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日,年轻的公公挎着篮子快步走过长长的宫廊。他停在一扇幽黑紧闭的大门前,向门前两位佩刀的侍卫微一低头施礼后,上前叩响门扉——
“开饭了。”
门内寂静无声。
公公抬手正欲再敲,其中一侍卫开口道:“公公歇歇吧,已经七天了,送来的饭她连盖子都没掀开过。头几日总嚷着要见公主,到今天连一声叫唤也没听着,怕是撑到头了。”
侍卫朝角落丢去一个眼神,公公这才瞧见拐角处整整齐齐排着六个饭盒,正堆在一个狗洞前。
他贴着门缝往里瞅,雪芷被扒了衣裳,只剩一件单薄的里衣,跪在腊月冰冷的地上。她低垂着脑袋一动不动,任由一袭青丝披散进尘土中,像一只被剪断了线的漂亮木偶。
年轻的公公在门外啐了一口,故意拔高了细嗓子道:“呸,左右都是在这宫里当狗儿的,还挑起食来了。”
他用脚尖将饭盒送往狗洞前,低着头又匆匆地离去了。
公公刚走,一个身影从门中枯井探了出来,竟也是雪芷。
她走到跪着的“雪芷”背后,拂过她头顶,“雪芷”蓦然倒地,散落成一根根盘错交接的木块,在地上嘎吱嘎吱地抖动。她又一提一拉,木头们仿佛有了自我意识,一根搭着一根涌向一处,变回了枯井旁一段破败的木梯。
这是雪芷擅用的机关术之一——傀儡术。傀儡术的重点在于变,只要手边有材料,她什么都能变出来。
而天下唯一掌握着机关术的一脉族人——姜氏,如今却被关在这皇宫地底,成为了南周宫下永不见天日的住民。
雪芷则是穿梭于阴阳明暗中的双面人,或者说,姜家的间谍。姜家地堡与皇宫的暗道,她挖了三年,走了三年。
半个时辰前,她留下傀儡,悄悄跃下枯井,穿过蜘蛛网般错综复杂的暗道,回到了幽暗的姜家地堡。
“姜雪芷——”
天地玄黄四大长老在祭坛东南西北各自落座,俯瞰着祭坛中央赤身**的雪芷,呼唤声在穹顶下回荡。
“找到神兵了吗?”地长老问。
“桃夭这妖女,怎么还活着?”玄长老问。
黄长老不说话,只默默操纵手中的银线,像拉起一只玩偶般将雪芷的四肢提起,再用锋利的丝线刺穿她的皮肤,在后背上续画着地图。
“回长老,那个死士,为什么会有只有姜家人才知道的桃夭宫地图?”冷汗顺着雪芷的额角滴下,她努力压制让自己的声音不颤抖。
“大胆,你何时学会质问长辈了!”玄长老用力敲了下手中的玄铁拐杖。
天长老掩袖清咳一声,制止了玄长老。
“地图,是我流出去的。三王兵临城下向南周发难,宫里想杀桃夭的人愈多,对我们愈有利。”
“三王一来,桃夭公主的心思越发警戒,她本就多疑,再想取得信任无异痴人说梦。”
“那本就是你该解决的!想想你父亲与弟弟的死状,难道你不想复仇吗!”
天长老一声怒喝激得雪芷青筋突起。
“别忘了,我们姜家的使命。”
“夺回神兵,复兴陈国。”雪芷低头,一字一句地说。
“我们将你抚养大,也该是你回报的时候了。”天长老捻须顿了一会儿,又道,“太子殿下也在看着你。”
此言既出,其余三个长老神色一凛,默契地沉默下来,只是眼神都直直地盯向了雪芷。
仿佛四尊镇压着她的佛像。
“雪芷,定不辱使命。”她越发地埋着头,祭坛的地面散发着蜡油的味道。
玄长老嗤地冷笑:“说的好听,你这小崽子不会也被那妖女迷惑了去,舍不得下手吧?”
地长老道:“师姐若是担心这个,老妇这里倒有个法宝。”说罢她便从腰间取下一个锦囊,打开从其中取出一颗药丸,翻手捻指朝雪芷弹射去。
黄长老突然拉紧银丝,雪芷的头颅被强行抬起,不等她痛呼出声,药丸就顺着她的喉咙无声滑落。
“这是老妇从苗疆得来的噬心蛊,若是心里动了背叛喂蛊人的念头,就会日日遭受剜心之苦;若是做了背叛喂蛊人的事,那就会蛊入骨髓、伤及心脉,不死也疯。”地长老露出一副慈祥的笑脸,“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我相信你不会犯这种愚蠢的错误。”
雪芷又穿过蜘蛛网般的密道,爬回枯井口的时候,恰逢公公来送饭。她贴着枯井不作声,正午的阳光洒进来,晃得她睁不开眼。
直到听见公公离去的碎步子声,她才慢悠悠探出身子来,一瞥眼就看见堆在狗洞旁的饭盒,想起公公那句“都是在这宫里当狗儿的”,她忽然笑了——
“就算是狗,那我也是只疯狗。”她笑个不停,嘴一咧,一丝鲜血就顺着嘴角留了下来,随后,更多的鲜血喷涌而出。
她捂着心口缓缓躺倒在地上,仍旧不停地笑,一边笑一边咳血,等终于笑不动了,她抹净嘴角,枕着手臂望太阳,叹了一声:“天气真好。”
桃夭OS:你心脏疼,怎么还悠哉晒太阳的?你吐血了哎,怎么还笑得那么开心?你脑子瓦特了咩?
雪芷OS:你别管,我疯了,嘿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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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地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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