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7、

特安局地下三层,是专门划分出来的储物间。

据说特安局地下共有五层,越往下,需要的权限越高,负五层连局长高显明都无权涉足。

从负三层开始,电梯内就布置了阵法,而且刷卡才能进入。

张一尺的权限,刚好只到负三层。

“负四层特安局领导班子才能进。”

张一尺带秦跃和王小胖进电梯,比对了瞳孔虹膜,外加刷卡,张一尺的手还放在入口处,默念了一句咒语,电梯门才打开,放他进去。

王小胖拉着秦跃,后背阵阵发凉,小声嘀咕:“电梯里渗人的很,你觉着没?”

秦跃也感觉到了,几乎是在电梯指示到负二楼的一瞬间,轿厢温度骤然下降。

那感觉就像,一秒钟的时间,就从夏天到冬天,突然的温差令人极端不适,后背发毛。

“别是有鬼吧。”王小胖低声埋汰。

秦跃撇了下嘴角,也不是没这可能。

张一尺催促他俩:“瞎嘀咕啥呢,跟紧点,这里的东西别乱碰。”

电梯门打开,入目一片漆黑。

那漆黑的尽头,幽幽燃放着一抹荧绿火焰,火苗诡异的跳动。

万籁俱寂,什么也看不见的地下室,唯有一抹照不亮的阴火,叫人头皮发麻。

王小胖打了个哆嗦:“真特么冷,老张,开灯啊。”

张一尺对他称呼特别不满:“叫张处,年轻人,保持点对领导应有的尊重成吗?”

王小胖笑嘻嘻:“别介啊,老张,我和小跃跃可是六处处长和副处长,再怎么说也是平级的,是吧。”

张一尺没好气道:“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

王小胖:“略略略!”

秦跃问:“张处,这么黑,什么都看不见,不开灯吗?”

张一尺头也没回:“跟紧我。这地方不能开灯,这里边存放的很多东西不能见光。”

“比如?”王小胖多嘴问了句。

张一尺幽幽答:“鬼。”

王小胖:“……”

秦跃:“……”

秦跃狠狠捣了王小胖一肘子:“就你话多。”

说话的时候,秦跃就发现了,他们的声音传出去,又隐隐约约的返回来。

“这地方够大啊。”王胖子也发现了:“都有回声了。”

“这地方够大啊……”声音就在他们耳边低低的环绕。

王小胖一哆嗦:“草,秦跃你踏马学我说话?”

“我压根没开口。”秦跃后背起汗,他头皮发麻:“不是我学的。”

“老张!”王小胖手抖,急忙向前方的张一尺求助。

然而他们什么都看不见,前方除了黑暗,空无一物。

偌大的地下黑暗空间中,回荡着王小胖略显慌张的喊声。

“老张——”

“老张——”

“老张——”

此起彼伏,叫人毛骨悚然。

王小胖一下顿住脚步,抓向旁边的秦跃。

抓是抓到了,但那手感怎么都不对劲,软绵绵的,就像一坨砧板上的软肉。

王胖子看不见他,强撑笑脸开玩笑:“我说秦跃,你长胖了啊,肚子上这肉都能卖不少钱了吧。”

对方回复了:“卖了两钱。”

不是秦跃的声音!

王胖子一哆嗦,撒手就放开了,头皮轰然炸开,他大喊:“你他妈什么东西?!”

无人回应,空旷的黑暗里,什么也看不见,一丝光线都没有。

王胖子回头,前方那盏绿色火焰也消失不见,彻底地,什么都看不见了。

就好像他瞎了,眼睛失去感光功能,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王胖子摸索全身上下,试图找到他唯一的光源——手机。

什么也没有。

有什么东西爬上来了。

像一条蛇,冰凉的蛇腹漫过脚踝。

王胖子无法动弹,他尝试挪动脚步,才发现双脚仿佛被强力502黏在原地,他动不了!

刹那间,如坠冰窟。

王胖子大喊:“秦跃——”

他开始哭丧:“什么姑姑奶奶放过小胖我吧,我上有八十二老,下有抓鬼重任,年纪轻轻尚未婚娶,还没有为国家三胎计划贡献力量,要不是咱们打个商量呗,你看这割韭菜都得等韭菜再长出来,这么着,你等我回去生个三胞胎,我再来,成吗,您这害人也得讲究可持续祸害啊。”

然而绞紧他的东西没有丝毫放松,王小胖感到一阵窒息,那玩意儿绝对是条突破吉尼斯纪录的巨蟒!

胸口一阵窒息,他满身肥肉都被挤压起来,胸腔难以呼吸。

王小胖仰天嚎啕:“曹尼玛秦跃,劳资要是英勇就义了,记得让特安局给劳资打抚恤金,我要三百万寄到纽约棕榈树大道32号,让一个姓赵的女人收!!!”

“所以这个姓赵的女人,是你什么人?”

王小胖噶住。

刹那,看不见的力量消失,空气潮水般涌入肺腔,猝不及防,呛得他连连咳嗽。

依然什么都看不见,有东西拍到他身上。

王胖子伸手抓拿东西,是把尺子。

“你丫撒手,鬼哭狼嚎的,放开我鲁班尺!”是张一尺的呵斥声。

王小胖这辈子没这么感动过,另一只手抓住了人的胳膊,那是秦跃。

秦跃问:“你咋了?什么姑姑奶奶让你生三胎?”

“草。”王胖子说:“我他娘刚才见鬼了。”

一尺子拍他嘴巴上:“胖子,还想再来一次,你就瞎几把乱说吧!”

那一尺子可给王小胖拍疼了,也让他长了记性,他立刻闭上嘴,发誓到达目的地前,一句话都不会说。

王小胖低头,和秦跃合力推小推车,把尸块往里边运。

他们离那团荧绿火苗越来越近。

这时候,两人都感觉自己走了快两公里。

直到靠近,他们才发现绿火有多壮观,并非一开始看见的拳头大的小火苗,而是突然就变成一栋居民楼那么高的滔天火焰。

在黑暗中,没有介质,寂静的燃烧。

壮烈、阴森、奇诡。

绿火无声无息的燃烧,秦跃听不见任何声音。

三个人同时沉默,在震慑人心的诡异火焰中,不约而同地陷入震撼与畏惧。

“这、这到底是什么火?”王胖子头皮发麻,忍不住颤声发问。

“不知道。”张一尺望向照不亮任何物体的绿火,语气严肃:“这是他带回来的。”

秦跃出声:“谁?”

张一尺说起了这团火的来历:“我也是听说的,那时我都没进特安局,据说是特安局刚成立时,把修建地址选在历史文化厚重的西京,这里十多个朝代的首都,地下东西特别多。”

张一尺深吸口气,徐徐道来:“东西太多了,镇不住。中央委托了首任局长出马,那是1977年,初任局长也姓张。张局亲自去请他出山,他去秦岭里呆了一夜,回来就把地址选在我们现在的地方。”

“他是谁?”王小胖好奇极了。

张一尺摆手:“先听我把话说完。”他边说边感叹:“当时挖掘机根本开不进来,特安局这些地下室,是当兵的一铲一铲挖出来的。”

“这期间,他离开了西京,去了那里,没人知道,连张局也不知道。只不过他回来时,带回一个巴掌大的青铜球,放出来就是这团火焰,落地就变成了这样。”

“从此以后,这地下的东西,全都安分守己了。”张一尺长叹。

秦跃懂了:“所以这团火,就是镇压的?”

张一尺点头:“是,我们把它叫三昧真火。他没有说这团火的来历。我翻遍古籍,除了地府的阴火,找不到类似记载。”

“……”张一尺顿了顿,说:“所以我们把它尊称为三昧真火。”

“所以,这个他,是谁?”秦跃肃然起敬,一定是不世出的高人!

张一尺愣了下,慢吞吞地回答:“你应该认识,就是沈烟。”

秦跃没说话,王小胖替他说了:“老张,你甭瞎扯,我俩刚来,怎么可能认识那什么什么沈烟?”

张一尺没解释这个,他一拂道袍:“在这儿等着,不要走动。”

说罢,他开始走天罡步,左三右四,南北两折,一把鲁班尺舞得赫赫生风,嘴里振振有词念咒语。

王小胖拉着秦跃嘀咕:“怎么又是沈烟。”

“你也发现了。”秦跃压低嗓音。

头一回见高显明的时候,高局就给了他们俩交代,第一,胆子要大,第二,别惹沈烟。而宋雨浥说,特安局三处,只有一个人,就是处长沈烟。

沈烟从来不到特安局,建成特安局之后,他就再也没来过。

听他们这些知情人的意思,似乎特安局里,没有人能请得动沈烟,至少从1977年特安局建成后到现在,没人请动这位平平无奇的入殓师。

1977年到现在,这个名叫沈烟的人,年纪至少五六十了吧。

秦跃挠头,这位沈烟,到底是何方神圣?

张一尺的天罡步走完了,他收了鲁班尺,往东偏南方向一指:“那里。”

三个人走过去。

黑暗忽然裂开一条缝隙,紧接着,黑暗里传来令人牙酸的嘎吱声,石门打开,微光在黑暗里明亮得像太阳。

“赶紧推进来,你俩,别发呆。”张一尺满头大汗,着急地催促。

秦跃和王胖子反应很快,立刻把尸块推进去。

狭窄的石室,四面都是石壁,十分光滑,头顶八盏射灯,照亮了这间不大的屋子。

屋子中间,有一张石桌,四四方方的长条,底部由倒锥形石柱支撑,乍一看,像极了手术台。

秦跃恍惚,以为进了某医院的手术间。

屋子里特别冷,连王胖这种热力附体的人,都打了个寒颤。

“运到了,接下来怎么办?”王小胖抱紧自己。

张一尺怀抱胳膊,冷得他一激灵,说:“你俩才是六处的,别问我。”

秦跃盯着小推车上的裹尸袋,大脑一片空白:“得找个入殓师吧。”

张一尺和王胖子同时盯住他。

秦跃一哆嗦:“看我干嘛?”

他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不应该找法医吗?找什么入殓师?给他们化妆办葬礼啊??

“你说得对。”张一尺却肯定了他,而且一脸严肃,不像开玩笑。

张一尺甚至替他解释:“找入殓师复原尸体,才能搞清楚这几具缺斤少两的尸体,到底丢了什么。”

王胖子举手:“我听乐子哥的。”

“乐子哥?”秦跃额头爆出青筋。

王胖子摊开双手解释:“叫秦跃吧,显得咱俩生份,小岳岳吧,你撞人明星了,跃子哥太拗口,乐子正好。”

秦跃:“…………”搞不懂死胖子给人取外号的脑回路。

秦跃心道,晚点再计较这些,他说:“那么问题来了,咱们请谁?”

连经验丰富的王法医都着了道,还有谁能接这个活?

十秒钟沉默后,三人异口同声想道:“沈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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