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黯淡,云雾渐浓,斜阳笼在厚厚的云层之中,透不出一丝余晖。
挺拔苍绿的老树下,聚集着几位梦云门的弟子。各个长袍木簪,装扮得跟长孙皓之一模一样,但他们明显要板正许多。
他们围着一口石砌水井,边打水边闲聊——
“情况不容乐观,听说其它宗门那边又死了不少人。”
“哎,什么时候能是个头啊!我已经整整三天没合过眼了,三天!你们瞅我这黑眼圈。”
“呵,不过三天你就受不住了?咱们门主起码一个月未合眼了,今早又匆匆忙忙地出去了。说是稍晚些回来,我估计呀,肯定是回不来了。”
“那我能跟门主比吗?门主都是快要飞升的人了,睡不睡觉的,影响也不大啊,我还只是**凡胎啊。说起来,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飞升。”
“看命吧,你以为飞升那么容易呢?就近来说,那濯清真君雷劫都降了,但没抗住硬生生被劈得走火入魔了。就差一步,你说遗憾不遗憾?”
“反正就是没盼头呗,能活一天算一天。”
“行了,咱们仙门弟子自己还说这丧气话,让普通老百姓们该怎么办?”
......
他们拎起满当当的水桶,渐渐走远了,四周重新归于寂静。
谢临从树后悄然现身。
他刚打完水就敏锐地听到了一阵吵闹的动静正缓缓朝这边而来。他没有离开,而是隐去了身形,因此也听到这群弟子闲聊的全部内容。
死了不少人?一个月未曾休息?
长孙皓之也说过,梦云门内收了很多伤者。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灾祸,以至于如此惨烈?长孙皓之的执念究竟是什么,才会生成如此幻境?
这里的一切就跟周围溟濛的山谷一样,隐在浓厚的迷雾之中,朦朦胧胧扑朔迷离。
谢临满腹疑惑,拎水回去的路上一直沉浸在杂乱的思绪之中。
直到站在屋门口的时候,他才陡然回过神来——
他不是柔弱不能自理吗?那怎么能一个人拎回来这么大一桶水?
“......”
他垂眼看着平静无波的水面,若有所思。
***
屋内。
燕淮手指轮番点着被褥,静静地盯着厚重的木门。像是设了陷阱,静待猎物乖乖上门的豺狼。
他知道,谢临已经在门外站许久了。
他这个徒弟哪里都好,就是有时候过于天真幼稚了些。以为易了容,燕淮就认不出他了。
还怪可爱的。
把他捡回来养了已经将近二十年了,能认不出来吗?
小家伙无论变成什么样子他都能认出来。
不过既然谢临有意瞒他,他便也不会扫兴拆穿,索性就陪他好好玩上一玩。
门外的人有了动作,燕淮眼睛微眯,停了手下动作。
下一刻,只听“砰”的一声,谢临连人带桶跌了进来。
“?”
谢临跌跌撞撞地摔到了床上,木桶里溅出的水直冲燕淮而去,若是反应不及,那他下一瞬就会成为一只落汤鸡。
原来在外面站了那么久,就是在谋划这个。
燕淮唇角微弯,就见马上要泼洒在他身上的水仿佛有了生命一般,直直止在了空中。
他下床扶起空桶,而后去拉床上的谢临,半是无奈半是责备道:“明知搬不动那么多水,何必勉强自己?”
谢临趴在床上,绷着嘴不说话。
就在燕淮从背后拽着他的领口要把他拉起来的时候,他脚下一滑,压着身后的燕淮就仰面朝天倒了下去。
“?!”
燕淮又被他这一下打得措手不及,拎着人领子的手出于本能地就去揽腰。
但被水浸湿的地面本就滑溜,他不仅没能稳住谢临,自己反倒被砸得脚下不稳,一下失去了平衡。
燕淮脑袋一空,瞳孔骤然紧缩。
不是?
“咚——”
清脆一声巨响。
“哗啦——”
被燕淮止在空中的水如瀑布般倾泄而下。
躺在上面的谢临被浇了个透,但肉垫子燕淮也没能幸免于难。
两人一同成了落汤鸡。
“..................”
屋内顿时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谢临才挣扎着起来去拉燕淮。
他身上湿答答的,衣服紧贴身形,勾勒出纤细的身姿。
细小的水珠从湿透的乌发中浸出贴在额头上,又顺着他光滑顺畅的脸颊流到下巴,最后凝在一起,滴落到燕淮脸上、脖子上,细密而冰冷。
燕淮舔了舔唇缝,莫名品出些甘甜。
他被谢临拉起来,坐在地上揉着后脑勺。
这一下摔得不轻,毕竟承载着两个人的重量。
若是个**凡胎之人,只怕已经七窍流血不能动了,但对他而言却无甚大事。
甚至不是很疼,只是有些不舒服。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谢临垂着眼说。
燕淮自下而上看着他,从滴水的衣摆到整齐板正的腰封,再到洁白的脖颈,最后是长而密的眼睫。
即使是此刻如此狼狈的场景,他身上那股清冷的傲气也不少半分,禁欲矜贵感十足。
燕淮咽了口唾沫,刚被凉水浇透的身上浮起一丝燥热。
“无事。”他起身张口,声音略显沙哑。
他静立了会儿,而后施法清理了地上的水渍又烘干了两人的衣物。
做完这一切后,他说:“我出去转转,你早些歇息,不必等我。”
谢临:“好。”
燕淮出了屋,关上门,感受着外面的冷风和湿润的雾气,深深叹了口气。
真是胡闹。
***
夜色渐浓,谢临折腾了一天,满身倦意,裹着被子渐渐睡熟了。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他只觉背后一阵寒凉,像是乍暖还寒的冷夜。而后有什么沉重的东西搭在了他的腰间。
谢临正要挣扎。
“睡吧。”一声低语灌入耳中。
这话像是有什么魔力,谢临瞬间安静下来,又陷入了沉沉的梦中。
***
次日一大早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不重,带着些试探,应该是不确定屋内之人是否醒了,怕扰人清梦。
但谢临还是醒了。
他缓缓抬起眼皮,入目便是角落里一滩歪七八扭的凝固蜡油。
身上很重,燕淮紧紧贴着他的后背,胳膊和腿全部搭在他的身上。
“......”
谢临嫌弃地推开他,起身去开门。燕淮在床上滚了一圈,搂着被子继续睡去了。
破旧的门扉被拉开,晨光照了进来,云层依旧很厚,看不到太阳。
门外,长孙皓之端着食盒,他衣衫比起昨日又多了几道褶皱,眼下一片乌青,一看昨夜就没有休息好。
或者根据昨日听到的话来推断,他根本就是一夜未眠。
“早餐。”长孙皓之把食盒递给他。
“多谢。”谢临接过餐盒,见他还有话说的样子,就道,“长孙仙君,有话但说无妨。”
长孙皓之:“是这样的,我原本......”
他话未说完,就有一弟子冲了进来,大喊道:“师兄!有师弟在外面发现了蛟龙尸身!”
谢临眸光一动。
“蛟龙尸身?”长孙皓之皱眉。
“对,尸身,巡逻弟子发现的时候已经没了气息。”
“这种大妖竟也逃了出来……可清楚是谁动的手?”
那弟子摇摇头:“不知,没发现任何线索,只在蛟龙身上发现了数道剑痕。那蛟龙看起来有万年的修为,想来应是剑宗的某位前辈动的手。”
长孙皓之顿了会儿,道:“或许是这样。不过不必慌张,交代下去,大家辛苦一点,这几日加强巡逻,势必要保障门内安全。”
“是!”
那弟子领了命,就走了。
“抱歉,门内事务实在是过于繁忙。”长孙皓之回头对谢临说,“我原本是打算带你们今日去拜见门主的。但我们门主至今也没回来,所以我来,也是想问一下二位之后的打算?”
说完,他或许是觉得自己这话有些歧义,又连忙补充道:“我,我不是要赶你们走......”
谢临:“理解,我们会考虑的。”
毕竟他们两个手脚健全之人没理由一直留在这里白吃白喝,长孙皓之能收留他们一晚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那就好,”长孙皓之腼腆道,“那我就先走了,你们有事可以来找我。”
“嗯。”谢临点头。
他转身,发现燕淮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坐在床上倚靠着墙壁看他。
屋里没有可以就餐的位置,反倒是院中有一小凉亭,于是谢临说:“师尊醒了,收拾一下出来吃饭吧。”
他把食盒放到石桌上,打开,里面只有几个糙面馒头和两碗稀粥。
谢临眉尖一挑。
他早已辟谷,也是扶光剑宗至今唯一坚持辟谷的。倒不是对吃食没有**,只是不想因为这些影响自己修炼。
但燕淮就不同了,他说人生在世应当享受酒足饭饱之乐,平日里主动带着门内弟子大快朵颐。
他对吃食的要求很高,想必看到这清汤寡水的一定没什么胃口。
燕淮洗漱一番从屋里出来,问:“什么饭?”
“稀粥。”谢临说,“若师尊吃不惯这些,我可以借厨房给师尊另做些吃食。”
温柔体贴知心。
燕淮正准备去拿馒头的手一顿,“你还会做饭?”
“会的,师尊想吃什么都可以。”谢临说完,想了想,又扯了个笑。
江照给他塞了一本食谱,说话本中都写着“想要拿捏一个男人的心那就先要拿捏他的胃。”,为此要谢临好好学学,以做准备。
燕淮手抵着下巴,略微思忖,说:“早餐不用吃得太复杂,就桃花酥,金丝燕窝粥,翡翠蒸饺,龙井虾仁,溜鸡丝,白灼菜心,就先这些吧。”
“哦对了,再沏上一壶茶来。”
谢临:“......?”
1.前文修改了些设定:进入幻境最先看到的人大概率是幻境主人;幻境解决办法是一靠自己消散,二了却执念。
2.我想象的谢临:清冷傲娇。
实际上的谢临:可爱宝宝。
2.总感觉自己写偏了,啊啊啊啊啊,每天都在创造垃圾!为什么我没有收藏,想剧情好难,我只想写他们doi谁懂,快点吧快点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波澜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