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思锡向后踉跄两步，弯腰捂着脸半天说不出话来。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陆曳拳头发麻，但肾上腺素迸发，血液随着心跳一股一股涌上头顶，体内仿佛燃烧起无尽力量。
“啊！！”
不远处的探员惊呼一声。
其余探员听到动静也围过来，人群中乱成一团，他们简直惊掉下巴：陆老师竟还有这样一面吗？！
因为陆曳的工作涉及一些后勤事务，所以众人和他多少打过点交道，都知道他是个好好先生，见谁都和颜悦色。虽然领导们怒其不争，觉得陆曳不上进，但陆曳在普通探员那里的口碑却非常好，分零食、买奶茶的时候大家都会主动带他一份。
别管曹思锡被打得有多狠，能让一个“老实人”气成这样，那肯定是曹思锡的错。
几秒钟内，探员们就已经站好队，有胆子大的高声劝道：“两位都消消气，这样多伤感情啊。曹队，你赶紧和陆老师道个歉吧！”
曹思锡：我可谢谢你们呐……
陆曳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道：“我说怎么海关的案子怎么会分到特调局，原来已经盯了他们这么久。”
刚才听现场带头人开会，陆曳才知道原来这个案子曹思锡的团队已经跟了好几个月。
最开始只是各地零星上报宠物遗失案件，并没有引起关注，局长不知从哪里听说了，把案卷汇整过来私下交给曹思锡查。
当时曹思锡还以为是不是领导家的宠物也遭殃了呢，结果梳理线索的时候，发现现场偶尔遗留的宠物零食包装竟然全部出自同一家宠物食品加工厂，这才引起了曹思锡的好奇。
蹲点后发现，这间工厂只在夜晚开工，白天一丁点动静都没有，而且附近开始流传起午夜时分从工厂外面能听到小孩哭声的都市传说。
事情的导火索是前段时间海关通报，似乎有被严格管控的生物试剂流入国内，而曹思锡等人在下游检测工厂排污竟发现了生物试剂中某种关键元素的残留。
种种信息汇总，天知道里面在做些什么勾当！
陆曳怒火中烧道：“为什么任务开始前不把信息同步，告诉我就是去堵个人而已？而已？！！我的下属差点就折在里面了，你的人的命是命，我的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幸好这次命大，全员都来得及撤离了，要是知道行动的危险性，陆曳决计不会让麻雀小分队冒险。
陆曳越说越气，拽住曹思锡的衣领，像是要继续落拳。
围观的探员本来只是因为私情偏心陆曳，结果听到陆曳的悲情控诉，恍然大悟：原来陆老师占理啊！
人群里躁动起来，情绪瞬间被点燃，探员们振臂声援道：“打！打！打！”
“这都叫什么事啊！”助手叫苦不迭，急得手掌搓出火星子。
众所周知，陆曳和曹思锡两个人一向不对付，眼看着矛盾一触即发，助手不得不硬着头皮、把心一横，拦在陆曳和曹思锡之前劝架。
“消消气消消气，有事好商量。”助手打圆场。
“闭嘴！”
打人的和被打的二人难得有了默契，扭过头来，异口同声朝助手吼道。
“你们两个闹够了没有！”一个低沉而有威严的声音终于叫停了闹剧。
旁边，唐枫手里的内部通讯器不知何时已经连通，画面里说话的男子端坐在办公桌前，脸上一如既往没有多余的表情，让人难以猜透他的意图。
这是特调局的局长宋裕丰。
“……宋局。”
“宋局。”
陆曳和曹思锡自知理亏，在办案现场闹成这样无论怎么说都不合适，于是只能暂时压抑火气，咬牙切齿地问好。
陆曳注意到宋局身后还站了一个人，正是自己的直属领导、处长邝海波，并且他似乎挤眉弄眼地想要向自己传达些什么信息。
还没等陆曳读懂邝处的意图，局长便吩咐道：“回来到我办公室集合。”
说罢局长单方面结束了通讯。
特调局内。
关闭通讯的同时，邝海波一秒恢复正常表情，眼观鼻鼻观心立正站好，黑色屏幕上映出两颗溜圆的大脑袋。
局长却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样，端起大茶缸喝了一口，悠悠地说：“海波啊，你能护他一时，难道还能护他一辈子吗。”
.
现代人奉科学为真理，殊不知比起宇宙运转所产生的自然法则，所谓现代科学只是基于人类现有认知和发现厘清的一小小块区域，以此为基石建立的现代社会，实则美好而易碎。
在已知与未知中间的混沌地带，每天都有各种超乎常理的事件有可能侵害到现代社会的和谐稳定。
于是，为了应对这些“特别事件”，在现有的公安体系之外又特别设立了“国家特别事件调查管理局”，拥有非常高限度的独立行使职权，可以自主进行决策和管理，只向国家最高单位报告。
“国家特别事件调查管理局”简称“特调局”，下设刑事侦查处、特勤处、科学技术处、治安管理处等部门。
也许普通社会大众对特调局并不十分熟悉，但有交集的相关单位普遍评价他们神秘、高傲、不可一世。
当然了，其中并不包括陆曳所在的“三界协调处”，这个部门的历史最短，是十年前由宋裕丰局长亲自设立的，专门负责局里各种吃力不讨好的擦屁股工作，美名其曰“后勤保障”。
三界协调处汇聚了各种身份各异的奇怪人士，被特调局内部的好事者精辟总结为“大和尚老道士小妖精”，于是也被大家亲切称呼成“神棍处”。
对此陆曳曾表示：那小妖精是我喽？
陆曳可以与鸟类相亲近的属性，在局里算是个半公开的秘密。陆曳并没有刻意隐瞒，毕竟特调局里出现什么都不意外，只有“普通”这件事才最不普通，大家早就见怪不怪了。
不过出于某种私心，只有极少人知道陆曳可以化形成夜鹭，毕竟这件事看起来有点变态，并不是所有人都有一副宽大的胸怀。
上一个知道这个秘密的人——曹思锡——每次见到陆曳都会不由自主一阵恶寒、汗毛耸立。
特调局内。
彻夜灯火通明，走廊上加班的探员们步履匆匆，气氛十分凝重。
陆曳越走脚步越迟疑，心想：“怎么闹出这么大阵仗，一个没有人员伤亡的工厂爆炸案，应该不至于需要这样程度的紧急应对吧。”
陆曳注意到有一道视线紧紧锁定自己，警觉回头，发现是宣传处的小姑娘刘茂茂。
她站在楼梯拐角处，双手抱着文件夹站在原地徘徊，眼睛不住地盯着陆曳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这不巧了？正好送上门来让陆曳套话。
局里不安的氛围加上通讯时邝处意图不明的暗示，多少让陆曳心里有点毛毛的。
于是陆曳招了招手，示意小姑娘过来，颜悦色地问道：“怎么了？”
刘茂茂咬了咬下嘴唇，一狠心，壮着胆子把心里话喊了出来：“曳哥，我们挺你！”
走廊上其他探员听见了，也都纷纷表示“对，别怕”“我们挺你”。
“到底怎么了这是？”陆曳越听越摸不着头脑，但觉得自己似乎身陷漩涡中心。
刘茂茂惊讶：“曳哥你没上网呀！”
然后刘茂茂一拍脑袋想起来陆曳这两天执行任务，需要保持静默，估计还没来得及开手机，于是在自己的手机点了几下，拿给陆曳看。
里面是陆曳受命运营的短视频账号，第一条视频赫然显示小爱心10w 。
啊，这……
天知道当时领导说希望观看数据上千，陆曳还觉得异想天开，在这个流量至上的时代，不花钱投流、不蹭热点根本不可能做到。
但这话和老古板是说不通的，于是他随手拍了几条鸟类视频，放上去交差了事。
天地为证，他连tag都没加！
刘茂茂收回手机又去开另一个软件。
陆曳摸出自己的手机开机，叮叮咚咚一时间信息轰炸不停。最上面一条是早先回来的朱彩宁发来的，陆曳下意识点开。
是一条视频。
各个角度的夜鹭照片快速切换，配合着魔性的电子乐，做出夸张变形的动作，还加上了诸如“凫水大蟑螂”“中华田园企鹅”等的讲解字幕，精心剪辑成一个鬼畜视频。
刘茂茂那边适时伸过来手机屏幕，热搜词条赫然入目：
1、“夜鹭-在演我的精神状态”【爆】
……
3、“观鸟-年轻人的新时尚【热】
4、“夜鹭-癫癫的很安心”【热】
……
7、“公园里人比鸟多”【新】
陆曳随机点进一个词条，快速向下滑动屏幕，里面各种评论都是“哈哈哈”“求表情包”……
治安管理处的李子韩顶着硕大的黑眼圈走了过来，抱着胳膊倚在门框上深深地打了一个大哈欠，说道：“我们网安已经在对视频和热搜做降温处理了，但因为引起了不少群众的自发反响，所以还需要一些时间。”
“曳哥……”刘茂茂试图安慰。
观鸟风潮听起来搞笑，但众人都知道这对陆曳是致命打击，这会让陆曳最擅长的鸟类侦查的隐蔽性不复存在，时刻面临暴露风险。
陆曳不自觉咬紧后槽牙，心知夜鹭的鬼畜视频让他丢人还是其次，毕竟普通人眼里夜鹭都长一个模样，也分不清哪个是他本尊。
问题的关键还在观鸟这事上，而且竟然联动多个社交平台一起造势，陆曳绝不相信这只是巧合，蛇打七寸，是只有内部知情人士才能做的精准出击。
李子韩犹豫了一下，但还是选择说出来：“而且我尝试解析鬼畜视频发出的IP地址，定位显示就在我们特调局！”
围观探员闻言倒吸一口冷气。
陆曳的表现则格外克制，眼睛扫视周围一圈，他一向人缘好，此刻大家都围在关心自己，只有……
死对头曹思锡目光闪躲，眼见自己落难没有出言讽刺，反而还试图拨开人群向外面挤走。
心虚什么？
就算不是作案人，怕也是知情者！
陆曳长腿一迈，从后面一把握住了曹思锡的肩膀，一手把他翻过来，一手握起用力砸向了他的右脸。
“砰”！
拳肉相撞，再度发出闷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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