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地心之船】

“哥哥,这不是你的错。”

林玲站在纷飞的灰烬中,泪流满面。

“你已经做得够多了,放手吧,哥哥,和我回去,我不能再失去你。”

不,还不够,他还没有带他回来。

人类取得胜利之后,特洛伊的主机也找到了,它不在地球的表面,而是在地心中。沈海那个疯子制造了一艘足以抵抗熔浆高温的飞船,并将特洛伊的主机放了进去。这一百年来,飞船都在灼热的炼狱中游荡。

特洛伊败走之后,自断手脚退回了飞船的主机之上,在里面苟延残喘。但是,既然它还没有死,和它融为了一体的韩青峰也应该活着,哪怕碎成了千万片,哪怕只是一小段意识的碎片,他也要找回来,把它们凑成韩青峰的模样。

这是他欠他的。

于是,他戴上了从韩青峰手上摘下的指环,再一次进入特洛伊,成为它的养料。

他的意识被特洛伊吞噬,但它已元气大伤,到处都是漏洞,林德从内部击溃了它,控制了主机。同时,他也成为了特洛伊。

特洛伊的世界已经崩溃,无数破碎的意识混在一起,它们是虚拟世界的幽灵,被困在灼热的地心中,困在飞船的主机上,没日没夜地游荡。

韩青峰也在其中,林德找到了他,他在他的家中,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双目空洞,干枯脱相,腐坏变质。

这是他仅剩的残骸,他的意识碎片。

一具干枯的尸体。

他无法带他回来,他无法让他起死回生。

他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这让他疯狂,他日复一日面对着这具残骸,每一日都意识到他的无能,每一日都要强迫自己接受自己种下的苦果,直到特洛伊也承受不了他的负面情绪,系统彻底崩溃。

林德的意识分散到了各处,他封闭了自我,遗忘所有的痛苦,获得了安宁。

“哥哥,已经够了,特洛伊的飞船已经老化,熔浆正在侵蚀飞船外壳,主机很快就会溶解,你也会死!”林玲哭着说。

“但是,我还没有找到办法……”

林德往后看去,在暴风雪般的灰烬中,他看到了那间伫立的小屋,那是他们的家,是韩青峰的坟墓。

“不会有办法了,他已经死了!”

林玲用手擦着眼角,但泪水仍然不停地涌出来。

“已经十年了,哥哥,你已经在特洛伊呆了十年,你远离了现实,远离了我,我已经三十多岁了,哥哥,明天我就要结婚了。”

林玲用力擦去泪,微笑着说:“哥哥,你真的要错过你妹妹生命中最重要的日子吗?你不想看见我穿着婚纱的样子吗?你不担心我嫁给了一个坏男人吗?”

“我……”

林德说不出话,句子凝在了他的胸中,噎得他心口疼。

“和我回去吧,到我们的世界去,他一定也这么希望着。”

林玲再次朝他伸出了手,固执地停在空中。林德望着那只手,这只手通往他曾经热爱的现实,他的身后,是特洛伊的废墟,和无数破碎的幽灵。

他颤颤巍巍地抬起手,终究是握住了。

林玲笑着哭了出来,她牵着他,往前走去,一步一步。林德最后回头,那栋小屋不见了,灰烬如暴风雪,掩埋了一切。

他继续往前走着,箍在他食指上的指环松开了它的诅咒,化为流沙,飘散在空中。

天地间,一个身影站在他们身后,静静望着他们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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