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十八

等胡玉来的时候,姜南枝一眼发现她嘴上新抹了一层胭脂,故意道:“这绮儿什么时候藏了这样好的胭脂,我都不知道。”

胡玉连忙迎上来,谨慎地说:“夫人莫怪,我们……太胡闹了。”

姜南枝笑道:“这有什么,这样多好看,不过回了你们院子,就罢了吧。”

胡玉一愣,赶紧答应:“是,夫人,婢子会注意的。”

姜南枝仍旧把她招到身边坐了,问道:“小春的事,你们都知道了吧?”

胡玉紧张地点点头,又说:“陈嫂子跟我们说了好几遍,让我们不许说出去。”

姜南枝道:“你们知道就行,所以我让陈嫂把你们都挪了出来,其他人也都有了去处,珠芳她,你大概也是知道的。”

胡玉和珠芳亲近,当然知道她和白朴珊的事,心里很为她高兴,腼腆地笑了笑:“嗯。”

姜南枝道:“你性子真是不如珠芳泼辣,方才我问她,她承认得可痛快了。”

胡玉讪讪地垂了脸,“我……”

姜南枝道:“好了,她的事有了着落,我现在要问一问你的事了。”

胡玉一惊,忙道:“夫人,我没,没有……”

姜南枝笑道:“我知道,别紧张,我就想问问你,愿不愿意,见见宋妈的儿子?我把他叫进来,你偷偷看一看,准保不让别人知道。”

胡玉先前真是不知道这件事,一时间呆了,张着嘴,看着姜南枝发起愣来。

姜南枝慢慢跟她解释:“如果你不愿意,不喜欢,那就算了,这事就当没发生过,如果你看看,觉得他人还好,就相处一下,宋妈是老宋管家唯一的女儿,她家里家底不错,儿子脱了奴籍,现在做点小生意,说得远一点,如果再到下一代,也可以读书上进,考取功名呢。”

要是脱出姓氏出身不谈,这个相看的对象,条件比白朴珊其实要好很多。

最重要的是,姜南枝从老宋管家和宋妈身上看得见这一家人的品行,是端正踏实的,相比而言,她更担心珠芳,说那些万一的话,也是因为白朴珊毕竟姓白,也是个‘爷’,娶一个婢女回去,未必能从心底里看重。

胡玉不是不知世事的小丫头,从这几句话里,就知道夫人找出这么个人,从满府里也没有更好的了,不禁心里百般思量,不能说不感激,简直已经云里雾里,不敢相信了。

姜南枝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是有些愿意的,便又道:“我还没见过他的样子,不过你看宋妈,这个年纪,是身量好,皮肤也好,他的儿子,应该差不到哪里去。当然了,宋妈性格也好,是她和陈嫂认真说了几回,陈嫂再和我说的。你不要害羞,心里怎么想的,就告诉我。”

胡玉一听,这么多管家娘子为她盘算,不禁更感动了。

“夫人,”她低声道,“我,我愿意见。”

姜南枝很赞扬地说:“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种扭捏的人,那就好,我让陈嫂去安排,你喜欢呢,就说喜欢,不喜欢也直接说,不要怕宋妈面子上过不去,她不是小性子的人,这是你的终身大事,只看你自己的想法。”

胡玉抿着唇,点点头,感激地说:“夫人放心,我都知道了。”

姜南枝也有些感怀的样子,道:“你和珠芳有好归宿,我就真的放心了,将来见到母亲,至少你们几个,我是对得起的。”

胡玉神色大变,又十分心酸,道:“夫人……老夫人要是知道现如今这些事情,只会怪大爷,绝不会怪夫人你的。”

姜南枝一笑摇头,“不说这些,快到中午了,你们回去吧。”

把这两人打发走后,绮儿高高兴兴地为姜南枝安排午饭,大力推荐小厨房的新菜,是一道胭脂鹅脯,姜南枝心情很不错,一不留神,竟吃了整整两碗饭,不免胃里撑得难受,不想休息,回到书房,打开之前画的藤花图来看。

那天阳光耀然,今天却是阴雨绵绵,窗外的花藤又是一番不同的景象,她兴致上来,再执起笔,一个下午的时间,重画了一幅雨中藤花图。

藤妖则一整天都在外游荡。

游荡人间这样的事,对他来说算是久违了,大概在刚刚成人形的时候,有几年常常在人堆里游走,东看看,西看看,形形色色的人和事,见过许多,却都觉得与自己无关。

不像现在,那是很有关系了。

那位‘珊二爷’的家,距离白府不算近,隔了两条街市,相比白府的高门富贵,家中实在只能算是小门小户,不大的二进院落,除去他一家三口,还有一个丫头一个厨娘和一个看门的门房。

据说白朴珊的父母曾有两子,长子不足周岁就夭折,之后多年才有了次子,夫妇二人希望他能读书出仕,于是竭尽所能供他读书,当时是不曾想过要依靠白府的。不过在白朴珊十一二岁时,白母一场重病,为了治病,白父几乎将家产全都变卖,治了三四年,总算是好了,但也导致家中贫寒,衣食难继,白朴珊便放弃读书,向白老夫人求助,谋得了府中采买的职务,开始撑起家门,从十六岁时直到如今,已经六年了。

——在白家那条街市上的一间茶坊待了一个时辰,藤妖就获得了以上信息。

只是随口说了一句:有意购置一处小宅子,那边那个看着怪体面的院子是谁家的?卖不卖?

茶坊的老伯便热心肠地跟他聊了这么一番。

末了总结一句:“那必定是不卖的,小白二爷前两年才攒够了钱,把这家里的祖宅赎回来,又整修一新,哪会卖呢?”

藤妖想:家逢变故时能谋求出路奉养父母,勤勤恳恳多年,不忘赎回祖宅,这么来看,至少是个有担当的男人。

到了午间,正好白朴珊回家,藤妖于是无声潜入,听了一番他和父母在家中闲话家常。白父白母温情慈和,对儿子很关怀,并没有长辈礼教的架子,白朴珊对双亲恭顺有加,席间将外头发生的一两件趣事说来给他们听,博得一阵欢笑。

这么看来,家中人口虽少,和睦融洽,令人舒心,倒比白朴瑛这一大家子好得多。

如此这般,已有诸多好处,但考虑到姜南枝可能会有的担忧,藤妖觉得,还是必须试探他一下才行。

为了试探白朴珊,藤妖公子作了好大的牺牲。

这天傍晚,白朴珊从白府返回家中,他一贯都走大路,不去巷口小道,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鬼使神差,选了条小巷子绕近路。

走到一半,觉得自己脑袋糊涂,倒不是怕有歹人,只是不喜欢晚间时小巷深处的阴冷,便又打算折回,仍旧走大道,然而还未扭身,忽然听见前方巷子转弯的地方,传来一声柔柔弱弱的轻唤,也不知唤了什么,隐约是‘好疼’。

他不爱管闲事,可听见有人呼疼,总觉得还是该去看一看,万一有要帮助的,也搭一把手,便先不回身,迈步走过去,一转弯,看见一个楚楚动人的妙龄女子跌在地上,捂着一只脚面露痛苦之色。

两人彼此一见,俱都愣了一愣。

白朴珊一看是位年轻女子,首先就觉得为难起来,那女子却如蒙大赦,赶忙叫道:“郎君,麻烦你帮我一帮,我的脚扭了。”

声音娇柔动听,神色殷殷期待,无论如何,也叫人不好拒绝的,白朴珊问道:“娘子家在何处?我去帮你请家人来接。”

女子道:“我家中只有一个行动不便的母亲,接不了的,郎君可否扶我走一程,不远的,走上一盏茶的时间就到了。”

白朴珊并非视男女大防比天大的那种迂腐之人,可这里一个人旁人也没有,要是其他难处也就罢了,偏偏是行走不便,搀扶起来必定要极近距离的,自己扶着她走一路事小,招来言语,影响她的名声可不好,这么一想,就说道:“娘子不要急,等我一下,那边正好有个医堂,我请一位大夫过来帮你看一看,到时候再麻烦人家一道送一送你。”

女子有些意外,眨了眨眼,柔声道谢:“也好,那就多谢郎君了。”

白朴珊匆匆离开,忙忙到那家医堂里去,说了情况,请一个大夫,又说最好再有一个医女跟着一道,稳妥些。

然而这医堂没有医女,无可奈何,他只好带着大夫返回巷子,给那女子治伤。

所幸大夫说伤得并不严重,白朴珊代付了诊金,趁机邀大夫同行送人,这大夫很是热心,当即答应,两人将女子送回了家,交到她母亲身边,便又一同离去。

这只是一桩小事,白朴珊自觉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遂一身轻松,晚上睡了一觉,就将这事抛到脑后。

然而第二日一大早,他正打算往白府去,就在往常走的街市上,又遇见了这女子。

看来脚已经好了,提着一篮东西,见到他,立刻笑逐颜开,热情地迎上来道:“我还怕等错了地方,可巧就是这条路,郎君,我等你许久了。”

她语气很亲近,说话间人已经走到近前,白朴珊十分不自在,忙退后一步道:“娘子客气了。”

女子两腮微红,似有羞意,轻声道:“我亲自做了些吃的,专门感谢郎君的,你要是有空,可去我家坐坐,我母亲也说让我好好谢你呢。”

白朴珊心下暗道不好,他这五六年行走采买,也算是见多识广,哪能看不出这女子娇柔羞涩,眼眸含春,这可不妙,赶忙道:“不必不必,大可不必,一桩小事,哪用放在心上?我还要去主家应差,晚了怕要责备,这些东西也断不敢收的,姑娘勿怪,告辞,告辞。”

说着,几乎逃也似地走了。

那女子站在当下,眼中多有思量,半晌,转身离去。

回到家中,只一眼扫过,那手中篮子,那屋中桌椅,那房中老母,一一化作了蒙尘旧物,原来这里只是一间久无人居住的小屋,屋主人另有宅院,对此地疏于打扫,落了一屋灰尘,门上锁头年久锈蚀,一扯就开。

做女子果然比做男子辛苦,藤妖化回原身,舒展一番筋骨,将那锁头重新锁上,这才拍一拍手,功成身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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