛上,生下女儿白芊芊后仍未回到白子落身边。

作为白子落的掌上明珠,白芊芊出生后一直由父亲抚养,待到成年便轮流陪伴双亲,在七曜城住七八年再去独孤岛呆十来年,迄今为止跟着母亲的时间比较久。

听白子落的旧部说,慕容夫人对丈夫很无情,千年来不管不问,终日只穿黑白二色的粗布衣服,故意把自己搞成寡妇造型诅咒白子落。

而白子落仍对其一往情深,每月都会遣人嘘寒问暖,运送物资。若是得到什么稀罕的宝物,必先送去独孤岛,夫人不要或者挑剩下的他才留作己用。一年当中,无论事务多么庞杂棘手,他都会抽空去独孤岛探亲,哪怕每次到了那边独守空房,备受冷落,他仍痴心不改。

“忆兰斋”也是因为他经常在此思念妻子才被如此命名的。

亲信部从都为主公抱不平,侍女亦是,早想看看慕容夫人有多大的魅力,能让天底下最高贵优秀的男子跪在尘埃里乞爱。

等她告退,白子落坐到书桌前,端详自己的书法作品,美目中隐隐闪动不甘,一把抓起那堪称杰作的文稿撕毁焚化。

灰烬在空中悠悠打着旋儿,怀着冤屈缓缓飘降。

白子落的视线穿过零落的飞灰凝视屏风上的银钩铁画,那个潇洒俊逸,意气风发的美少年仿佛又站在了他面前,脸上洋溢着光芒四射的自信笑容。

他永远是这副模样,即便是在白子落的想象中也无法让其展露卑微惶恐的神态,就像越不过的高山,追不上的彩云。

挫败感令白子落些许郁闷,准备召唤古怀熹,询问调查进度。

一阵突如其来的困倦悄然袭来,像一双巨大的黑色翅膀将他的神识牢牢包裹住。

几百年不曾有过这种感觉,他立刻明白某个修为高深的强人正对他施展梦引术。

能突破内城的重重禁制,对他有效施术的人寥寥无几,此刻也只有那个人可能这么做。

白子落暗暗惊喜,遍寻不着,对方竟主动找上门来,他怎可拒绝这宝贵的拜访?于是任由意识被那股强大的法力拉扯进入对方营造的梦境之中。

修竹成片,翠色盈眶,和风过出,竹叶奏响古韵。日光穿林,斑驳碎影如金鳞跃动。地面落叶厚软如毯,近处小溪蜿蜒,溪水清冽如镜,五彩卵石,锦鲤水草掩映其间,动静相宜,愈显空灵雅致。

这是他们相识的竹林,还真是个念旧的人啊。

他迈步走向那熟悉的身影。

夏炎一点没变,还是他记忆中的样子,丝毫不见大灾大难后的阴暗扭曲,仿佛世间万物都无法动摇他的意志,毁掉他的绝代风华。

白子落喜色盈面地加快脚步,上前热烈拥抱他。

“义兄,总算见到你了!”

夏炎克制住抗拒,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以示回应。

白子落面对面打量他,态度比和同胞骨肉重逢更亲热激动,满含关怀地表衷肠:“当日义兄与翡翠城一同消失,小弟遍寻不着,好生焦急。这一千年来时刻悬心,昼夜忧愤,若非家业拖累,早去和离恨天拼命了。”

夏炎听封无牙说,他遇害后白子落确曾两度协同他的挚友们讨伐离恨天,每次都身先士卒,浴血奋战,遭受了惨痛失败后才顶不住压力,宣布与他决裂,但过往情深义重的付出足以为其证明心迹。。

他因为苏芳的事和白子落闹过嫌隙,几百年间羞于联系,如今更觉得欠了对方太多人情债,若非逼不得已,真没脸见他。

白子落不无责怪地说:“小弟还是从离恨天那帮宵小口中得知义兄脱难的消息。这一年多你为何不来找我?难道还在为当年之事介怀?或是疑心小弟对你的情义?”

夏炎越发愧疚,话音略显低沉:“贤弟真费心了。我正被多方通缉,这些年给亲友们添了太多麻烦,委实不愿再连累任何人。如今你将归墟治理得井井有条,担负着万众的生计与安危,愚兄怎能置你于危境之中?”

他神色磊落,说得全是肺腑之言。

白子落摇头申辩:“义兄未免太看轻小弟了,白子落虽不才,也并非见利忘义,贪生怕死之辈。这半生努力奋斗皆是为了实现与义兄的理想,和你并肩联手对抗毗沙,推翻暴政,匡扶天道。”

他轻轻挥手,将那扇留有夏炎笔墨的屏风摄入梦境。

“义兄当年赠送的墨宝,小弟至今珍藏。”

白子落深情注视屏风,语气里充满怀念。

“你还记得当年我们结伴去苍峦秘境探险的经过吗?那次若非义兄英勇搭救,小弟早已命归黄泉。我们一道在那上古神迹里参悟功法,一起突破到了极境,就此从名不见经传的后辈开始了人生飞跃。义兄当时立下的豪言壮语,小弟终生铭记,将其遵为人生指南,矢志不渝地奉行着。”

他转向夏炎,双手握住他的手,满脸不容置疑的恳切与期待。

“义兄,毗沙老贼正在闭关,这是数百年才有的机遇。归墟实力已十分雄厚,小弟麾下人才济济,兵强马壮,你若肯来七曜城,我兄弟联手必定所向披靡。何愁不能实现抱负?”

他微微用力,像在向夏炎传递决心。

夏炎被白子落的热忱打动,心中暖流纷涌,后悔曾对他有过猜忌,和对方的心胸相比,他还是太小渺了。

可是岁月与磨难铸就的沉稳让他迅速冷静,理性权衡局势后,轻轻抽出被白子落握住的手,温和而坚定地婉拒:“贤弟的情谊愚兄感铭五内。但我功力未复,只会成为你的累赘。你与离恨天议和多年,本可偏安一隅,平稳发展。我若加入势必打破平衡,将无数人卷入争端,我不能让你冒风险,也不想承担这样的罪过。”

白子落还想争取,他抢先说:“贤弟的好意愚兄心领了,待我寻回灵骨,恢复法力,定来与你从长计议。”

白子落知道没人能更改夏炎做出的决定,微露失望后换上理解的笑容。

“小弟明白了,义兄放心,七曜城永远是你的后盾。无论何时,只要你有需要,小弟都会全力以赴。”

夏炎听了这句话,五味杂陈地赧然开口:“不瞒贤弟,愚兄今日确是来求助的。”

“哦?义兄有何难事?小弟定为你分忧!”

“……你可知晓令师姐的下落……能不能替我联系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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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万象圣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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