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顺利吗？”
诺卡扶住连连作呕的卓琰，回头看了一眼毫无反应的其他人：“你这怎么回事，能坚持住吗？”
柯莱特过来翻卓琰的瞳孔，挥手：“问题不大，我之前给你开的药和入梦的药剂有些冲突，正常反应。”
“那就行。”诺卡放下心来。
云欢岫作为唯一的女生，正帮忙给阮歌换衣服。尤安蹲下小声问：“她多久能醒？”
云欢岫指指阮歌头顶的临时医疗用具：“这个是紧急止血和正骨用的，能耗小，速度也慢，需要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太久。天已经快亮了，耽误不了那么久。
那些培养皿中的男女兽人安安静静的漂浮着，和他们无言以对——没有人提到其他实验耗材，他们势单力薄，救出一个人已经是奇迹，难道还能把所有人都打包带走吗？
几人凑在一起，柯莱特率先到：“ 不如我们分开走，我和铎莱尔去拿我们想要的东西，你们去找金莉斯。有什么问题随时联系。”
尤安没有意见，救出阮歌已经能看出他们的诚意，但他没想到卓琰说：“可以，让尤安跟你们一起。”
卓琰：“目前看来，运气最好的方案就是我们得手之后，如同来时一般悄悄离开空间站，全程不触动警报。所以我们应该有一个人提前在停机仓等着，时刻准备接应。”
他的目光逡巡一圈，女孩会意接话：“我去吧，等阮歌醒了之后，我就带她先去停机仓。”
卓琰点头，继续到：“然后我们兵分两路，尤安跟你们一起，他……这鸟和我们走，互相有个保证，不算坑你们吧？”
尤安和诺卡还不知道常黎的真实身份，还以为那就是个拟态监控器，是有人在背后操纵。卓琰自然不会主动说明。
铎莱尔“呵呵”一笑，暗骂都已经坑完了才说这话。别以为他不知道降落空间站之前的轰炸是怎么来的，但他也觉得这个方案可行，于是问柯莱特：“教授，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目送三人离开，卓琰却没有动身的意思，他仔细打量跪坐在那里给阮歌当人肉枕头的云欢岫，“你不对劲啊。”
女孩一挑眉，笑吟吟反问：“我又怎么啦？”
卓琰心底冷笑。
怎么了？认识十年，别说兽人，就算是只真猫真狗真狐狸，也会对其每一个动作中的含义了如指掌。
云欢岫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知心、温柔不是假的，但是骨子里面的掌控欲无法隐瞒。
本性就像文字的气味，会在字里行间不经意的爬出来。
卓琰才不相信云欢岫会这么积极主动的退出行动，成为完全被动的一方，带着阮歌在停机仓乖乖等候。他直截了当的问：“说吧，你又打的什么主意？”
云欢岫叹了口气：“真没想到我在你心里着这么个形象……行吧，你在我心里其实也是个乖孩子来着，谁能想到你能干出刷了整个狐人族的事情呢？”
“你要非说我想干什么的话，我只是想单独问问，你在狐人军队那边还有多少人情，能不能调兵过来。”
卓琰和诺卡脸上神同步，都是平静中带着一丝丝离谱的震惊，好像在说“你在说什么屁话。”
卓琰：“你要不要自己说了些什么？调兵，我吗？一个通缉犯？”
喊人过来抓自己吗？
云欢岫双手捂住阮歌的耳朵，好像是要防止这个刚刚从噩梦中苏醒的女孩儿偷听。
卓琰示意诺卡去门外警戒：“给我个理由。”
他知道云欢岫靠谱，但是总得让他心里有底。
云欢岫打开一张图，正是空间站的3D扫描透视图。她指着他们经过的路线说：“你们看，我们从停机仓往这边走，是不是经过了至少八个空间站‘人体’的关节？”
卓琰探头，顺带将常黎放上自己肩膀。一人一鸟同款姿势看着虚拟屏幕，仔细回想，发现果真如此。
常黎问：“可他这条路线已经算是很合理了，既能避开守卫，又能进入‘大脑颞叶’查资料，最后来带外体舱大楼……至少我挑不出什么毛病。”
“但你也不能说他没毛病，”云欢岫笑的很真诚，说出来的话却不是一回事：“你想想，我们一路经过了八个‘关节’，如果他接下来去拿黎黯林晶的时候，又经过剩下的‘关节’，并在每一个上面都动了手脚……”
她做了一个“砰”的口型：“你们猜会不会引起什么连锁反应？”
“？”见卓琰他们毫无动静，云欢岫忍不住问：“你们不会真的是来当恐怖分子的吧，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卓琰无语：“大姐，前因后果——黎黯林晶是怎么回事？阿斯塔纳索教授又为什么要炸掉这个空间站？”
“哦哦，我太着急了，不好意思。”
云欢岫一拍脑门：“我长话短说，这个‘项目’的主要研发人就是柯莱特，不过他当年是被骗来的，几年前才知晓内情，然后他就一直想把这个项目终止，可惜有心无力。
铎莱尔不知道从哪里得知这个空间站藏了一批未被完全开发的黎黯林晶，想请柯莱特帮忙带路加拆卸，我本以为他会拒绝的，当然他愿意帮忙也是他的事，我无权干涉，直到我刚刚看了一下来时候的路线——”
“科普一个冷知识，黎黯林晶在某种特殊条件下及其易燃易爆，并且拥有同单位重量下常规炸药一千七百倍的爆炸威力，我现在高度怀疑，”
云欢岫幽幽道：“如果项目的主机真的在空间站，他可能是想拉着整个空间站上天。”
*
找黎黯林晶位置的过程没有铎莱尔想的那么难，甚至说是轻而易举。
他们站在空间站能耗最大的机器面前，密密麻麻数不尽的光点明灭闪烁，轰隆作响的运转声成了最好的伪装。
“我去……”
铎莱尔难以自抑的发出惊叹，他这已经和他见过的龙人族军部指挥中心的运算量无太大差别了。
不过前者是龙人星域几十亿军队的总指挥中心，光建造就花了三十年的时间，而眼前只是个空间站的一角。
“教授，所以你之前都不知道‘项目’的运转核心里面有黎黯林晶？”
“我完全不知情。”
柯莱特带着一点怅惘，似乎在回忆些什么：“这个项目的有关内容从我母亲那一代就开始了，我从小认识了无数的研究人员，他们都以投身这个项目为荣。”
尤安默默听着，口袋里的手指不留痕迹的拨动。
“我母亲去世之后，我一边研发机甲，一边琢磨她的笔记和实验数据，无意中发现了几种不同药物和程序搭配，可以调和沉睡中的兽人的脑神经波动，我把这一发现上报给我母亲的好友，之后的事情就开始不受控制了。”
“没有人告诉我，我母亲这辈子最杰出的成果，脑神经波峰图景模拟实验会用在无辜之人的身上，还是那么多，那么多。”
脑神经波峰图景模拟实验是柯莱特的母亲，阿德菈·阿斯塔纳索的主要成果之一，是通过对大脑物理性深度开发的方式真实探求其人身经历的一种手段。
换言之，这就是“项目”入梦的单体版前身。而柯莱特说的那个发现，应该就是“项目”能够将不同的脑域连接到一起的关键了。
铎莱尔问：“难道你就没有发现不对吗？我虽然是个文科生，但是按照老元……元莫的说法，数据样本的数量跟实验进程有着直接关系，你但凡问上一句进度，可能都会发现不对。”
柯莱特摇头：“如果我这么问，难免有抢功之嫌。而对于我们家族的人来说，学术研究更像是一种爱好。我们自小受到的教育就是，不要把荣誉和名声作为一切研究的目的。给出去一个思路是很正常的事。”
这话说的……铎莱尔抽搐了一下嘴角，不过他注意到某个词语：“你刚刚‘我们’？我记得阿斯塔纳索这一代就你一个吧。”
柯莱特沉默半晌：“不，还有一个……我母亲是双胞胎，她也生了一对双胞胎，我有一个哥哥。”
这下铎莱尔和尤安都忍不住惊诧，他们可从来没听过这件事。阿斯塔纳索拥有着“宇宙文明推进器”的称号，所有带一点政治头脑的人都会比这个家族自己更关心他们的后代——今天豹人族的核弹制造机出生了吗？
尤安确定从没听过这件事。作为豹人族的死对头，老仇家，狐人族在这方面就绝对不可能存在情报滞后。
他看了一眼铎莱尔，发现这人也是一脸迷茫。
铎莱尔甚至怀疑起了自己的记忆：“你说的双胞胎哥哥，是和你同名吗？为什么我感觉只听过你的名字。”
“因为他并没没有跟我一起长大，他被带走之后秘密培养，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姓阿斯塔纳索。”
“那他现在在哪儿？”
铎莱尔问。他脑补出了什么兄弟三观不同反目成仇的戏码，就听见柯莱特说：“他死了。”
豹人的语气很平静：“我只见过他一面，就是我发现‘项目’真相的那一天，我记得很清楚，那是八年前的四月二十三。”
“我上午和他相认，中午看到了完整的‘项目’资料，晚上我看到了他的尸体。”
“他自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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