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晚秋,凉意渐袭,在幽深泛黄的竹林内,显现出一个影影绰绰的白影。
男人的衣襟早已被汗水浸湿,其额间的发梢缓缓滴落汗珠,落在男人抬起的手背上。
惊别月慌乱地回望身后,他的瞳孔中充斥着恐惧。
下一刻,惊别月迅速锁定,位于竹林深处的一间空荡荡的竹院。
那或许是他最后的希望。
男人顺着蹊径,跌跌撞撞地闯入竹院内。
他环顾四周,幽静的竹院内遍地枯叶,摆放在中央的陈旧桌台早已落灰,阑珊的秋意瞬间袭来。
惊别月的脚步尚未停歇,却猝不及防地被一只手按住了肩膀。
如此唐突的瞬间,惊别月完全压不住喉中的叫声,竹林间的飞鸟受到惊吓悉数现身。
惊别月的声音渐消,彼时,一个陌生的男声从后方响起,“夫郎......是你回来了吗?这里除了你我,无人知晓,一定是你,对么?”
惊别月僵硬地回眸看向身后的人,他试探着晃动身子,企图挣脱对方的手。
但奈何此人力气远比他想象中的大,他现在所做的都是徒劳。
惊别月不得已之下,只好哑声开口:“......我不是你的夫郎。”
话音落下良久,也不见眼前的男人作出任何回应。
就在惊别月再度启唇时,男人的声音复响起,“夫郎,你在临别前就告诉过我,让我乖乖守在我们的家中等你归来,可我这一等,就是好几个月......”
“你——”惊别月的声音被对方的啜泣声打断,“你可知,我等得你好苦。”
话音刚落,男人的双手便自然地抚摸上来。
下一秒,惊别月迅速擒住对方的手,“我不认识你......”
他粗略地扫视一遍男人的打扮,布衣朴素,见其乱糟糟的青丝,似是许久未曾打理过。
在惊别月出神之际,男人早已摆脱束缚,对方修长的指尖抵在惊别月唇间,他缓缓歪头道:“夫郎可是在同我说话?”
“是。”
霎时,一道轻笑声从对方嘴里传来,“夫郎可是又忘记了?我看不见,也听不见。”
“......是这样啊。”惊别月喃喃道。
“但我不怨你,毕竟你我琴瑟和鸣的时日不多,况且你又离别多日,你记不起这些小事......也不怪你。”对方的语气中隐约藏着几分委屈,其以袖掩面,俨然一副受足委屈渴望安慰的模样。
惊别月从没遇见过这类事情,他只能慌不择路地拉过对方的手,然后在其手心写道:“你别难过。”
顿时,男人垂落左手的衣袖,嘴角露出不易察觉的表情,“夫郎可是在关心我?”
惊别月不希望辜负对方的真心,他索性抬手写出一个“不”字,但他还未来得及写出后面的内容,就被对方反握住手腕,只听男人说:“夫郎......我们回去吧,外面凉。”
惊别月眼见自己即将被对方拉走,他脑子一热,突然发力挣脱开。
他刚要抬脚往院外走时,围栏外隐约出现几个黑色的身影。
惊别月仅见那帮人一眼,浑身冷汗直冒。
那些是追捕他的人。
他无法想象自己被带回去后,将面对药主何其残酷的惩罚。
惊别月迫使自己僵硬的身躯迂回,却不料他的腰身被男人揽住,对方俯身在他的耳边低语,“夫郎,你又要离开我了么?”
惊别月愈是挣扎,男人就愈发抱得紧,“......连你也不要我了么?”
与此同时,一阵敲门声响起,惊别月猛地将人推倒在地,然后眼睁睁看着一群人缓缓走向自己。
打算认命的人,收回所有气力,他辩解道:“你们带我走吧,不要连累无辜。”
为首的黑衣人拧眉,其目光最终落在惊别月身上,久久不语。
忐忑之际,地上的男人缓缓开口:“夫郎,是有人来了么?我嗅到旁的气味了。”
“你快些扶我起来,若是以这般模样迎客,怕会损了你的颜面。”男人从容地伸出手,晃动几下,似是在示意惊别月别愣着了。
惊别月犹豫几下,最终还是接过对方的手,把人缓缓扶起来,他小心翼翼地在其手心些上“抱歉”二字。
“我知道。”男人的手覆在惊别月的手背,“夫郎不是故意的。”
惊别月踌躇着抬头正视追兵,但这回说话的是他身旁的男人,“诸位造访寒舍,可是为了同我夫郎商论要事?”
“若真是如此,诸位还是请回吧,我夫郎说过,接下来的日子,他会放下公事,陪我这个废人共度剩下的时日。”
闻言,惊别月不禁睁大双眼,他刚要说些什么挽回误会,但出乎意料的是,那些追兵同时打量惊别月几眼,眼里顿生疑惑之色。
为首的黑衣人拍了几下脑袋,恍然大悟道:“我就说夜深看不清人吧,你们看,不仅认错了人,还贸然闯进别人的家中,这真是该罚!”
其身后的几人异口同声附和着,几人道歉后,便洋洋洒洒地离开了。
惊魂未定的人又转头看向喋喋不休的男人,“诸位若是不嫌弃,可以留下来用膳啊!”
惊别月连忙捂住对方的嘴,他生怕那帮人听见后会折返回来。
他在男人的手心写道:“他们已经走远了。”
“是么?”
男人叹息几声,唤道:“夫郎,你可会怪我自作主张?”
惊别月写道:“不会。”
“......如此就好。”
男人故作惆怅地抽回手,往后退几步,“我知道夫郎不会一直陪伴在我身侧,所以你走吧,这次我不拦你了。”
听对方的言辞,仿佛其夫郎是个薄情寡义的人。
可惊别月无法忽视对方的失落与孤独,他心中的同情之感不断挑起他的本能。
惊别月温柔地在其手中落下“不走”二字,他想着若是能在此处呆上几日,不仅可以暂时休养生息,还能报答对方无意间帮助自己脱险的恩情。
“真的么?”男人喜笑颜开,他掩住自己憔悴的容颜,咳嗽几声,“好,我这就去为夫郎盥手做饭。”
惊别月有些震惊,一介又聋又瞎的可怜人,竟还能自己摸索着行事,对方究竟是如何苟活至今的?
男人似是猜到惊别月心中所想,他故作坚强着开口:“夫郎不在的日子里,我学会了很多东西......我就是盼着有朝一日,能为你做一顿饭,不过我没想到,上天真的会垂怜我,让你重新回到我身边。”
惊别月在对方手中又写了一遍“抱歉”,他已经放下所有戒备了。
“我说过,你不必道歉。”男人自然地牵住惊别月的手,指尖摩挲过,一阵酥麻感涌上惊别月的心头。
男人善解人意地问:“不过,夫郎,你能送我去灶前么?若是等我摸索过去,你恐怕会厌烦......”
惊别月想也不想,就握住对方的手,往院内走去。
竹院不算大,灶厨的位置不难找,惊别月用手写道:“小心脚下。”
在门框前,惊别月特意用停顿的方式告诉对方抬脚,可男人似乎没有任何防备之心,他的脚刚抬出几步,就被门框绊住了步伐。
在男人即将要倾倒在地前,惊别月卯足力气,硬生生把人往回拽。
可男人的重量远胜于他,惊别月的重心平衡被对方打破,他在后仰之际,迅速调转位置,使自己的背脊抵在左侧的竹壁上,以此来承受住对方的力量。
“夫郎!”男人忙不迭伸出手挡在惊别月的后脖颈处,遭受撞击的人忍不住出声,“嘶——好疼。”
闻言,惊别月立刻撑起身,检查对方被擦伤渗血的手背。
他小心地揉搓几下,然后在其手中写下,“有金创药么?在何处?”
“有的,在偏房右侧,第二个抽屉里。”男人瓮声瓮气道。
惊别月在其手中轻轻写下“等我”。
至此,惊别月就抽身朝偏房走去。
惊别月快速推开房门,情急之下,他不慎撞掉了桌案上的书卷,只见书卷中夹着的一页黄纸露出一角,惊别月缓缓俯身拾起书卷,他在塞回黄纸的瞬间,瞥见纸上的名字——东方卿。
“是他的名字么?”
眼下惊别月顾不得这些,他规整放好书卷后,仓促着打开抽屉取出金创药,然后便匆忙离开偏房了。
夜色降临,竹院内的枯木沉睡已久,但在树根一角,仍留存着一片随风而动的黄叶,其在溶溶月色下,竟能露出一线生机。
宁静的院内,唯有屋内时不时传来的哗啦水声。惊别月收拾完一切后,叩响东方卿所在的房门。
但他转头才反应过来,对方压根就听不见声音,于是他倚在门框边静静等待半晌,等屋内不再传来水声后,他才慢慢推门而入。
惊别月原以为东方卿至少已经开始披衣裳了,不曾想,东方卿竟悠然自得地睡在木桶内,对方似乎毫不在意水是否会冷却。
惊别月连忙走过去,他刚要下手拍醒对方,却在此时,他脑中突然出现的一个念头,使他缓缓将手停滞在半空。
接着,惊别月放缓速度,把手轻轻抵在对方眉心,他同时闭上眼睛。
静默良久后,惊别月诧异地睁开眼,他完全没有感受到对方的梦境,莫非这家伙是在装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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