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这一声笑,荀安一整个周日没理谢云。
其实真要论起来,谢云才是被占尽便宜的那一个,被他压着睡了一晚上,还不能反抗。
可他惯会强词夺理,胡搅蛮缠,总归谢云是个笨嘴拙舌的没脾气,由着他把黑的说成白的。
心情本就别扭,像个吹得鼓鼓的气球,又胀又闷。这家伙还笑,一笑他就更难堪,连带着气球也越吹越大。
他不知如何排解,只好装生气,一门心思地不睬谢云。
中午十一点多,谢云给他发消息。
【XY】:到家了。
他懒得回,在生闷气,心想到家就到家,跟他报备什么,这么大人了又不是小孩子,难道还能走丢了?
下午两点,手机又震。
【XY】:头还疼么?
【XY】:【来自谢云分享的链接——宿醉的十种缓解方法。】
提到宿醉他就生气,要不是临睡前的那口红酒,说不定他还不会醉得不知天南西北,一跟头栽下床去呢。
依旧已读不回。
晚上十点多,微信又有弹窗。
【XY】:明早想吃什么?
荀安手指无意识地滑动页面,点开输入框,一会儿又想到那边能看见“对方正在输入中”,立马就退出了输入。
他嘴里含着一口气,左右咕哝,半晌还是败下阵来。
算了吧,都问三回了。
就理理他。
他重新调出键盘,很快地打字。
【荀安】:杂粮煎饼。
学校食堂没有杂粮煎饼,周围原本有小摊贩,后来也因为整顿市容市貌被清走了。最近的煎饼铺在北街,距离校门口有二十分钟的自行车程,还不算等老板做饼的时间。
之前有个放大假的周五,他们没事儿就骑着车乱逛,骑了一会儿饿了,正好看到那家店,便一人来了一个饼。
煎饼爽脆,馅料鲜香,此后数日荀安一直念念不忘,但是之后却没有机会再绕路到那里。
他发出去后就把手机扔到一旁,呈大字形躺在床上,过了一会儿又有点后悔,便翻了个身抄起手机,打算撤回重发。
可是那边谢云已经回复了。
【XY】:好。
第二天路况很好,红绿灯都格外配合,荀安到校的时候比平常早了五分钟。
谢云已经在座位上。
他低头看了一眼表,才6:35。
所以这家伙是几点钟起床的?
洗漱算他十分钟,从家到学校二十五分钟,绕路去北街二十分钟,等出餐五分钟……
没等他算出结果,谢云已经把早餐递了过来。
塑料袋上蒙着一层雾气,还是热乎的。
他很大口地咬了下去,吃到满嘴酥脆的饼皮和咸香的酱料。
在这样一个饥寒交迫的高中早晨,如此的美味无疑是对身和心的双重治愈。可他吃着吃着,却有点食不知味。
他算出来了,起码是五点半起床才行。
好早。他想,如果有人要自己这么早起床他肯定怨气比鬼还大。
可是谢云只是默不作声地满足了他这个无理的要求,一句抱怨也没有,甚至连他不要葱也记得。
……
做朋友做到自己这个份儿上,也真是够可以的。
他又咬了一大口,然后手往旁边一伸,把饼怼到谢云面前,闷闷道:“你也吃。”
谢云愣了一下,轻声道:“我吃过了。”
“吃的什么?”
“包子和鸡蛋。”
荀安笃定道:“那肯定没吃饱,你再来一口。”
“往大了咬。”
那个饼被他啃了两下,残余的形状并不怎么美观,甚至能看出牙印的轮廓。他正想着是不是掉一个个儿好些,谢云已经就着他的手,低头咬了下去。
正叠在他咬过的地方。
谢云这一口没多少,大概是怕他吃不饱,想多留一些。
荀安正盯着谢云吃饭,桌子被撞了一下,转头发现是江任飞靠了过来,发亮的瞳孔里倒映着煎饼的模样:“荀哥,这是什么好东西!”
说完还嘶哈嘶哈了两下,嘴馋的十分明显。
男生之间分东西吃再正常不过了,虽然荀安还没三分饱,但出于习惯,仍是递了出去。
江任飞这边已经张大了嘴准备迎接,却半路被人截胡。
谢云抓着荀安的手腕把煎饼拉了回来,眼睛微微眯着,是警告的意思,冷冷道:“我买的。”
言下之意,不给吃。
江任飞被他冷飕飕的眼神看着脊背发凉,忙不迭缩回了脑袋:“额哈哈哈,我就开个玩笑。荀哥,你吃吧,我饱得很,一点不饿!”
“你听你听,我肚皮拍的可响呢!哈哈哈……”
江任飞转过头后还心有余悸,想到谢神那个不善的眼神不禁有点后怕,赶忙拍拍心口安慰自己道:人嘛,护食很正常,没事的,没事的……
晚自习下课的时候,荀安拉着谢云去操场跑步。
这学上的,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他真怀疑要是再这样下去,自己迟早要得痔疮。
天气很冷,但是跑起来很热,长袖黏糊糊的不舒服,他喜欢换上短袖短裤。
跑完,顺道去便利店买瓶水。
荀安贪凉,向来是能少穿就少穿,能不穿就不穿,从他不爱穿秋裤这点就可见一斑。
晚风吹过,带起一阵鸡皮疙瘩,他也不觉得冷,外套搭在臂弯,就这么短袖短裤地往回走。
谢云看了他一眼,说:“冷。”
荀安故作不知,逗他道:“你冷啊?正好,来来来,我的外套给你穿。”
谢云抿了一下唇,不理会他的逗趣,一本正经道:“会感冒。”
荀安心很大地摇头:“不会,我身体好着呢,冬天洗冷水澡都没问题,区区一点风奈何不了我。”
便利店开在操场旁边,背靠一颗很高大的梧桐树,每年一到深秋,屋顶上就会积满金黄色的落叶,风一吹便簌簌地落下来,飘到往来的同学身上。
店不大,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零食百货应有尽有。店主是个中年男子,象棋重度爱好者,每回来他都在手机上和人对弈,就连结账也头都不抬。
“喝这个?”荀安拿了两瓶运动饮料,谢云自是没有意见,顺从地点头。
正要去结账,突然响起塑料门帘被掀起的啪嗒声,紧接着有一男一女走进。
是课代表和吕佳欣。
纪烨明还是结巴:“你,你吃冰淇淋,吗?”
吕佳欣抱着手臂,笑道:“大冷天的吃冰棍,课代表,你觉得合适吗?”
纪烨明一下子耳根通红:“我,我听说你喜欢吃,吃甜的。”
“甜的又不是只有冰淇淋。”吕佳欣歪了一下脑袋,看向旁边的货架,“巧克力也是甜的呀。”
纪烨明说:“好,那,那你要什么口味的……”
“为什么不走?”
谢云的声音冷不丁从耳后响起,荀安吓了一跳。他回过头,食指在嘴唇边比了个“嘘”,用气声道:“小点声。”
谢云不作声了。
荀安用手指指了一下那边两个人:“等他们走了我们再走。”
谢云不解:“为什么?”
荀安道:“宁拆十庄庙,不毁一桩婚,懂不懂?”
谢云很诚实地摇头。
荀安小声道一句“笨”,然后给这个家伙解释:“他们俩有情况,现在氛围这么好,我们一下突出去多不合适呀。”
“什么情况?”
还什么情况?这么明显了你看不出来吗!
荀安心想这家伙是不是真的一窍不通,但还是耐着性子道:“他喜欢她,她也喜欢他,就这个情况。谢大学霸,明白了不?”
谢云眨了两下眼,然后点点头。
荀安见他似懂非懂,一知半解的样子,心中叹气,心想这家伙就这么点儿觉悟,以后还怎么追女朋友,说不定要打上一辈子的光棍。
于是他忍不住再提点两句:“你听好了啊,要看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有没有意思,你就看他的眼睛。”
“他看一般朋友,和他看喜欢的人的眼神是不一样的。”
“课代表平时寡言少语,木木的是不是?但你看现在,眼睛那么亮,满眼写着高兴,连眼镜片都遮不住。”
“哝,这就是喜欢啦。”
说完的时候,纪烨明和吕佳欣已经走了,荀安这才出去付了款。
走出便利店,广播里响起预备铃,提示还有三分钟上课。林荫环道上满是三三两两往教室走的同学,多是朋友的组合,但也有少数情侣混杂其间。
情侣可好认了,一男一女,牵着手的,或者不牵着手而靠着肩的,或者一点儿肢体接触都没有但是莫名氛围黏糊的,一看就知道了。
谢云还在执着于他的衣服,几次要把外套从他臂弯里抽出来无果,最后竟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他披上了。
然后一脸无辜地看着他道:“我冷。”
……
你冷你穿自己的衣服啊!给他干什么!
但他还是撇撇嘴,把手臂上的那件外套丢给他了。
环道旁的路灯昏黄,空气里浮动着淡金色的光,像是一首温柔的提琴曲,在缓缓流淌。
有一对情侣从他们身边走过,没拉手也没靠头,只有胳膊不时轻轻地碰一下。
男生很高,荀安摸着下巴,心道这么看过去,背影倒和谢云有点像。
女生留着齐耳短发,比男生矮了一个头左右,走在一起莫名显得挺般配。
荀安突然想起刚才,谢云以后会不会要打光棍的想法。
如果以后谢云有女朋友了,也会是这样么?在有风的夜晚,两个人一起牵着手散步。
谢云那张面瘫脸,届时会是什么表情?他这样一个不解风情的木头,也会懂得要牵女孩子的手么?
荀安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忍不住笑出声来。
可笑着笑着,却又蓦地停下来。
谢云见他笑而又止,疑惑地转过脸:“怎么?”
他摇摇头,没说话。
他只是突然意识到,他想象的那幅画面里只有两个人,也只会有两个人,而他这多出来的第三个人,是没处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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