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八

白朴瑛张了双手,扑过去狠一把掐住她的手臂,狞声说:“我德行低劣?是,我德行低劣,你呢?你就能摘得那么干净?夫妻荣辱一体,我德行有亏,你身为妻子,又做了什么?这一年我是病是痛是冷是热,你什么时候问过一句?恐怕我就是死了,你也不肯迈出你那个花花草草的院子。我是辱了婢女,不知廉耻,可是姜南枝,要不是你不肯理我,我会找别人做这种事?你才是那个罪魁祸首!”

他貌如疯魔,是彻底地失了控,将姜南枝掐着往后连退了几步,‘砰’地一下撞在书桌的桌角上。

桌上一架毛笔翻倒在地,一块墨也摔得四分五裂,白朴瑛突然呆了一呆,想到这是他的书房,他过去常在这里处理公文,姜南枝则在一旁研墨相陪,二人偶有眼神相遇,也是情意绵绵,往事历历在目,可如今剩下的是什么?

他心里很痛苦,惘然地看着妻子,喃喃说:“你别这么对我,好不好?”

说了这么一句,他眼里涌出泪来,再又发狠地说:“我是你的丈夫,我不想要别人,只想要你!”

钳在姜南枝两臂上的手松了,却是急急去扯她的前襟,那领口处露出的一点雪白的脖子,看在白朴瑛眼里,就像是极渴之时遇到的春泉,他红着眼,已什么都想不起来,只将头脸凑上去,疯狂地试图亲吻,可嘴唇刚触及到那温热的肌肤,就感到肩上传来一阵剧痛。

痛意召回了些许理智,他抬起头,发现姜南枝手高高举着一方砚台,紧紧咬着牙看着他。

白朴瑛神色大变,张嘴要说话,姜南枝握着砚台的手臂一挥,朝他额头再次重重打了下来。

刚才第一下只在肩头,隔着衣服,只是痛罢了,不至于受伤,但这一下是实打实落在皮肉上,那砚台上面雕花繁复,重击之下,白朴瑛顿时大叫一声,额上淌下血来。

再难发狠,他捂着头后退数步,头晕目眩,站立不稳,用另一只手胡乱抓着书架,伤处汩汩地流着鲜血,从他指缝溢出,很快染红了半只袖子。

姜南枝却没有看他,将砚台扔在地上,手收到腰后一摸,一片刺痛,登时脸色惨白地捂腰弯下了身。

刚才被推着撞上桌角,已磕得她极痛,白朴瑛又试图用强,扑上来时更在同一处磕了第二次,痛得她眼前一黑,只觉腰几乎要断了,再加上如此侮辱,难以忍受,因此摸索到砚台之后,下意识就朝他砸了过去。

白朴瑛那边,挨的这一下到底不重,但极大地激起他的恨意,让他如同一只愤怒的豹子,强撑着走过去,看姜南枝倒在地上,便蹲下一手扳着她的肩,把牙咬得咯咯作响:“你就这么不愿意,不惜对我下这样重的手?”

姜南枝腰间痛极,瞪他道:“你,你卑鄙……”

白朴瑛顶着一头鲜血狞笑:“我还下流又无耻,我就爱在这书房作乐,如何?我在我自己的家里,抱我自己的女人,哪本圣贤书都管不了我!”

姜南枝抬手欲打他,被他半途扣住手腕,接着笑道:“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爱打人耳光?南枝,从前我对你是太敬爱了,现在你我这么撕破脸,反而更有意趣,你想打想骂,随便你,恐怕你不知道,男人有时候也爱这种调调……”

姜南枝受他如此屈辱,心如刀割,大叫道:“滚开!滚开!你给我滚开!”

白朴瑛狠捏她两颊,让她叫不出来,只能奋力扑打挣扎,越挣扎他便越兴奋,刚想扯她衣裳,身后的门忽然被撞开,他的小厮和绮儿等人惊叫地闯了进来。

绮儿一见屋内情况,白朴瑛满脸是血,嘴角还在笑着,十分诡异可怖,姜南枝却瘫倒在地,惊惶苍白,大爷又死死捏着夫人的脸,便慌忙喊道:“夫人!”

白朴瑛大怒:“滚出去!”

他的小厮本想过去的,闻言瑟缩了一下。

绮儿却不管不顾,尖叫着扑过去,“夫人!夫人!大爷,这是夫人啊!”

小厮们也管不了许多了,只好跟着过去,绮儿拼命掰白朴瑛铁一样的五指,小厮们将白朴瑛的手臂苦苦抱着,胡乱地劝道:“爷,消消气,你消消气,弄伤了夫人,不还是您心疼吗?”

绮儿哭道:“夫人,你怎么了?哪里痛?怎么脸色这么白?”

小厮道:“爷,你这头上伤得怎么样?流了这许多血,赶紧找大夫来包扎。”

外头的下人们听见动静,也慌忙去叫人,不一会儿,管家,陈氏和眉姑都匆匆跑了过来,全涌进了书房。

有这么多人哭的哭劝的劝,白朴瑛也确实不好再做什么,待冷静下来,理智回笼,也觉得这一场大闹太过了。

更何况姜南枝站都站不起来,几个婢女把她扶着,才能勉强起身,脸白如纸,白朴瑛想起刚才的动粗,知道大概是自己推撞了她,有些后悔,但他也挨了一巴掌,挨砚台打了两下,现在头破血流的,怎么也不至于做道歉的那一个,便忍着没说话,由她们走了出去。

陈氏叫了这边的婢女给他收拾脸上的伤,换下血染的衣服,白朴瑛想起来问:“那个叫小春的,在哪里?”

陈氏战战兢兢说:“她,她叫夫人带走了,连她的东西和契书,夫人都一并拿走了。”

白朴瑛伤处一阵剧痛,骂道:“轻点!”

婢女吓得脸都青了,忙更放轻了动作。

陈氏也不敢说话,白朴瑛生了半天气,无处发泄,拧着眉头烦躁道:“都走吧,快滚。”

府里的大爷和夫人发生了这么激烈的冲突,自然瞒不过满府下人的耳朵,虽然天色已晚,这消息仍是不胫而走,传到了角角落落。

白府管家捏着汗,再次请了两位大夫来,其中专有一位女医。

一位给白朴瑛看伤,倒是没什么,说口子不太深,只是失了血,缝合伤口后,好好休养,再进补一些补气益血的药食就好。

且归院那边情况就要糟糕一些了,姜南枝腰间留下了一大片紫黑的淤青,绮儿哭红了眼,乐屏等人百般害怕伤到了脏腑,追着女医问了许久,好在这位女大夫很有经验,说还不至于,只是外伤严重了些,要疼上一段时间,写了两张方子后,又留下两盒活血化瘀的药膏,便就告辞。

绮儿被使唤出去准备吃的,她哭得伤心,说夫人怎么还能想着吃东西,姜南枝道:“我难道不吃饭吗?我都饿了。”

绮儿道:“身上痛得不厉害吗?”

姜南枝道:“还好,扶我起来,不想这么趴着。”

绮儿只好把她扶起来,侧躺到她心爱的那个椅榻上,取了一张薄毯给她盖着。

外面暮色沉沉,那片禾雀花藤仍是隐约可见缤纷美丽。

姜南枝歪着头看了一会儿,说:“快去吧,给我弄点清淡的。”

绮儿便出去了,不一会儿,脚步声又靠近,姜南枝道:“怎么我使唤你弄点吃的就这么难?”扭头一看,却不是绮儿,而是两眼泪花的小春。

姜南枝叹了口气,“你怎么来了?”

小春抽泣着一跪:“都是为了我,夫人才会受这样的伤的!”

姜南枝实在是头疼,有气无力地说:“你快起来,不然我要下来拉你,我现在起不来。”

小春慌忙站了起来,说:“夫人不要动,别弄痛伤处了。”

姜南枝道:“不完全是为了你,别再说这种话了,我跟你说的事情,还不是不变。”

小春道:“可是,夫人把我送走,真的不会再跟大爷吵起来吗?”

姜南枝道:“再吵起来也不会是因为你,你放宽心,下去吧,让我自己待一会儿。”

小春吸了吸鼻子,又再次谢过,才慢慢地下去了。

总算无人在侧,姜南枝缓缓呼出了一口气,动动腰身,慢慢地换过姿势,平躺下来。

今天和白朴瑛这一番,事后想一想,心里其实并不怎么难过。

真正难过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并且过去很久了。

那些年少情深,都如浪尖舟、柳梢叶,一旦覆了、落了,就离开得无踪无迹,成为不可触及的幻影,再后来,连影子也不再能看见。

她静静地躺着,腰后的痛楚好像减轻了许多,深深呼吸几次,还隐约嗅到了一层淡淡的禾雀花的香气,上午在那花藤架下待着,她就很喜欢这个味道,闻久了,不仅不觉得甜腻,反而觉得肺腑之间很畅快,很清爽,仿佛身体并不处在这个处处令她压抑,早已无可眷恋的宅子,而是在旷阔的原野,四面只有自由自在的风和鸟,还有迎着风不住晃动的树叶。

这么想着,她就不想躺在这里了,想去外面那亭子里,最好一睁眼就能看到满眼的绿色生机。

绮儿就在这时回来了,颤颤巍巍地端着餐盘进屋。

“夫人,我给你准备了红枣粥,还有两样点心。”

姜南枝躺在那儿眨眨眼,忽然。道:“绮儿,你想绘儿吗?”

绮儿手上一愣,扭脸看向她:“怎么忽然提起绘儿了?”

姜南枝道:“我准备把小春送到绘儿那儿去,你看怎么样?”

绮儿道:“那……那当然很好。”

姜南枝道:“你要是觉得好的话,过段时间,我可以把你也送过去。”

绮儿惊道:“什么?夫人要把我也送走?”

也不管粥点了,她扑到椅榻边,一撇嘴又要哭:“夫人,别送我走,我不要离开你!”

姜南枝道:“不许哭。”

绮儿马上憋住,抿着唇委屈地看着她。

姜南枝想要说什么,终究只是叹了口气,说:“好了,扶我起来吧,我看看你准备什么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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