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小美妈妈

最后两人回来时尤其的晚。

霍眠站在走廊上看着天空发呆,陆景行靠着墙睨视这两人,心底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不好意思啊各位,我们没有找到医疗箱。”

迟迟归队的男人一边爬楼,一边气喘吁吁地说,当他看见受伤的两人已经得到有效治疗时,脸上即刻露出拙劣的表演痕迹,惊讶道:“你们已经找到啦!那真是太好了!我们继续走吧。”

陆景行抱着手,“你们就没找到其他东西?”

“找了三四趟,什么都没有。”说这话时男人不敢抬头看他。

陆景行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回了一个“嗯”。

“行吧,那我们现在去教师办公室。”曲星瞳让洛然收好医疗箱,准备上路。

“等等我!”

楼梯下面还有一个女人,是那个男人的搭档,她小跑跟在后面,跟闯关团还隔着好长一段距离。

此时楼道里的灯光闪了几下,三次闪动就像是倒计时,忽然间灯光全灭,青天白日下,楼道里却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霍眠,站近点。”

黑灯的瞬间,陆景行拉了把霍眠,把他拉到自己的保护范围内。

消停了大半节课的窃窃私语再度响起,比之前每一次都要密集,声音也越来越大。

猛然间灯光亮起,密语声戛然而止,手握剪刀披头散发的女人突然出现在楼梯尽头,周身黑雾缠绕,歪着脑袋,掩面的长发瀑布中露出一只血红的眼睛。

“为什么不听妈妈的话?”

落在队伍后面的女人吓得腿一哆嗦,连滚带爬地向上逃离,“滚开!别追我!!!”

女鬼歪倒的脑袋机械地摆正,血色珠子在她眼眶里打转。

“你觉得妈妈会害你吗?”

红色的剪刀骤然出现在她手里,与此同时,五根红线应了它的呼应,出现在彼此之间散发红光。

“快跑!!!”曲星瞳大喊,拽起洛然就窜进了走廊里。

其余人也纷纷反应过来了,撒腿就跑,全然不顾落在后面即将被女鬼抓住的女人。

“别走!救救我,救救我!”

女人慌不择路,一脚踩空从楼梯上滚了下去,要不是她搭档眼疾手快冲下去拉住了她,这会儿铁定要成为女鬼的盘中餐了。

“小美?为什么要怕妈妈,妈妈都是为了你好啊!”

狂风肆虐,长发飞舞,女鬼顿时戾气暴涨,发狂一般朝众人猛追了上来,玩家们拼死跑了十米,她一闪身就追到了眼前。

“我是为了你好,我是为了你好!!!”

她高举红剪,尖端就要刺进女人身体的一瞬间,一根飞来横棍砸在了她头上,竟然给她砸得一懵,脑袋被砸歪,楞着头定了好几秒。

霍眠一脚踢开被他踩断的拖把头,继续往前跑。

这一棍子给最后两人争取了生机,也为曲星瞳砸报警器争取了时间。

“不能砸。”陆景行一把抓住曲星瞳打开玻璃罩的手,神色不容置疑,“你现在按下去我们都会死。”

曲星瞳顿时反应过来,班主任公布过报警器的使用规则,现在若要救人,就必须按下全层的报警器!

可是时间根本不够。

缓过神来的女鬼暴怒,长长的头发招摇着狂舞,抓住女人的脚脖子就是一拽。

“啊啊啊——救我!”

来不及了。

其余所有人都在逃跑,唯有霍眠停下来观察四周是否还有救人的机会。

“小美,没人比我更爱你,谁都不可以耽误你,你懂妈妈的苦心吗?”

女人被倒吊着拽到女鬼面前,眼泪和血液倒流,憋得通红,“我懂,我懂!求求你放过我,我听你话,我会乖的,我会很乖的!”

她的搭档不顾死活地冲上前去,他没有别的选择,如果女人死了,他也逃不掉。

“你给我放开她!”

他徒手与妖发搏斗,无论是用手用脚,还是用牙齿,超韧的长发都没有办法被他撕开一个口子,反而自己也被吊了上去。

陆景行看见女鬼只执着于那两个人并没有追上他们,立刻补上指挥位,冷静地用方才拿到的电话手表有条不紊地安排:“分散去各层楼寻找报警器,听我指令救人。”

洛然胆子小,害怕不敢一个人去,就紧紧地攥着报警器前的曲星瞳不肯松手。

霍眠二话不说填上了这个空位,六层报警器这才每一个都有了归属。

女鬼歪着头在一男一女之间来回审视,看着他们之间的那根红线闪闪发光,顿时赤红了眼,愤怒地质问:“谁让你纠缠我女儿的?你怎么敢!?”

火红的剪刀被她握在手中,细细的丝线被卡在剪子的开合处,她挑着眼,诡异一笑。

“不要!!!——”

霍眠刚到一楼还没来得及寻找报警器,通讯设备里就传来了陆景行冰冷的召唤。

“都回来吧,结束了......”

二人之间的红线被剪断,女鬼眼含笑意,温柔地想要摸一摸女孩的头。

“剪断了你的头发,应该就能剪断你们之间的缘分了吧?小美,原谅妈妈,妈妈也是为你好。”

她放下二人,红线断裂,他们并没有即刻死去。

女人跌坐在地上,惊恐地后退躲开那只手,女鬼却紧逼上前,强硬地摁住她的脑袋,轻轻顺了一把长发之后露出心满意足的微笑。

“小美,妈妈爱你,永远爱你。”

她像泡沫一样逐渐变得透明,直至消失。

“我......我还活着?”男人不可置信地摸遍自己全身,看见众人都赶了回来,狂喜大笑:“我还活着!我还活着哈哈哈哈!!!”

可众人见了他,却一个个呆在原地,双目瞪大,口齿微张,只有洛然躲到了曲星瞳身后挡住眼睛。

“你们怎么这个表情?我还活着,红线被剪了不会有事,不会有事的......”

他身后的女人狂吐一口黑血,挣扎着倒在地上化作一滩血肉。

男人抬手摸向自己的脸,这一摸他便感觉到,他的脸就像融化了的冰淇淋,正淅淅沥沥地滴着血水!

“不要,不要——”

紧接着他的四肢也开始融化,黑色的粘稠污血从他毛孔里渗出,男人伸着手,一步一化地向洛然靠近。

“医疗箱......救......我......”

洛然被他这模样吓哭了,抱着箱子边哭边急,“怎么救?我要怎么做才能救你啊!”

“救不了。”曲星瞳一只手按在箱子上。

有限的医疗物资还是留给活人吧。

“可是,可是?”洛然还小,最是有同理心,心地纯善的时候。

森森白骨挣扎着向她求救。

洛然捂住耳朵蹲在地上,眼泪夺眶而出,“对不起,我救不了你,我救不了你!”

“啪嗒——”

伴随着一道玻璃破碎的声音,男人化作一滩血水,再也拼凑不起来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洛然亲眼见到两个人说死就死,还死得那样惨烈,幼小的心灵受到了重创。

曲星瞳难得柔情,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脑袋,“小洛然,生死无常,你要学会接受。”

小洛然“哇”地一声哭出来:“我不想来的,我本来就是不想来的!”

曲星瞳目光微动,动了恻隐之心,“我会尽力保你到最后,出去之后,你要忘掉游戏里发生的一切,再也不要想。”

陆景行走到死去男人留下的那滩血迹前,朝四周望了望,看有什么能够伸进去一探究竟的工具。

霍眠径直走进教室里,从讲台上拿出一个三角尺。

“给你。”

陆景行抬眸看向霍眠,咧唇一笑:“你怎么这么懂我?”

“看你的吧。”霍眠哼了一声,冷漠地走到走廊栏杆边靠着。

陆景行摩挲着霍眠亲手递来的三角尺,嘴角的笑是一点也压不住,要不是某人快用雷射光眼睛将他盯穿了,他还舍不得用这东西伸进血泊里。

尺尖拨弄着血泊里的碎片,拼凑出一个球状玻璃珠。

玻璃珠只有大拇指那么大,散发出淡淡茶香,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陆景行眼眸冷淡。

这人果然撒了谎,把找到的道具私藏起来纳为己有,很有心机。

“走,去办公室。”

一行八人来到教师办公室,刚一推开门,就看见一个女人的虚影出现在老师岗位前。

“小美妈妈,我看见小美上课时跟同桌男生有说有笑,下课两人也经常是形影不离。我就想问问小美在家有没有反常的举动?她有没有可能是谈恋爱了?”

老师坐在办公桌前,电脑边还放着未批改完的试卷,最上面一份就是小美最近一次模拟考的卷子。

那分数被红笔圈了个大大的框。

“小美妈妈您看看,这张卷子小美错的都是一些基础题,难题不会我可以理解,但连基础题都错就说不过去了吧,心思不在学习上,怎么可能考出好成绩呢?”

小美妈妈紧紧攥着试卷,鬓角的青筋已然暴起,她压抑着情绪,尽量对老师心平气和:“麻烦老师帮我把小美叫过来,我有几句话想问问她。”

几分钟后,老师领着小美出现在办公室门口,小美似乎是知道自己考得不好又被请家长谈话了,低垂着脑袋颓败地朝妈妈走去。

“对不起妈妈,我这次又没考好,但我真的尽力了。”

“尽力了?”妈妈冷笑一声,“是尽力学习了,还是尽力谈恋爱了?”

小美震惊地看着妈妈,“我什么时候谈恋爱了?”

“还不承认,老师都看见了!”

“我没有!”

“还敢狡辩?!”小美妈妈一巴掌扇在小美脸上,激烈的吵架声引来了不少同学围观。

“谁允许你谈恋爱的啊?我是不是跟你说过先好好学习,等你考上大学了再去想那些,你为什么不听?”

小美捂着脸,双眼通红,倔强地不愿承认:“我真的没有!”

“不承认是不是?你现在胆子大了啊,连我说的话都不听了!”

小美妈妈气得头麻,看见老师桌子上的笔篓里放着一把红柄剪刀,忽然心生一个想法,一手拽着小美的长发,一手伸过去拿剪刀。

“谁准你谈恋爱的?为什么不好好学习?为什么!”

她扬起剪刀,纵然小美有一百个不愿意,拼命挣扎否认,她的声音也依旧不被人倾听。

手起刀落,一段段秀发落在地面,最后只剩一头坑洼不平的狗啃短发。

小美无力地跪坐在地板上失声痛哭,“你为什么要信她,不信我?”

“信你就晚了!现在你就给我把头发剪短,一心学习,别再搞那些有的没的!”

就在妈妈准备下最后一剪刀的时候,小美生出一股蛮劲猛地推开她,哭着朝办公室外跑去。

她怨恨地瞪着胡说八道的班主任,惊恐地从围观同学们的视线中逃走,一路奔跑只想找到一个没有人的角落,小心翼翼地捡起破碎的自己,再一点点粘补拼好。

“为什么?难道成绩差也是一种罪吗?成绩差就不配有尊严,就不配活着吗?”

小美的质问回荡在众人耳边。

他们看着小美的虚影从他们身前跑过,消失在楼廊尽头,办公室里的人也随之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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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庄子非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