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哥哥，怎么了？”听到柳燕在叫自己，萧珠的手伸到一半便停住了。
“珠儿你饿过了头，马上就吃油腻的东西对脾胃不好，还是先喝点粥吧。”柳燕一边说着，一边果真为萧珠盛了一碗碧莹莹的粥来。
萧珠见了，却不由疑惑：
“燕哥哥，这粥怎么是绿色的，不会是坏掉了吧？”
柳燕笑道：“这叫松针粥。粥里加了松针汁，因此会带些绿色。”
“噢！”萧珠瞬间明白了过来。
紧接着，她用调羹舀起一勺粥，仔细品尝——
下一秒，她仿佛再度置身于松林之中。眼前是青碧的松林，耳畔是起伏的松涛，鼻端还能嗅到清冽的松香。区区一碗粥，却仿佛浓缩了整座松林的精华。
不仅如此，比起寻常的粥，这碗粥入口微涩，却多了些许回甘，竟像是在饮用一碗酽茶。
半碗粥下肚，萧珠的胃总算暖和了起来。她撸起袖子，将筷子伸向了真正的主角——乌枞菌。
舌头接触到枞菌的那一刻，萧珠的味蕾仿佛被闪电击中。
绝！实在太绝了！那虾仁一般的弹嫩口感，肥羊一样的鲜美滋味，竟然让萧珠忘了自己只是在吃一颗蘑菇。
萧珠忍不住称赞：
“燕哥哥，这枞菌简直比肉还好吃，难怪比肉还要贵呢！”
柳燕并未答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底泛起了笑意。
只可惜，区区十二朵的分量实在太少。萧珠还没夹几筷子，碗中的乌枞菌便见底了。
对了，柳燕还没吃呢。想到这里，萧珠放下了筷子。
“珠儿，这不是还有吗，怎么不吃了？”他像是觉得有些可惜。
萧珠道：“燕哥哥，你不吃吗？”
“我？”柳燕眨了眨眼睛，道，“哥哥已经吃够了。”
“怎么可能，你一口都还没吃呢！”萧珠反驳道。
“我的意思是，哥哥像珠儿这么大的时候，想吃多少枞菌就能吃多少枞菌，早就已经吃够了。”柳燕解释道，“那时庄上的人家每年都会送来枞菌，为了不让枞菌放坏，就会把枞菌拿茶油炸了，制成菌油。拌上面条或者米饭，别提有多香了！”
“哇！”听到柳燕绘声绘色的描述，萧珠的馋虫又发作了起来。
“所以，珠儿要是喜欢吃枞菌的话，就把这些全吃光吧。”柳燕微笑道，“哥哥看着你吃，比哥哥自己吃更高兴。”
“嗯！”萧珠索性将剩下的枞菌拌进了粥里。枞菌的鲜美渗入清香扑鼻的松针粥，一口下去，便是双倍的美味。
世间顶级的享受，也不过如此吧……
很快，桌子上的食物便大部分进到了萧珠的肚子里，她摸了摸撑得圆鼓鼓的肚子，忽然感受到周身袭来一股倦意，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
果然，吃饱了就会想打瞌睡。自己每天除了吃就是睡，这样下去，真的要变成猪了。
“珠儿是困了吗？也难怪，今天爬了一天的山，你肯定累了。”柳燕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说。
“燕哥哥不累吗？”萧珠反问道。毕竟，今天是他把自己从山上一直背到家里，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哥哥是大人，不像珠儿是小孩子，哪有那么容易累。”柳燕露出一脸无所谓的表情。
“燕哥哥才不是大人呢！”萧珠反驳道，“只有十五岁，也是小孩子。”
毕竟十五岁的少年，放在现代社会还是个中学生呢！
哪知，柳燕听了这句话，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珠儿的话可真有意思。十五岁，已经是可以成家的年龄了。而且——”他看了一眼萧珠，继续说，“哪怕只比珠儿大一天，我都是珠儿的哥哥。哥哥本来就要照顾好妹妹的。”
一个“妹妹”，将萧珠拉回了现实。
对了。柳燕之所以对她这么好，只是因为将她当做妹妹的缘故。
可是……自己终究不是他的亲妹妹。这样的幸福，仿佛是从别人手中冒领的一般……
想到这里，萧珠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酸涩。就在这时，耳边再次传来了他的声音。
“珠儿在想什么呢？眼睛都直了。”
接着，他拿起一串亮晶晶的事物，在萧珠的鼻子前晃悠了一下。
“燕哥哥，那是什么？”萧珠好奇得想要伸手去抓，可是柳燕却一脸坏笑地把它收了起来。
“珠儿要是能在哥哥的身上找到它，哥哥就把它送给珠儿。”
柳燕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来到萧珠的面前。
显然，他只是想和萧珠做做游戏，可当萧珠抬头望向恍若临风玉树的柳燕时，心中竟不由再次传来一阵悸动。
他的意思是……要自己搜他的身么？
这着实是一项极其考验意志力的任务。可是如果不配合他的话，未免有些令人扫兴。
于是，萧珠只得硬着头皮道：
“好呀，这点小事才难不倒我呢。”
说着，她便在他身上摸索了起来。
以萧珠的身高，充其量只能摸到柳燕的腰。为了匹配柳燕的身高，她索性脱了鞋子，站到了椅子上面。
少年的身形虽然还略显单薄，但却挺拔如松柏。质地粗糙的布衣，包裹的却是一具洋溢着青春气息的躯体。
顺着柳燕的手臂往上摸索，能感受到微微鼓起的肱二头肌，从肩膀处往下摸，又能摸到苗条的锁骨和薄薄的胸肌，再往下，甚至能摸到几块质地如同巧克力块般的腹肌。
不知不觉，萧珠内心早已兵荒马乱，她顾不上去数柳燕究竟有几块腹肌，更顾不得找出柳燕藏在身上的那个玩意儿，只是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自己澎湃的心潮。
眼看柳燕全身上下几乎都被她摸了一个遍，除了——
萧珠鬼使神差地瞄了一眼柳燕的下身。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在这种地方乱摸。她只好垂头丧气地说：
“燕哥哥，我真的找不到，算我输了。”
哪知，柳燕却朝她摇了摇手指。
“不对，是珠儿赢了。你看——”他用手指向萧珠的胸口，萧珠一看，立马惊喜地叫了出来：
“哇！好漂亮的坠子！”
只见挂在胸口的，赫然是一枚玉坠！敢情是柳燕趁自己不注意，悄悄地把玉坠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一不留神，自己又被他耍了！
尽管如此，萧珠的心情却很是愉悦，她小心翼翼地拿起这枚坠子，迎着光线细细打量。
只见它质地明莹清透，一丝裂痕也无，宛如一块手感温润的冰。不仅形状是可爱的桃心形，颜色也是极具少女心的橘粉色，仿佛由天边最绚烂的朝霞凝炼而成，好看得让人不由屏住呼吸。
“燕哥哥，你是从哪里买来的坠子？这么漂亮的玉石，一定很贵吧？”萧珠一边爱不释手地抚摸着玉坠，一边有些困惑地道。
明明家里连肉都吃不起，柳燕却送给了自己一块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玉坠。这也太不符合常理了。
难道说，这块玉坠是柳家的传家宝？可是，把它交给自己真的合适吗……
哪知，柳燕摇了摇头道：
“珠儿你就放心吧。这不是买来的，是我自己打磨的。也不是什么玉石，而是鱼惊石，值不了几个钱。”
“鱼惊石？这是什么？”萧珠听都没听说过这玩意儿，满头雾水地问。
“鱼惊石又叫鱼枕石，是从青鱼头骨里取出来的石头。”柳燕解释道，“不仅可以用来做吊坠，还可以制作成冠饰。”
“而且，并不是所有青鱼都有鱼惊石。能长出鱼惊石的，至少是一年以上的大鱼。青鱼越大，鱼惊石也越大，像珠儿戴的这种大小的鱼惊石，算是比较稀有的。”柳燕很是耐心地讲解道。
“原来是这样呀。”萧珠点头道。想不到青鱼除了能吃，体内的石头还能用来做成饰品。
见她听得入神，柳燕又补充道：
“之所以将这玩意儿叫做鱼惊石，是因为它有防止惊厥，辟邪驱凶的作用。戴上鱼惊石，就能安安心心地做个好梦了。”
“真的吗？太好了。谢谢燕哥哥！”萧珠很是高兴地道。
尽管柳燕说这块石头值不了几个钱，她却觉得它的珍贵程度丝毫不亚于钻石翡翠。毕竟，这是柳燕亲手制作并送给她的，哪怕搜遍全世界，也只有这么一条。
于是，萧珠很是珍重地，将这枚吊坠藏进了自己的衣襟里。
这天晚上，萧珠早早就躺下了。然而，她并没有像柳燕预期的那样做个好梦。
事情发生在半夜。萧珠睡得正香，便被一声闷响惊醒。
“砰！”声音似乎是从柳燕房里传来的。
萧珠顿觉不妙，她从床上一股脑儿滚下来，顾不上穿鞋便奔向柳燕的房间。
可是，这是一个没有月光也没有星光的晚上。柳燕的房间一片漆黑，简直伸手不见五指。萧珠一时找不到点火的器具，只得大声叫道：
“燕哥哥，你怎么了，燕哥哥！”
任凭她怎么呼唤，柳燕也没有回应。她甚至不知道柳燕还在不在房间里。
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从她的脚踝处缠绕至脖颈。
冷静，要冷静。她深吸一口气，想要自己平静下来。
眼下最要紧的，是弄清房间里的情况。但这在没有照明的情况下，又谈何容易？
对了，灶房应该有打火石。不久前，她还见过柳燕用火刀和火石点燃炉子里的柴禾。
于是，萧珠摸索着跑向灶房，期间还被门槛绊住，狠狠地摔了一跤。可她顾不上周身的疼痛，爬起来后便继续朝灶台的方向摸去。
终于，她在灶台上摸到了火石、火刀和装着火绒的盒子，她按照柳燕的做法，抓起一团火绒，拿起火石和火刀，在火绒上面反复碰撞。
片刻后，火石和火刀接触的地方总算迸出了几粒火星，火星落在火绒上，燃起了小小的火苗，映亮了灶房的一角。眼尖的萧珠，竟在架子上发现了一盏油灯。
她踮起脚尖取下油灯，又将灯芯凑近火苗。在火苗即将熄灭的那一刻，终于点亮了油灯。
等到萧珠提着油灯，再次返回柳燕的房间时，映入眼帘的，却是噩梦般的一幕——
柳燕倒在地上，双眼紧闭，脸色惨白，额角还有殷红的血迹。
鱼惊石（鱼枕石）。出自北宋彭乘《续墨客挥犀·鱼魫》：“南海鱼有石首者，盖鱼魫也。取其石，治以为器，可载饮食，如遇蛊毒，器必暴裂，其效甚著。福唐人制作尤精，明莹如琥珀，人但知爱玩其色，而鲜能识其用。”苏轼《鱼枕冠颂》亦有“莹浄鱼枕冠”之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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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鱼惊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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