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手在抖。”三七看着齐韫，齐韫肢体动作很僵硬，他低着脑袋仿佛没有听见这句话一样，三七攥住齐韫的手腕，又重复了一遍，“齐韫，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齐韫还是没有回应，此刻所有的队友也发觉了齐韫的异样，都看向他：“齐韫你是不是不太舒服。”
话音刚落，齐韫猛地弯腰，脸冲着地面涨得通红，仿佛有异物卡在他的喉咙里一样，吐不出来就只能窒息而亡，他搭在台上的手，骨节用力到发白——
“裁判！”
耳边只有自己沉重的呼吸声，眼前整个世界在摇摆晃动，不知道怎么从椅子起来的，好像一下子失去平衡摔倒在了地上，他爬起来，仿佛身后有凶猛的兽在追。
从台上跌跌撞撞跑到台下，只有短短的几秒钟，当众失态，惊恐发作，所有人都惊呼一声，只有江迎在喊他的名字，可齐韫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到处是摄像机到处是监控，休息室都不安全，齐韫只能往厕所跑，他把自己锁在隔间里，缩成小小的一团在角落，手脚在不受控制地发抖，齐韫想控制它们，但它们就是生了自主意识一样麻痹、扭曲、抽动。
忽然他又觉得自己身上很痒，他就拼命地抓，胳膊上，衣服上出现了很多双眼睛，十几年的噩梦再次重演，他感觉所有的眼睛都在贪婪地看着他，妄想吞食他，他用力去抓和挠，抓破了皮肤，红色的血顺着胳膊往下滴。
疼痛好像让他醒了一点，可门外传来了向他走来的脚步声，齐韫的眼睛睁大到有些诡异的程度，他听见厕所的门板被敲了敲，嘟嘟嘟。
就像小时候他开的那扇门，喉头干涩到吞咽都苦难，他听见自己紧紧地咬着牙发出咯咯的声音，是啊，他一直都很怕。
门没有被暴力推开，齐韫知道那个人就在门外，他感受到细微的动静，他机械地低头，看到了一本相册从门缝下慢慢推了进来。
相册的皮质有些龟裂泛黄，看起来相当有年代了，角落还有黑色马克笔写着字和日期，齐韫捂住嘴巴，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他怎么能认不出来呢。
“儿子，爸给你拍的照片，都留着呢，这么多年了，宝宝还是长得和小时候一样好看，真是，太好了。”
*
赛场上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当齐韫消失在台上的一瞬间，比赛宣布暂停，江迎和孙教唰一下站起来，江迎马上就往后台冲，身后的江自行在这个时候拉住了他。
“根据赛事规则第三十六条，比赛期间，若因选手个人因素未经裁判允许擅自离开的，黄牌一张，罚下，且大名单内的选手和教练都不可对该选手进行接触，否则全部黄牌罚下。”
“要我再重复一遍吗，他在犯规，你去找他，今天我们TK就没有打野能上了，自动判负。”江自行身旁的位置已经空了，紧要关头下，江迎根只注意到了座位空了，江自行冰冷地问他，“你就是要和他一样背叛整支队伍，是吗？”
背叛？江迎瞳孔猛地一缩，眼下场景，齐韫公然犯规，临阵脱逃，在所有人看来他是在背叛TK，可江迎知道这后面一定有别的原因，比如——刚刚那阵对他亮起的闪光灯。
是谁，到底是谁，江迎锁定了江自行身旁的座位，他听到自己生硬地问他：“刚刚那个人呢？”
“江迎，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说你身旁那个人在哪！？”他几乎是喊了出来，瞬间，江自行甩了他一巴掌，全场静默，没有一个人敢拍。
“江迎，选吧，他还是队伍。”江自行在他耳边说。
心脏一直在不受控制地乱跳，江迎就是感觉有不好的事情在发生，可是他现在无法抽身去解决，当齐韫和TK让他选一个，他该怎么选，当初为什么要买齐韫，为什么？
江迎在问自己，在告诉自己，是为了TK啊，是为了场上的四个人啊，他为自己的理性感到难过，他真的放不下那个面色苍白，惊恐的青年，可是他还是抬腿往台上走了。
TK不能丢下这一场大积分，他面向自己的四位队友，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上去的，他只知道自己的腿很重很沉，也是在这一刻，做下的选择让他以后不再纠结，TK，没有TK就没有一切，没有胜利，就没有他。
他对自己说，江迎，别忘了你的初心，追溯到青训时期你对他的欣赏还不足以是爱，到了转会期，你买他也是为了让TK更好，至于感情，只有赢才配爱，他是，齐韫也是。
台下的江自行看着江迎坐在那里，他沉默地坐在那里，好像有一刻，他看到他忽然低头，像是掉了一颗谁也看不出的眼泪。
……
当晚他们以3：2的比分拿下ALG，词条#江迎状态下滑#，#齐韫犯规#冲上热搜旧居不下，还是TK公关部动用了钞能力才把两个词条炸了。
江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场馆找的，他只知道找到最后，他连齐韫的影子也没看到，齐韫的手机他打不通，李飞鸣和李想也都在找，明月明明在休息室却没有等到齐韫，后来她出去找他，休息室里齐韫的东西不在了。
齐韫这个人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他揪着江自行的领子问他去哪了，江自行却告诉他，队伍需要齐韫，为什么他要故意把齐韫弄丢，江迎一下子愣住了，是啊队伍需要齐韫，舅舅把他弄丢对队伍有什么好处，而且今天的两分都是齐韫拿的。
江自行还特好声好气地给他介绍了一个人，他领着一位高瘦的中年人，告诉他，这就是比赛时坐他旁边的那位，ALG的主场缺摄像，江自行给曾经的老同学介绍工作。
江迎检查了中年人的相机，什么都没发现，他抱着脑袋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江自行蹲下，拍了拍他的肩膀。
“养不熟的狼就叫白眼狼，我们TK没有对不起他吧。”
“舅舅，你别这么说。”江迎知道齐韫已经有感情了，齐韫对他和队伍都有感情了。
江自行挥手让中年男人退下，冒充齐韫生父的男人低头走了。
“那他现在断联是几个意思，要我说啊，你先别着急找，时间自会给出答案。”
“你现在状态不好，第三轮季后赛理应由重做的齐韫来打，要是开赛前他还不回来，江迎，他就是故意的。”
“他一定会回来的。”
“好，那我们一起等他，江迎，我理解你对队伍的良苦用心，倘若有一天，真有人把你的好心喂狗，舅舅一定替你收拾他。”
“TK需要他。”江迎低喃。
*
再醒来，入目是暖色房间，地上铺着齐韫喜欢踩的珊瑚绒地毯，手臂上的伤口都已经被包扎上了，齐韫失去意识前的最后几幕是，厕所门板被暴力拆卸掉，那个畜生蹲下冲他吐了一口烟雾。
这是哪，他没有被绑架，休息室的背包也被贴心的取来放在床头柜上，里面的两台手机被拿出来倒扣在桌面上。
齐韫拿起手机，发现手机都关机了，这细微的动静似乎惹来了门外人的注意，当把手拧动的一瞬间，齐韫像兔子一样钻进了被子。
是很轻的脚步声，似乎有杯子被放在了桌面上，接着被子被人轻轻扯了扯，齐韫不敢去看，只窝在被子里发抖，一双手伸进了他的被子里在触碰到齐韫的一瞬间，齐韫发出尖叫。
杜蘅蹙眉，耐心安抚他：“是我。”
被子里冒出一颗汗湿的脑袋，齐韫眼见是他，警惕地裹着被子往另一端挪。
照顾他的时候，杜蘅看到了他的伤口，也在齐韫的私密部位看到了吻痕和暧昧的痕迹，他知道，齐韫跟江迎上床了，但是他不知道江迎和齐韫会这么疯狂。
“这是哪？”齐韫问他。
“我在临海市郊买的公寓，不大，总共八十多平。”杜蘅坐到床边，伸手铺展床单的折痕。
“我为什么在这？”
杜蘅并不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轻声温柔问他：“你饿不饿，我给你煮了你喜欢吃的米粉。”
“让我走。”齐韫很聪明，当杜蘅选择回避这个问题，他就知道杜蘅靠自己年少时吐露的遭遇算计了他。
“加了很多泡椒，吃起来很酸辣爽口。”
“回答我！”齐韫的情绪开始往失控的方向濒临了，他的身体又在不受控制地抖和抽动。
“这个房间是按照你的喜欢布置的，一开始买房的时候，我就给你留了房——”
齐韫崩溃地冲他尖叫：“为什么是你！杜蘅，啊啊啊啊——为什么你要对我做这些！”背叛，伤害，他曾和他是无所不谈的好友，他对他真心托付，可是他却把他的遭遇当成最毒的一把刀，刺进他的身体，他明明知道他最害怕什么。
杜蘅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着，蓦地他问他：“你跟江迎做过几次，我记得小时候猥亵你的也有男的吧？”
“你他妈给我闭嘴！”齐韫捂住耳朵，可杜蘅的质问还在继续。
眼泪又流下来，这些最痛的刺激就是会让他变成一个浑身都是弱点的泪人。
“你和他做-爱很爽吗？”
“对了，昨天晚上有人给你打电话，我只接了一个，那人是个送外卖的，我说把东西扔了就行。”杜蘅耸耸肩，眼神飘向何处。
齐韫颤巍巍放下手，戒指，他给江迎买的情侣对戒，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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