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初见(二)

陈陶知微微睁开眼。

此时,正午的阳光已经透过窗子**裸洒在她脸上,晒得她有些迷蒙。

昨夜她一晚上都没睡好。陈陶知用丝线在窗和房门上拴了几道铃铛,一旦有人进入,她会瞬时暴起,用藏在被子里的镰刀杀对方个措手不及。

但什么都没发生。

守到半夜,她睡着了,然后当她在与往常一样的时间醒来时,房间里的一切都被阳光镀上了一层金边,柔和而宁静。

只是,好像少了点什么。

......

圆宝呢?!

陈陶知腾地坐起身。

此时圆宝不应该在她身边大呼小叫、来回踱步地叫她起来给它添饭吃吗?!

陈陶知环视四周,门窗和铃铛都完好无损,昨夜铃铛也从来没有响过,说明圆宝没进屋内,而这实在不符合它的作风。

这时,一阵饭菜的香气传入她的鼻腔,肉香四溢,陈陶知不自觉咽了下口水。

孤山野岭的,自己又没做饭,昨日家中囤的肉刚刚吃完,哪来的......

不会是......

如遭雷击般,陈陶知瞬时提起身旁的刀,双眼猩红冲出门外。

昨日刚与她结交的那位仁兄正若无其事地坐在院内饭桌前等待着什么,餐桌上摆满了佳肴,飘香四溢,而她的狗好端端地站在桌脚旁,正美滋滋地啃着一根红亮油润的大鸡腿,十分满足的样子。

还好,她想象中的惨案没有发生。

“你平日里都睡到这个时辰才起来吗?”那人单臂支在桌上,撑着下巴望着她,云淡风轻道。

他打量了一番,摆出一副认真关心的姿态:“昨夜是做噩梦了吗,怎么拎着把镰刀出来,怪吓人的。”

“我见家中食材不多,晨起去山下镇子赶早市,买了一些新鲜的鸡鸭鱼肉,做了几道菜来感谢姑娘的收留之恩。时间有些匆忙,若有不合口味之处,还望见谅。”

陈陶知站在原处,静了一会儿,走进后厨。只见原本随意摆放的油盐酱醋、锅碗瓢盆被排得整整齐齐,篮子里还多了许多的蔬果。

这人适应得还真快,殷勤得让陈陶知产生了一种来别人家做客的错觉。

他看起来也不像是会自己做饭的人,更像是在世家里被供着金尊玉贵长大的,竟然还会赶早市,也是奇了。

陈陶知转回院内,拎着刀一步步靠近,然后拖开凳子坐下,不动声色地扫视了一遍桌上的菜,但没动筷。

鲜虾蹄子脍、闲笋蒸鹅、荷叶粥、江米酿藕、云豆烧鸭......一盘又一盘,精致诱人,色泽鲜润亮丽,热气腾腾,坐近之后,香气更是扑鼻,挑动着她的味蕾。

见她迟迟不动筷,那人率先夹了一块虾肉到自己碗里,“我知你对我有疑,但我又与你无冤无仇怎会在菜中下毒,圆宝也吃了,如今也没出事呀。”

圆宝听到自己的名字,狼吞虎咽之中抽空“汪”了一声,接着继续低头啃鸡腿,不知道的还以为主人家平日里缺它吃食了。

“你是源漳人?这是源漳菜的做法。”

那人点了点头,“确是源漳菜没错,我跟那里的厨子学过做菜。你也去过源漳?”

陈陶知心想他应不至于在此处动心思,刀又在手边,于是动箸夹了一块鹅肉进嘴,“呆过很短一段时间,有个好心的源漳人给我做过饭,很好吃,也大致是这些菜”,鹅肉的汁水在口中弥漫开来,鲜美肉汁中伴有笋的清香,她又嚼了嚼,“不过,你比他做得还好吃。”

陈陶知讲话时,那人一直注视着她,听完这番话后,他笑意仍是浅浅的,但似乎更真切了些,像是真的很开心的模样。

“认识许久还不知姑娘名讳,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我们萍水相逢,没必要彼此多有了解”,陈陶知又舀了一勺荷叶粥到碗里,“我因你中毒,你予我解药,我为你提供住处只是为了方便解毒,你准备了这么丰盛的饭,我很感谢,但也到此为止了。我只愿在这山中安安静静过日子,这五日我们是你口中的朋友,五日后便是陌路人,这几日安分相处,就全了这段缘分。”

“为确保解药无害,前两日我会时刻与你一处,若有什么问题方便处理,也少了称呼上的麻烦。毕竟就你我两人,你也不会叫错人。”

“别怪我多有提防,我就一条命,圆宝也需要人照顾。”

对面闻言,起身从后厨中端出一碗汤药,递给陈陶知道:“我明白姑娘的意思了。但在下心中仍是过意不去,这几日的饭就由在下来做吧,姑娘再拒,我心中就更惭愧了。这是今日的解药。”

陈陶知接过,一饮而尽。与昨夜喝过第一碗解药后一样,她身体没出现任何不适。

“准备准备,一会我们要上山采药草,你既做了饭,那这几日碗我来刷。”

饭毕,陈陶知端着碗碟起身。

那人一直望着陈陶知的背影,直至她进了后厨,消失在他的视野里,随后轻叹一口气。

还真是半点都不与人相欠,算得干干净净啊。

“圆宝,你娘真是铜墙铁壁,你说是吧”,男子轻轻地抚摸着圆宝毛绒绒的脊背,“不过,缘分哪是说解就能解的。”

院中栽了一株桃树,此时正含苞待放,几朵等不及已经盛开,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山中春日真好啊,在此地隐居,是件美事,她倒是会享受。”男子眯了眯眼,后靠着椅背歇息。

桃树下那男子白衣绰绰,玉影翩翩,如同仙者误入凡尘,令人不敢高声语。

紧接着几日,陈陶知照样每日晚起,采草药,再拿去街上卖,一切都如此平淡而规律,只是她身边多了一个人,让她略微有些不自在,毕竟这几年除了圆宝外,她很少和谁如此朝夕相处。

不过也只是略有。

这人虽然来路不明,猝不及防闯入她的生活,但十分识趣,自从上次交谈后,他从不过多问起她的事情,比如在山上挖草时他会帮把手,顺便感叹一句“山上景色真好”,却不会问她年纪轻轻怎么独自隐居在山上;在街上卖草时他会帮忙招揽生意,当镇上居民问起她哪来这么俊的小伙子时,他还会主动解个围,说自己是表亲,只是过来探望一下……诸如此类。

现在这世道不安稳,雇人买命也是屡见不鲜,说不准他只是为了讨生活呢。

毕竟有些人,生来便没有选择的余地。

“这两日我有些琐事要处理,但我每日傍晚会回来给你制药,不过其他时间却不能同你一处了”,第三日吃晚饭时,那人给陈陶知斟了一杯竹韵露,“现如今你该晓得这解药真的无害了吧。”

陈陶知品了一口,入口清甜,后味无穷:“到时辰记得回来,不然你知道的,追尽天涯海角我也会逮住你。”

说着,她又给自己斟了一杯。

那人苦笑一声,道了一句“好”。

第四日,陈陶知卖完草药从镇上上山回家时,天已经黑了。

远远地她便看到暮色中的那一抹灯火。待她走近,发现有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正在路的尽头等待着。小的那个率先跑了过来,围着她团团转,而后大的那个提着灯向她走来,他走得很稳,很慢,一步一步,越来越近。

他顺手接过陈陶知背上的竹筐,背在自己身上。回家的这一小段距离,谁都没有说话,耳边只剩林中的虫鸣蛙语。

“你可以不必做这些,为什么?”到门口时,陈陶知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身旁的人。

说实话,她心中是有疑惑的,为什么他这么体贴周到,为什么要主动做这些。他们素昧平生,而她两袖清风,现如今任谁看都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采药女罢了。

难道是她太久没入世,世道变了,如今的年轻男子都流行他这个做派吗?

陈陶知想从那双眼睛里找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而灯光映照下,那人嘴角弯弯,眼波流转,“初时我就说过,是我亏欠于你呀。”言罢,他收起神色,恢复了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先行推开门走进院子。

云里雾里中,陈陶知感觉自己即将要抓到一条滑溜溜的尾巴,又让它从自己手上逃走了,搞得她心头痒痒的。

她站在门口吹了一会儿风,迅速地让自己冷静下来。

只要他别无他念,安安稳稳过了明日,这一切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好聚好散,别再横生枝节就行。

与人相处,最好是别掺和别人的事,也别让别人随便掺和自己的事。

这几年她在山中归隐,想清了许多,也放下了许多。而如今,怎么能让一条小小的尾巴惹得烦恼。

还有一日。

明日过后,一切将终归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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