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珠满怀期待地看了他一眼，却见柳燕有些同情地道：
“按理说，女孩子到了十二岁才会佩戴发钗。不过，我看别的女孩儿头上都有首饰。珠儿看起来和她们一般大，却连根素银簪子也没有，实在是太可怜了。”
他轻抚了一下萧珠头上的发带，道：
“因此，我便提前把它送给你了。”
原来是这样。
尽管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样，萧珠还是相当高兴。
她将金钗捧在手上，仔细端详了一番。
金钗分为两股，并无繁琐纹饰，尾端却镶嵌着两颗莹白的珍珠，仿佛两粒圆润的茉莉花苞。拿在手里，沉甸甸的，简直叫人爱不释手。
一旁的柳燕问：
“怎么样，喜欢吗？”
“喜欢！这钗子真好看！”萧珠乐呵呵地道。
柳燕听了，也露出了欣慰的微笑：
“喜欢的话，那就戴上吧。”
“嗯！”萧珠拿起发钗就往头上戳。钗头即将没入发丝的那一刻，她却猛地住了手。
柳燕关切道：
“怎么停下来了？”
“我……不知道这个该怎么用。”萧珠有些尴尬地道。
作为一个只会用皮筋扎马尾的现代人，她哪会鼓捣这些东西啊。
柳燕恍然大悟般地拍了一下后脑勺，道：
“是我疏忽了。既然如此，我来教珠儿用发钗吧。”
接着，他又朝萧珠伸出手，邀请她道：
“楼上有镜子。我们去楼上吧。”
于是，两人来到了楼上。萧珠在妆台前坐下，柳燕则站在她的背后，开始梳理她的头发。
妆台上的铜镜里，雪白修长的手指没入如瀑的青丝，像是月光穿透夜晚的云层，又在乌云间缓缓移动。
柳燕似乎生怕弄疼了她，手法轻柔无比，萧珠却能感受到他手上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就仿佛，头发也拥有了敏锐的触觉……
“头发分成五股，中间的一股先盘起来，其他四股再缠上去，最后用发钗固定住就好了。”柳燕一边继续手上的动作，一边对萧珠讲解道，“这叫螺髻，算是梳法最简单的一种发髻了。”
这还叫简单？仅仅几个步骤，已经让萧珠眼花缭乱了。不敢想象，那些复杂的发型要耗费多少时间和心力。
不过，要是柳燕能一一教给自己的话……
萧珠如此想着，不知不觉竟傻笑起来。
不一会儿，柳燕便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道：
“好了。”
“哇！”望着镜中的自己，萧珠不由小声惊叹：
高高翘起，层叠如小山般的华丽发髻下，是焕发着健康光泽的肌肤，明亮有神的双眸，饱满红润的脸颊……发间那枚华光烁烁的金钗，更令整体增色了不少。
萧珠突然觉得，这张脸也没有自己印象中的那么难看了。甚至，还称得上是个小美人……
“赶明儿，再给珠儿做几件新衣裳……搭配这枚发钗，一定会更好看。”柳燕注视着镜中的萧珠，像是注视一朵徐徐绽放的玫瑰。
“燕哥哥，我已经有好多件新衣服了。”萧珠心里虽然高兴，嘴上却还是道，“我们还是多攒点钱吧。”
“女孩子的衣服，永远也不嫌多。”柳燕满眼宠溺，道，“何况，我们攒的钱已经足够多了。”
柳燕说的也是。这些日子以来，他们攒下的银子已经将近一百两了。再这样下去，买下善化城中心的酒楼也并非难事。
到时候，他们就可以多雇几个人，把生意越做越大了。
想着未来的幸福场景，萧珠不由和柳燕相视一笑。
很快便到了入夜时分。萧珠在后院沐浴完毕，便回到楼上，准备安寝。
由于倒洗澡水的时候，不慎打湿了里衣。她便从柜子找出一件新的，准备重新换上去。
在烛光的照映下，她坐在床上，解开身上那件被打湿的里衣。
就在这时，背后突然传来柳燕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糟糕！忘拉帘子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萧珠，一时窘得不知是好。她慌忙换上衣服，这才转过头去——
柳燕背朝着她，身子似乎在微微颤抖。
她试探般地问了一声：
“燕哥哥？”
“珠、珠儿，我、我刚才不是故意的！”柳燕结结巴巴地道，“对不起，实在对不起！”
他这一解释，倒让萧珠有些好笑。
说真的，明明应该由她说对不起才对。何况，柳燕应该也只看到了她裸露的后背……
于是，萧珠安慰他道：
“没事的，燕哥哥。是我忘了拉帘子。”
她见柳燕依旧没有回头的迹象，又道：
“燕哥哥，我已经穿好衣服了。”
听她这么说，柳燕方才像松了口气般，缓缓转过身子。
然而，即便房间里只有不甚明亮的烛光，萧珠依旧能看到柳燕脸颊上的红色。
他轻轻叹了口气，将那道帘子拉了起来，方才窸窸窣窣地开始更衣。
片刻后，柳燕轻声道：
“珠儿，我也换好衣服了。你把蜡烛熄了吧。”
“嗯。”
萧珠强忍住笑意，吹熄了蜡烛，躺到了床上。不一会儿，意识便变得朦胧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自己竟然又坐回了妆台前，还穿着一件大红喜服。身后的柳燕望着镜子里的她，语调温柔地道：
“珠儿，今天可是你的大喜之日啊。你说，该梳个什么发髻好呢？”
“燕哥哥，我不要嫁人！”萧珠想要从椅子上站起来，却发现自己被麻绳绑住了。她连忙拼命摇头挣扎，道，“快帮我把绳子解开！”
柳燕轻声一笑，凑了过来。铜镜里霎时多出了一张俊美无俦的脸，竟比盛妆之下的萧珠更加引人注目。
只不过，他的眼神似乎多了几分——妖冶？
萧珠瞬间反应过来，大声怒喝：
“你这妖怪，把燕哥哥藏到哪里去了？”
妖怪以袖遮口，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嘻嘻嘻嘻。柳燕早就被我吃掉了。不过，他这身皮囊倒煞是好看。我很是钟意，便拿来一用了。”
它又凑到萧珠的耳边，用一根手指勾起她的下巴，半是挑拨半是蛊惑地道：
“你不是想当他的新娘子吗？我便助你达成这个心愿。你看如何？”
“你这……”萧珠怒不可遏，用力挣脱了绳索，抬手便是一拳，正好命中了妖怪的脸。
下一秒，妖怪突然变成了一张肖像般的薄片，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萧珠抱起柳燕的皮囊，伤心不已——
“燕哥哥……”
就在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了柳燕的回应——
“珠儿……”
萧珠心中一喜，立马睁开了双眼。
这一睁眼，她才发现刚刚的经历只是一场梦，不禁由衷地松了一大口气。
可下一秒，现实中的柳燕又是一声——
“珠儿……”
他这一声呼唤，令萧珠顿觉异样。
要知道，柳燕从来没有这样唤过她的名字——极尽温柔，又带着些许沙哑。并且，如果自己没有听错的话，他的声音里，似乎涌动着一股难以抑制的——
**。
可是，这怎么可能？柳燕不是只把她当做妹妹看待吗？哪怕，萧珠对此已经心生抵触……
萧珠的胸口一阵膨胀，既兴奋，又有些不安。想要看看他究竟是怎么回事，她悄悄拉开了帘子——
此时天色已晓。几缕天光穿过窗棂，恰好映亮了他的脸。
柳燕的脸上浮起淡淡的红晕，睫毛轻颤。眉尖微微蹙起，既像是出于痛苦，又像是出于某种欢愉。倘若离得更近一点，甚至能看清他额间渗出的细汗……
萧珠不知不觉间下了床，来到他的身边。正当她还在犹豫，要不要将他叫醒的时候，柳燕又是一声——
“珠儿！”
这一次，他的声音陡然激昂了不少，身子也猛地一震。伴随着一声心满意足般的喟叹，柳燕睁开了双眼。
萧珠就这样，与他面面相觑——
刚刚醒来的柳燕似乎还沉浸在余韵之中。他星眼微饧地瞥了萧珠一眼，竟露出了一抹幸福的微笑。可片刻后，他便完全清醒过来，脸上的笑容瞬间转换成了——惊恐。
他猛地腾起上半身，手脚并用地往后退去，直到与萧珠拉开一段距离，他才磕磕绊绊地道：
“珠、珠儿。我刚刚，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什么都没做啊。”萧珠此时已经猜到了**分，也不由得羞涩起来。
柳燕听了，似乎略松了一口气。可下一秒，他便神色大变，一把从旁边扯过被子，遮掩住床铺和自己的下半身。
与此同时，萧珠嗅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奇异味道，像是盛夏的栗子花香，又夹杂着淡淡的腥膻之气。
难道是……
猜到那股气味的来源可能是什么，萧珠顿时脸颊一热。
柳燕的双颊更是红得滴血。他垂下脑袋，紧紧攥着被单，近乎恳求般地道：
“珠儿，你先出去好不好？”
“好……”萧珠心乱如麻，也不敢继续待在现场，噌噌噌地跑下楼了。
整个上午，柳燕都没有和萧珠说一句话，两人到了一对视便会脸红的地步。
许是觉得两人之间的氛围有些古怪，竟有多管闲事的熟客调侃道：
“唷。小两口莫不是吵架了？”
“才没有！”萧珠和柳燕异口同声地道。
两人的表现，倒引得店里的客人哈哈大笑。萧珠和柳燕也越发窘迫起来。
好不容易熬到了收摊，柳燕略收拾了一阵，向萧珠交代道：
“珠儿，哥哥今天可能会晚点回来。晚饭在锅里，你先吃吧，不用等我。”
“……嗯。”
萧珠一点头，他便急匆匆地出门去了。
望着柳燕的背影，萧珠心里油然而生起一股怅然。
有什么地方，是他非要撇下自己，独自奔赴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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