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行锁好房门,回头就看见霍眠一个人躺在冰凉的地面上,那单薄的卫衣看起来就不想是能够御寒的样子。
于是他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刚想盖到霍眠身上,就被某给闭着眼都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人制止,“穿好躺下,不然就滚出去。”
陆景行眉梢一挑,看着这个不需要自己额外关心的人,轻笑着在他身边躺下,“你这个人真冷漠,总是拒绝别人的好意。”
霍眠眼皮子都不抬一下,清冷的声音在均匀呼吸中幽幽传来:“是没那个必要。”
陆景行侧过头,看着月光透过窗子照映在霍眠的脸上,将他那骨相卓越的轮廓勾勒在以暗夜为幕的画布上。
半夜醒来,陆景行早已不在身边,霍眠警惕地抬头寻找,在门边找到了不睡觉干偷窥之事的某人。
“你在干嘛?”
看见霍眠醒来,陆景行朝他勾了勾手。
霍眠疑惑地靠近,在门缝后,他看见了一对摇曳的火烛。
“你看那烛火前的黑影。”陆景行贴近在霍眠耳边轻语,温热的气息扫过他的耳畔,痒痒的直达心底,让人本能的想要推开。
“别动,专心看它在做什么。”陆景行摁住霍眠的肩膀不让他乱动,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悄悄勾起一个嘴角。
客厅里供奉着一尊神像,红烛摇曳,就是它身前的那两根。
霍眠认得那尊神,那是文昌帝君像,是专管功名利禄,保佑仕途的神仙。
模糊的黑影化作人形,屋内不见恐龙,只有这一个求神拜佛,满心虔诚的鬼影。
霍眠是一个不信鬼神,只信自己的人,但他不会鄙视嘲笑那些拜神者的愚昧,因为他的不信,不是不相信世上有神,而是不愿意把希望寄托在任何事物之上 。
那鬼影从文昌帝君神像底下摸出一个香囊,握在掌心里虔诚地拜了三拜,又拿起一炷香,转身像是要朝小美房间走来。
“你确定它不会发现你不在?”霍眠关上门落锁,一边躺回自己的位置一边问陆景行。
陆景行没有回答,只是安心地朝他露出一个笑容。
随后门锁转动,已经上锁的房间竟然起不到任何阻止的作用,就这么轻飘飘地被鬼影打开了。
开门的瞬间,浓烈的焚香味便顺着缝隙侵入屋内,不需片刻,整间屋子里都萦绕着寺庙里的香火气。
陆景行站在门后的暗影里,一双眼睛明明亮得发光,可那鬼影就是视若不见,仿佛那里只是一堵墙,什么也没有。
真是邪门儿了。
霍眠紧闭双眼,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个问题。
他枕着手臂安然躺在地上,鬼影在床上扑了个空,转头找到地上的人时愣了一下,好像在思考这个人为什么有床放着不睡,非要睡地上?
陆景行抱起手臂,冷眼瞧着这鬼影想要对霍眠做什么。
只见它拿着那根从香坛里拔出的熏香,描摹着霍眠的身体轮廓,从头到脚来回熏了三遍,就像电影里道士给中邪的人驱鬼做的那样,仿佛这么做,妖魔邪祟就能被它赶跑似的。
霍眠躺着一动不动,被香熏得难受,眉毛微皱却也不敢咳一声。
就在他以为熏完就能结束的时候,诡异的触感出现在他脸上,好似有数百只冰凉滑腻的触手,紧贴着他的皮肤轻轻搓着,柔软刺麻。
站在一旁的陆景行将这一幕看得最真,他一只手捂住脸,另一只托着手肘,如果不是太恶心了,他说什么也会坚持看完的。
毕竟谁看见一只黑黢黢软趴趴,跟只大鼻涕虫样的鬼东西趴在自己搭档身上,还能不yue的呢。
好在霍眠闭着眼什么都看不见,就是感觉上吃点亏。
软绵绵的触手包裹在霍眠手上时,半个巴掌大的包裹被它塞到了霍眠手中。
霍眠想起来是那个文昌帝君座下的香囊。
黑影离开后陆景行就从墙角里走出来,蹲在霍眠身边难为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难为你了。”
霍眠推开陆景行的手,迫不及待地把npc留下的东西放到月光下仔细检查。
那是一个小巧精致的黄布袋,用红线绣满了符文,四角都被缝线密封,轻轻一捏还能感觉到里面包着一个东西。
“让我看看?”陆景行伸手,霍眠毫不犹豫地递给了他。
黄布袋被陆景行捏在手里搓了几下,随后,他目光落在书桌前笔篓里的一把剪刀上,径直走过去。
“陆景行,你住手!”霍眠知道他要做什么,连忙上去制止他。
寺庙里求来的神袋都蕴含有神秘力量,这里是不能用常理判断的游戏世界,任何能量都会被放大,轻易破坏或许会招来反噬。
“别担心,我有分寸。”陆景行轻轻拍了拍霍眠抓在他袖口上的五指。
霍眠将信将疑地松开手,这几个小时下来,他对陆景行的行事风格有了一定了解,他看起来总把自己置身事外,但其实所有事情在发生之前他便已经明了,永远处变不惊,应对有方。
如果不是百分百有把握,他不会去做任何有风险的事情。
但真正说服霍眠的却是另一点,这家伙竟然能在npc眼皮子底下玩消失术,显然跟他们这种普通玩家不是一路的。
陆景行凝神在布包上剪出一个小口,他朝口子里看清了布袋里的东西后随之一笑,手指发力,捏在布袋两边暴力撕开,只听几道缝线绷断的声音,一个幽幽泛光的古制铜币就出现在他掌心,被他捏在指尖旋转。
“恭喜你,触发了额外道具。”
霍眠接住陆景行抛来的铜币,几番旋转放在眼前,“这是干什么用的?”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陆景行神秘一笑。
搞这么神秘?霍眠的好奇心被激起,他看见陆景行指了指熟睡的那几个玩家,又示意他把铜币孔心放在眼前。
霍眠照做,然后他就看见了熟睡玩家头上,包裹着一个正在“吃”她们脑子的紫黑色迷雾。
这竟然是一个照妖镜!
他翻开最靠近床边曲星瞳的眼皮,一只煞白的眼睛赫然出现在眼前,瞳孔已经消失,似乎被什么东西掩盖住了。
“怎么回事?这是什么?”
陆景行没有利用铜币也知道发生了什么,“是记忆谜团,它们正在给玩家传输第二段记忆。”
霍眠狐疑地看去:“你怎么会知道?”
陆景行好笑着戳了戳霍眠的脑门:“拜托,我是老玩家,知道的要是比你少那不就完了?”
也对,怎么把这个忘了。
霍眠收起疑心,他习惯了带有目的性平等怀疑身边每一个人,陆景行的坦诚反而让他手足无措了。
“现在怎么办?”
陆景行坐回到他的“床”位,仰身一躺,嘴角惬意地勾起一个弧度,“睡觉,等着记忆谜团来我们脑子里工作。”
均匀的呼吸声很快传到耳边,霍眠安静地躺在陆景行身边,偏头望着这位睡眠质量感人,沾床就能睡的家伙。
陆景行肤色偏白,细腻的皮肤在月色映衬下更显白皙。
霍眠之前没太关注过,陆景行算是一位传统的标准帅哥,五官立体,浓眉大眼,天生自带红唇,脸颊上也泛着健康的血色。
他很好看,好看得动人心魄。
霍眠就这样侧着身,枕着自己的手臂沉沉睡去,直到小美的声音在他脑中逐渐清晰了起来......
“妈妈,我的死会让你愧疚,自责,后悔当初那样对我吗?”
瑞雪时分,村子里亲朋满座,欢声笑语,一片祥和之气。
小美妈妈领着小美坐在饭桌的一角,每当逢年过节,尤其是过年,亲戚朋友齐聚一堂,最喜欢问的就是“你家孩子成绩怎么样啊”“准备考哪个大学呀”。
“小美再有几个月就高考了吧,有目标大学了吗?”堂坐上,某一大姑搂着还在低头背书的小美问。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小美身上。
小美摇了摇头,不敢抬头看众人。
“哎哟,她考到哪里就去哪里,我们没有太高的要求。”小美妈妈将小美揽到自己怀中,摸了摸她的脑袋。
“小美成绩从小就好,肯定能考个好大学,你们说是吧。”
小美将头埋得更深了,小美妈妈尴尬地对大家挤出笑容,不否认,只是打着哈哈:“哎哟,不要这么说,孩子会有压力啦。”
小美妈妈是虚荣的,从小到大,小美的成绩都是她聚餐饭桌上炫耀的资本,她喜欢被大家追着问是怎么培养出这样优秀的孩子,再佯装谦虚说自己没做什么,都是孩子自己听话聪明。
但是没人知道,小小身躯的女孩已经背着比她自己还要重的书包十几年了,她的兴趣班从来不是音乐绘画,而是语文数学外加一个英语。
可小美并不是一个天资很聪明的孩子,所以她的好成绩全都停留在了小时候。
饭桌另一角坐的是与小美同在一个学校,但并不在一个年级的小男孩。
这个小男孩就是典型的从小不听话,成绩却不差的聪明孩子,他拿着叉子不停地扎向餐盘里的香肠,讨厌年年看到小美妈妈炫耀的样子,终于抓到她把柄似,不屑地笑了起来。
“她这成绩连大学都上不了了吧。”
全场寂静,不约而同地望向他。
小美在饭桌下攥紧了衣服。
年轻的母亲不好意思地推了推自己的儿子,让他别多嘴,男孩却反倒更嚣张了起来,一脸无辜样:“我又没说错,她成绩不好还谈恋爱,被老师请家长的事全校都知道了,还在这里装什么成绩好呀,这事儿很好炫耀吗?”
“闭嘴,这跟你有什么关系。”男孩的妈妈率先发火,当众掐着男孩的肩膀。
男孩吃痛地闭了嘴,揉着肩膀小声嘀咕:“闭嘴也没用,剪头发的视屏照片早就满天飞了。”
——!!!
小美心中好不容易建起的围墙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她通红着眼瞪着男孩,似乎在问这跟你们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追着我不放!
她向母亲投去求助的目光,可她看见的是母亲紧咬的后槽牙,是以她为耻的羞愧。
她不懂,她明明什么也没做,明明有在听话,有在好好学习,为什么也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为什么从来没有人仔细听她说的话?
为什么没有一个人看到无辜的她?
为什么没有人愿意帮她一把?
面对亲戚们交头接耳看向她的八卦眼神,小美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她想逃,想逃离这个没有人在乎她的世界。
于是她抛下母亲,一个人跑了出去。
那天的雪很大,导致了众多交通的堵塞,农村里的土路上如果没有人铲雪,车子怕是也进不来。
这些晶莹剔透美丽的雪花,堆积起来厚厚的也能砸死人,就如那些闲言碎语。
小美独自跑了很久,跑到积雪从小腿处褪到地面薄薄的一层,从熟悉的小路到陌生的大道。
这一次她只是红了眼眶,却不再有泪。
看着不时有大卡车飞驰而过的马路,小美第一次产生了那个想法。
妈妈,如果我出事才能让你珍惜我的存在,那我一定会义无反顾去做那件事的。
随着逐渐逼近的闪光灯,众人从刺耳的鸣笛声中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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