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那之后，人类发来谴责的问罪函，要求狐人为这场爆炸负责。
就连联盟也不断致电，让狐人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两军交恶，不斩来使，真有怨气可以开战，把一船的专家和学者轰了算什么本事？
这件事情的影响太恶劣了，必须要有人彼此负责。罪魁祸首是谁不再重要，重要的是飞船是在狐人星域被炸，狐人一定要给个说法。
换言之，一定要有人承担这件事。
行为反常、发言自相矛盾的芝诺长老就成了那个人。
他被免去一切职位，失职等多项罪名罪名叠加，判了一百多年。后来因为舆论压力改为流放，从此再也没有人见过他的踪影。
“有人说他被流放之后来到豹人族，当了叛徒。”卓琰道：“但我们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说，我很遗憾在豹人族见过他的资料。”
卓琰一惊。
没有背叛，那就是俘虏。而金斯利说很遗憾见到——
“我在‘项目’最初的一批耗材名单里见过他的照片。”金莉斯无比惋惜的说：“只可惜那一批的名单已经被彻底销毁了，不然你可以自己查阅。”
卓琰想起另一件事：“有人说他背叛的证据之一，就是他的女儿在第二年也失踪了。”
金莉斯：“他的女儿，他的助理、还有亲卫，都是最初的耗材。他们共同参与了第一个梦境的推演，在梦里他治好了女儿，然后带领狐人打进了豹人的首都星。”
这一点倒是和云欢岫说的对上了。最初的梦境就是为了哄骗和刺激柯莱特而存在，但问题是，他们是怎么抓住芝诺女儿的呢？
芝诺自己在外漂游，被逮住还有情可原。但是他的女儿但是还在主星医院里面接受治疗啊！
卓琰：“有人出卖了他的女儿，就像当年坑了他一样。而这个人跟豹人族有关。”
“没错……只可惜，我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卓琰不相信：“你都能听见我身上发生的事情，却听不见豹人族是谁害了芝诺一家么？”
“我没有那么神通广大。”要是有手，金莉斯这会儿已经开始扶额了：“你是不是对祭司有什么误会啊？我能听见你的事情也是机缘巧合，恰好你是祭司，又恰好你认识诺卡，所以我认真搜索了一下风中有关你的事情。”
“……”
“当年我还不是祭司。”卓琰看了她一会，冷不丁到。
金莉斯一愣：“呃，是吗？对，你当年没成年，不，我是说我只是想要关心跟诺卡有关的人而已。”
卓琰面色平静，用尽全身力气控制好尾巴和耳朵，任何智慧生命在这一刻都看不出他的想法。他用一种淡淡的语气陈述着事实：“可是我们当时还不认识。”
“我只是对诺卡当时在边境时的战友感到钦佩，所以去疗养区看望。我甚至没有表现出对你们的兴趣，最关键的是——”
“我当时还是狐人的少主啊。”
“你，”卓琰轻轻咬着这个字的重音：“你为什么放着自己的女儿和父亲、兄弟不管，去关注我呢？”
金莉斯瞳孔骤缩：“闭嘴！”
一声尖啸恍若海啸冲进脑海，音波在大脑中翻来覆去的搅动，豹人瞳孔的鎏金照亮了半个房间：“谁告诉你的！”
卓琰连连后退。这一下太狠了，他被震得完全说不出话了，耳朵里渗出血丝，顺着头发和后颈蜿蜒而下。
他几乎完全被震懵了，后背砸在医疗器械上，凸起的弧形边角戳中他盘起来的尾巴，带来令人牙酸的钝痛。
他含着满嘴的鲜血冷笑一声：“你不该问谁告诉的我，你应该问，还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
金莉斯放弃了用电子音，尖锐的嗓音一遍又一遍在脑海中回荡：“看来我们很有默契啊，那么，告诉我，诺卡知不知道这件事？”
卓琰咬着牙没有说话。
他感觉血要涌到嗓子眼了，但他知道不能露怯。言语的交锋就是这样，想要真正知道自己想要的信息，就得用尽所有的力气，果决坚持的给彼此施压。
痛苦的挣扎中，他不禁恼火：为什么别人家的祭司，既能守望种族，又能有这么灵活和厉害的天赋技能，进可攻退可守，能跑还能魔法攻击，自己就毫无反手之力？
我莫非是个假冒的药狐？还是说药狐注定就是个血包？
这也太不公平了吧……我要是九尾，肯定不会让自己的祭司这样受制于人。
可你不是祭司……脑海中有一个声音反驳，你只是为了活命从上一任祭司那里抢来了一条药狐尾。你心里没有对这个种族的认可。
那是因为我有名姓，我有家。卓琰下意识反驳。
所以你不认可自己狐人的身份是吗？那你还纠结什么药狐的能力呢？
就这样认命吧，向金莉斯求饶，再请诺卡在中间说和，你们还有坐下来商谈的机会。
我不能这么做……
卓琰迷迷糊糊的想。
我可以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向她认错，许下任何承诺。甚至是跪地求饶。那都无所谓的。
他追求这件事十多年了。从一个失去父母的孤儿一步步走到今天，不就是为了找到当年的真相吗？他有什么可坚持的呢？他坚持给谁看呢？
但是，但是他不仅仅是卓琰啊。
金莉斯知道他是狐人的祭司，这场谈话就是两个祭司之间的交锋。他要是倒下了，岂不是狐人在豹人面前认输了？
他们刚刚结束一场战争，一场完全正义的战争，甚至有成千上万的狐人士兵，为了族人不受人胁迫，选择了自爆。
他们在异族的星空还化为飞灰，为了正义，为了狐人的话语权，为了那些死在“项目”的族人。
他们永不归乡。
他能站在这里，是因为有千千万万的狐人倒下了。可还有千千万万的狐人在站着。
他有什么资格为了一己之私向敌人的祭司低头呢？
这个念头一出来，冥冥中一声叹息，好像执棋人落下了至关重要的一招，然后齿轮转动，棋子应而声落！
从此星河斗转，再无阻碍。
卓琰的身后亮起莹白的光芒，那道光最初只是稀薄的一圈，渐渐越来越亮，逐渐成型。
银色的尾巴还在衣服里，可是卓琰腰上出现了三个发光的白色轮廓，轻轻摆动，恍若三条摇曳生姿的尾巴。
那三条尾巴的光芒沿着少年劲瘦的腰身一路向上攀爬，爬过直立颤抖的脊梁，爬过红色的短发，绕着毛茸茸的耳朵，最后遮盖双眼。
少年就这样在月色般光芒的沐浴下得到了真正的赐福。
卓琰伸出双手，莹白色的光在他的手掌和眼中互相呼应，他在透过光芒看见了自己的血管、骨头，看见了上面已经治愈过的暗伤。
他抬头，白光便一寸寸蔓延，逐渐将那鎏金挤了回去，甚至铺满整个房间。卓琰看见金莉斯在白光下难以忍受的闭上了双眼，脑海中的声音随之消失了，太阳穴的跳动停止，仿佛从没有被入侵过。
卓琰明白了什么：“这就是赐福么？”
“真的神奇啊……”他喃喃道：“我差点相信世界上真的有神明了。”
金莉斯没有说话。她漂浮在营养中，微微蹙眉，卓琰靠近了，他能看见女人头颅下方还在不断渗出的液体，能看见曾经被融化的半张脸，牙齿和神经暴露在外，一团团的肉疙瘩拥挤在一起。
这是常人看不见的东西。因为它们理论上来说已经随着康复治疗痊愈了。
但卓琰能看见，就像听风豹那样，穿越时间与空间，他能看见一切他能看见一切存在过的病症。
无论是金莉斯脸上被治好的伤疤，还是身体被肢解前的模样，他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攻守易势了。卓琰站在培养皿前，垂下目光：“你看上去不是很好。”
卓琰：“一时没控制好力度，你见谅……我也没有必要骗你，的确还有人知道这件事。”
金莉斯眼珠似乎动了动，仍旧没有睁眼。声音从电子发音器中传出：“谁？”
现在是卓琰占上风了。他不介意当一个通情达理的好人，来哄骗这个可怜的女儿和母亲：“自然是当年帮我查你们一家资料的人。”
“你在撒谎，”金莉斯说：“我没有听到这件事。诺卡没有说过，你后来也没有查过。”
“你当年不是为了我的父亲而去，你和他的医生护士问话只是走一个过场。你甚至没有对我们家提提起过好奇心。”女人懒得用那种温和的语气打机锋了：“你骗不了我。”
好吧，他无法辩驳——当年他去疗养区见了德罗齐埃，明面上是关照英雄，实际上，一墙之隔的正治犯们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但是金莉斯能听到，说明她的能力不仅仅在豹人族生效，在狐人族、甚至在宇宙中任何一个地方都是可以使用的。
这一点至关重要。兽神在上，他不禁感叹，金莉斯简直是送上门的情报来源啊！
他继续诈：“撒谎是不存在的，女士。我去疗养院的确是为了打探芝诺的事，但是我知道长老早晚要把诺卡调进我的亲卫队，我怎么可能不去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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