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扣着他的手腕,眼神落在交握处,眉眼低垂:“我知错了。”
“以后再不那样了。”
“不会不找你,不会躲你,不会放开你。”
“就算你骂我,打我,我也缠着你不放。”
“一直叫你,叫你好多声,叫到你答应为止。”
“荀安,不要不理我,不要不跟我说话,我受不住。”
“荀安,我们和好好不好?”
不是,这家伙哪儿来的这么多话?
锯嘴葫芦是重新长了个嘴出来不成?
荀安听着,一颗心像是被丢进了火锅汤底,酸的咸的苦的辣的统统混在一起,搅的他难受的要命。
有那么一刻,他想,那就原谅他吧。
要怪就怪他的母亲,把他生得心肠这样软。
可是就这样原谅他吗?
就这样和好如初?
这样轻易的?
他突然迟疑,想到那些酸涩,又想到谢云,他总是云淡风轻。
他不由得想,是否只有他这样难受?
是否谢云并不像他在乎谢云那样,在乎自己?
如果这段友情中,双方对彼此的在意并不对等,如果所有的悲伤,都是他一厢情愿的庸人自扰……
他这样想着,没注意到有些话说出了口。他忍不住坐起身来,转过头,去看谢云。
黯淡的光线照着,荀安看到他的神情。
他原本垂着头在看荀安的手,荀安转过身去,他便抬头对上荀安的视线。一贯冷淡的眼里现在染上些情绪,显得晦暗,眼尾和眼下泛着薄红,眼眶红了一圈。
从脖颈到下颌的线条绷的很紧,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看到荀安看过去,他便开口喊了一声:“荀安。”
声音又低又哑,几乎哽在喉头。
原来……
荀安想,原来是这样。
原来他也和他一样难过。
“不是不在意。”谢云说,“……我在意你的。”
“很在乎,很在乎的。”
荀安不解,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刚刚不经意间说了些什么。
他刚才说:“或许你并不那么在意我。”
谢云的眼睛垂下去,手指动了动,在他的腕上摩挲两下,又说:
“很在意你的,荀安。”
荀安也跟着低头,看着他的手。触觉很奇怪地失了灵,迟钝的,仿佛是通过视觉才感受到他的触碰一般。
如果是这样的话……
如果他们都那么难过……
荀安由他握着,缓缓开口道:“谢云。”
“我原谅你了。”
后来发生了什么,记不太清,只知道一桩心事解开,放松不少,可是劳心劳神,又觉得困倦极了,于是迷迷糊糊地就睡过去了。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已是天光大亮。
荀安本来假期的生物钟发作,习惯性地要闭眼睡回笼觉。但是眼睛刚准备合上,昨夜的记忆突然在脑海中浮现。
他转过头,朝床旁边看了一眼。
却见地上干干净净,枕头和床榻都收走了,人也不见了。
他顿时就不困了,飞快地坐起身,拉开窗帘,朝外头看去。
幸好车还在。
他像是松了一口气,整个人放松下来。
那家伙,要是真敢就这么走了,他回头一定揍得他哭爹喊娘、跪地求饶。
正恍神,房门被推开,谢云从外头走进来。
他看到荀安,面上泛起一个浅浅的笑。
笑笑笑,笑屁啊笑。
荀安想起昨晚上的情状,自己哭得那么丢丑,真是愚蠢的要命。他不由得恼,脖颈都透出了一层薄红,直蔓延到耳朵根。
昨天气势上输了,今天他得先发制人。
“你干嘛去了?”
谢云一手撑着把手,把门推到吸门器上:“和奶奶说话。”
荀安下了床,三两下穿上拖鞋,手指插到头发里,胡乱揉了两下:“你怎么说的?”
谢云站到一旁,让他出去:“我说我课本落在你书包里了,晚上过来拿,结果下雨了回不去,你留了我一晚。”
荀安走进卫生间,嘴里叼着牙刷,拿漱口杯接水:“你倒是会撒谎。”
谢云靠着门,等在一旁,低着头在调整腕上的表带。透过镜子,荀安见他鬓边的头发湿了,问道:“你刷过牙洗过脸了?”
谢云“嗯”了一声:“奶奶给找的牙刷。”
荀安在洗手池边扫了一圈,果然看见一根新的蓝色牙刷,插在他不那么常用的漱口杯里。
“你用的我的杯子?”
其实他真用了也没什么,他又不嫌弃他。但他偏偏要问上一句,想看他无措的样子。
谢云却道:“不是。”
“那你怎么漱口的?难不成嘴凑在水龙头下面接的水?”荀安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那样一张淡漠的脸叼着水龙头,觉得又诡异又滑稽的要命,忍不住笑了两声。
谢云看他笑,也跟着弯了弯唇:“用的一次性纸杯。”
荀安刷完牙,兜了两捧水抹了把脸,毛巾随意糊两下擦干,然后走出去到厨房里。
谢云跟在他身后。
“你没吃早饭?”荀安拉开碗柜,一排排碗筷晃动着,发出丁零当啷的脆响。
谢云摇头道:“等你。”
荀安不说话了,感觉和好之后的氛围真是怪的要命,好像被人拿着狗尾巴草在挠痒痒似的。
荀奶奶习惯早起出门锻炼,去公园里遛弯儿,或者和她的老姐妹们一块儿打太极,所以这个点儿家里就荀安和谢云两人。
明亮的晨光透过纱门照进来,洒在桌面、碗筷、瓶瓶罐罐以及对坐着的两个人身上,给一切物件都描了一层金边,毛茸茸的,显得很柔软。
粥不烫,配上毛豆和咸菜,很快就喝完。两人收拾完碗筷,回到房间里来。
谢云拎起书包,书包带还没干透,所以他只背了一肩。
荀安在床边上坐下:“你能进家里去吗?”
那个高什么诚的,又锁门怎么办?
谢云拽了一下肩带:“今天高乐诚的家教会来,院门会开。”
“哦。”荀安踢了踢拖鞋,“后面两天呢?”
“家教假期天天都会来。”谢云说,“假期之后我妈就回来了。”
荀安点点头:“那行吧。”
一会儿又说:“你记得和阿姨说,要配钥匙……还有衣服,我到学校里带给你。”
谢云转身准备出门,经过书架,又顿住了脚步。他目光落在某处,然后回过身来:“手表丢了吗?”
荀安想起上次的回话,脸不红心不跳道:“丢了啊,不是早说过了。”
谢云伸手,指着书架最底层那个银色的盒子:“这个盒子,一样的。”
荀安只好顺着编,语气却流露出一丝心虚:“空的,里面没东西。”
谢云又来看他的眼睛,他眯着眼迎上去,作出一副君子坦荡荡的神气。
可是半晌之后,还是被看穿。
谢云说:“你怎么不戴它?”
荀安偏过脸,回应三连:“不好看,不喜欢,丑的要命。”
他们又不是双胞胎,戴一样款式的手表,那也太奇怪了。
谢云没再追问,走到门口,突然又转身。
这是干嘛啊,还一步三回头上了。
谢云掏出手机:“荀安,加微信。”
既然和好了,那可以加上了吧?
荀安别别扭扭地打开绿软件,把二维码递给他。
【XY请求加你为好友,备注:谢云】。
荀安点了通过,光标在备注框里闪闪烁烁,什么“那家伙”“讨厌鬼”“面瘫脸”,打了又删,最终还是写下“谢云”两个字。
“那我走了。”
荀安“哦”了一声,坐在床上没动,心想走就走吧,难不成还要他送他?多大的架子。
饶是这么想,听到门关的声音后,他还是趴到窗台边,看向那个背影,骑着车一点点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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