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世界上有奇迹吗？
秦跃不知道。
但一定有身死道消的终点。
于永恒之间，矗立着生死的刹那。
孙言心扭头，半边白骨半边焦黑的脸上，露出诡异又僵硬的笑容。
而秦跃毫无惧意。
孙言心悍然出手，九阴白骨爪扑向了秦跃的喉咙。
指骨距离他的喉咙，仅有0.01毫米的距离，喉结上下滑动。
秦跃始终没有闭上眼睛，他直挺挺地面朝孙言心。
——以找死的姿态。
然后，他看见了令他毕生难忘的一幕，如绝望的漆黑中，骤然亮起一线威严天光，如雷霆击碎黑暗。
一柄泛着金光的长剑，从背心刺穿孙言心的身体，不对，是她的三魂七魄！
时间仿佛静止了，万籁俱寂，只有秦跃眨了眨眼睛。
孙言心难以置信地张大嘴，她嘴里吐出一口黑气，在虚空中弥散，顷刻，从上到下，从头到尾，在灼目的金光下，整个化为齑粉。
烟消云散。
“废物。”有人说，清冷淡漠的声音。
秦跃两腿发软，临死的瞬间，说不怕，当然不可能。
失去支撑，那把剑掉落在地，光亮如初，圣洁不然纤尘，威严而锋利。
秦跃弯身，把剑捡起来，剑炳有剑穗，剑穗缠温玉，刻字是秦朝小篆：烟。
他抬起眼睛。
张一尺倒在仓库里，面白如纸，双眼紧闭。
王胖子靠着张一尺，粗重喘气：“乐子，真行啊你，你怎么做到的？”
他俩都看见了，就在孙言心要干掉秦跃的时候，一把从天而降的神剑，刺穿了她的身体，让她魂飞魄散。
“不知道啊。”秦跃也茫然。
他低头，手里还拿着那把剑，不同的是，这把剑不发光了，握在手里有些沉，剑刃锋利到反光。
怪普通的，虽然质量很好的样子。
秦跃挠头，他注意到剑穗上缠着的翠玉，刻字秦朝小篆：烟。
张一尺缓过来，看见了秦跃手里的剑，他当场脸色大变，挣扎着跪了下去。
王胖子都懵了：“醒醒啊老张，大清早亡了！”
张一尺啐他：“别拦我，神仙来了！”
秦跃和王胖子异口同声：“啊？”
仓库门口，电筒光照过来。
三人同时望去，两道身影，一胖一瘦。
高显明恭维极了：“我就说得咱们神仙出场，才能镇住这帮瘪犊子了，还得是您啊，沈处长！”
王胖子小声嘀咕：“这舔狗当的。”
秦跃手里的剑在震动。
张一尺恨不得把王小胖的嘴缝起来：“别他妈说话，赶紧过来并排跪着，怎么拜你家老祖宗，就怎么拜他！”
王胖子梗着脖子，愣是没见人就跪，倒也没说话了。
沈烟伸手，秦跃愣神，立即反应过来，双手横抬将长剑奉上。
沈烟收剑入鞘。
高显明疯狂摇尾巴献殷勤：“沈处长，我帮您拿着。”
沈烟把剑丢给他，和秦跃面对面。
秦跃再次恍惚，首先是因为沈烟太他妈好看了，他在美色的漩涡里迷糊了半天，直到沈烟微蹙眉心。
“谢谢老神仙救命之恩！”秦跃稍息立正。
现在他知道了，千钧一发之际，救了他的人，正是这位初次见面就让他滚的沈神仙。
“回了。”沈烟转身。
高显明立刻屁颠屁颠跟上去：“我送您回青龙山？”
“不，”沈烟淡淡道，“特安局。”
高显明欣喜若狂，连连答应：“好，好！我给您开车，沈处长请上座！”
他俩走前边，余下三人互相搀扶着，跟着他们上了越野车。
月色下，越野疾驰而去。
他们走后，黑暗中，包打听自梧桐树后出现，嘴角噙着玩味笑意，他正在打电话，戏谑地说：“看来六处，出了个不得了的人物。”
“连那位都出山了……”笑声轻飘飘，在浓夜里回荡。
特安局灯火通明，一片静悄悄，连守大门的纸片人都不出来了。
所有人都躲在屋子里，偷偷打量许久不见的三处处长沈烟。
沈烟还是老样子，时间的流逝于他而言毫无意义，仿佛千年万年，他都是那样子，有着女娲造人遗下最顶级的皮囊，和靠近就会被冻僵的疏冷气质。
何桂生已经被120拉到医院去了，公安局派了两个便衣民警去守着他。
回到特安局后，高显明马不停蹄打电话，召集特安局管理层以及一到六处处长开会。
这都大半夜了，这个点开会，各自都得从家里赶过来，实属兴师动众，可见这位沈神仙面子忒大。
直到沈烟冷漠地说了句太晚了，高显明才悻悻然放弃开大会的想法。
高局长心存侥幸，期待地问：“那明天开？我把局里最近的工作给您汇报汇报。”
沈烟眼角余光扫过他，不咸不淡但极具嘲讽力地补刀：“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汇报，老张选错接班人了。”
老张就是首任局长，此后每任局长接班人，都由上一任拍板敲定。
高显明：“……”原来最近特安局发生的大动荡，在神仙这里只是小事而已。
王胖子拉着秦跃，小声嘀咕：“这么大谱，他到底什么人啊？”
张一尺猛踹他一脚：“死胖子，说话小心点。”
王胖子回头瞪他，老大声地表达不满：“我说老张，你踹我干嘛，你也是舔狗啊？！瞧你这忠心耿耿的样子！呸！”
张一尺脸红脖子粗，碍于沈烟在场，又不能急赤白脸地跟王晓虹地吵架，他拼命使眼色也无济于事，干脆冷声拂袖，放弃救他一命的想法。
敢得罪沈烟，真是不要命了。
张一尺怒道：“懒得管你。”
“本来就是。”王胖子梗着脖子，特别不高兴。
他可没忘了头回去拜见这位神仙爷，秦跃差点把命落在那里，王胖子不觉得这是一个国家公职人员该做的事，他嗓门很大：“六处集体失踪了，也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呗。”
此言一出，在座皆惊，他倒好，直接把矛头指向沈烟了，藏都不藏一下。
所有人都沉默了，一方面，胖子确实说出了他们的心里话，另一方面，古往今来敢剑指沈烟的人，坟头草个个都八丈高了。
秦跃拉住他：“王晓虹，少说两句。”
连名带姓这一喊，王胖子才收敛些，没说话了。
高显明急忙挽尊：“沈处长，您别生气，我下去教训他。六处的事，的确是我没处理好。”
负责人事的范雨浥赔笑：“沈处，看在他两都是您拍板定的份上，就别和俩新人置气了。”
范雨浥说完，秦跃就懂了，他和胖子能当上六处正副处长，就是沈烟指定的。
范雨浥其实是说给他俩听，要不是沈烟莫名其妙选了他俩，他俩极有可能连特安局大门都摸不进来。
“这里所有人，”这时候，张一尺才注视着沈烟的背影，以极低的嗓音恶魔低语，“都是他选的。”
万籁俱寂，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你俩死而复生，我天煞孤星师门叛变，高胖子遭遇大爆炸，范雨浥全家中邪……”
张一尺回头望向秦跃和王小胖，郑重的程度近乎于诡异了，他低声喃喃：“你、我，他们，我们所有人，都是因为遭逢变故，被他选来这里。”
换言之，张一尺说：“没有沈烟，我们这些身负怪相的人，就没有安身立命的地方。”
他说完，秦跃忽然想到，如果他死而复活，没有特安局，他周围的人都不接受怎么办。
也许他们会把他当怪物抓起来，送到实验室，或者当做诈尸，再把他埋回去，总之，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某种意义上说，沈烟确实救了他们所有人，给了他们存在的价值和意义，所以他们都很尊重他。
不是因为沈烟本来就神通广大，而是因为他救了他们。
王胖子沉默三秒，低下头：“对不起，沈处长。”
沈烟仿佛没听见，他扭头走进三处办公室，只说了句：“五处不是。”
五处不是他选的。
“五处？”王胖子回头，和秦跃面面相觑，是常年没人的那个五处吗？
特安局内部传的小道消息是，很多年前，五处就集体叛变了。
两人回到六处大办公室，王胖子摸下巴琢磨：“乐子，你说，六处集体失踪，五处集体叛变，这特安局，难不成是内忧外患？”
秦跃摔进椅子里：“行啊胖爷，连内忧外患这成语都会用了。”
王小胖握拳：“我正牌公安大学毕业生ok？”
秦跃选择竖起大拇指。
“老张去哪了？”王小胖喝水，斜眼问他。
秦跃想了想：“去道藏室了，上次咱们不是在陈媛珂行李里找着根特别奇怪的羽毛吗。”
“陈媛珂？哦哦！”王胖子想起来了：“何桂生包养那小三。”
“道藏室里有古籍，他在里边翻，找这玩意儿有没有记载。”
王胖子抬起下巴，跟小孩玩儿似的，一口水卡在喉咙里，搁那咕噜咕噜冒泡。
秦跃手机响了，高显明亲自召唤他：“干啥去了，你人呢？”
“领导，我在办公室。”秦跃站起来：“有事？”
高显明惊呆了：“沈烟都回来了，你不去找他啊？”
秦跃：“……”真是奇了怪了，怎么所有人都觉得，他应该和沈神仙关系很好啊？
“别跟王胖子搞基了，”高显明嫌弃，“瞧你这眼光。”
王胖子一口水喷出来，无辜躺枪，他大声嚷嚷：“老高，你几个意思？跟我搞基怎么了？不是，我们怎么就搞基了？！”
高局长不容置喙道：“去找沈烟，就现在。”
说完，高胖子速度挂了电话，生怕秦跃提出异议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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