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洗好了，擦着湿乎乎的头发出来，江迎端着一碗面从厨房出来，齐韫很自然地在餐桌前坐下，江迎看他小脸带着热气氤氲的粉红，没忍住凑过去在他脸上快速亲了一下，他解开围裙，随手搭在椅背上。
齐韫的眼睫毛眨了眨，江迎又抬腿去厨房端第二碗，也就是他自己的，筷子分发好就可以开始吃了，齐韫的头发很湿，家里的吹风机估计也不能用了，他总是挽耳边的发，江迎拿起桌上的皮筋，提议先扎起来。
“可是这样干了以后头发会很乱。”
他现在是个很爱漂亮的人，他有在接纳自己，江迎安慰他：“很乱也很好看，怎么都好看。”
“真的？”齐韫有些狐疑。
江迎站到他身后，用浴巾轻轻给他擦头发：“是啊，像个炸毛小熊。”
“呼——”齐韫叹了一口气。
“扎起来就好了，你回国第一天那个半丸子头，明天我给你扎，保准一模一样。”江迎替他把头发简单绑成丸子在头顶，“好了，先吃饭。”
白皙的后颈突起的椎骨让他升起一股难言的**。
番茄鸡蛋面，番茄的味道酸酸甜甜，鸡蛋吸满了酸甜的汁液，和面一起入口，江迎厨艺还能这么好呢，齐韫高看江迎两眼，江迎问他好吃吗，齐韫点点头，他笑起来，不再是二十多岁的冷面江总，而是二十出头还带着孩子气的江迎。
端碗喝汤的齐韫好萌，为什么在商场里还冷冷的他，一回来就变得这么可爱，像小孩子，需要人照顾和疼爱的小孩子。他们这算是和好了吗，还不彻底江迎在想，没关系的，他可以和他一直停留在这里，直到他们重归于好。
*
他真的愿意和他挤在眼前这小小的床上吗，兴许是他也看出床的窄小，他问他睡得下吗？
江迎甩掉拖鞋爬上去，占住靠墙的位置，他侧身拍了拍身前的空位：“躺两个你都没问题。”
齐韫手背在下巴抵着，他似乎在思考，江迎就眼巴巴地看着他，最后齐韫得出结论：“会很热吧。”
“我去搬电扇。”江迎立刻动身。
他把电扇扛过来，放在床尾的位置，然后他坐在床上，拍了拍身旁的空位：“过来。”
齐韫一脸认真地摇头：“不要。”
江迎不敢对他用强的，只茶茶地说：“那不知道是谁关的主卧门。”
“……”说的好像他强留他一样。
“我先躺了，你继续思考吧。”江迎又躺回了角落里，然后时不时瞄齐韫一眼。
“那你先睡吧。”他说。
两人互相看着彼此，许久都没说什么，江迎眨了几下眼，最后也是妥协了。
江迎用力闭上眼睛，齐韫好像出去了，似乎在客厅转圈圈，江迎睁开眼睛，觉得自己挺失败的，老婆还是不愿意跟他躺一张床上，明明他都打了提前量了，但还是在最后关头犹豫。
他好像往这边走了，江迎闭上眼睛，齐韫小声问他睡了吗，回答他的只有电风扇呼啦呼啦的声音，齐韫叹了口气，然后把卧室的灯关掉了。
他脱掉拖鞋，在床边坐下，床垫陷下去，江迎感觉到他躺过来了，是很近的距离，他的手臂都能感觉到他的体温，他在旁边小声呼吸着。
江迎，撑住，不许睡。
不知道熬了多久，齐韫朝着他翻了个身，他似乎在看着他，江迎听见他小声问他，江迎，睡着了吗。
江迎不回答，齐韫扯了扯被子，把全身盖住，他又翻了个身，这回是背对着江迎，他大概是要以这个姿势入睡，江迎偷偷掀起眼皮，黑暗中，齐韫背对着他，侧躺着。
江迎彻底睁开眼睛，他深吸了一口气，翻身，然后从背后把他抱住，他的唇几乎贴在他的后颈上，他呓语般地说：“床正好，被子有点小。”
齐韫的手来到江迎的手背上，江迎以为他要推开自己，可最终他的手也只是放在他的手背上，江迎发出低沉的笑，唇鼻去蹭他的后颈。
“痒啊……”他说。
江迎问他：“去干嘛了？”
“不喜欢冰箱的声音。”
“是太吵吗？”
“嗯。”
江迎听到风扇哗啦哗啦的声音，又觉得不对，如果他觉得吵应该把风扇关了才对，况且屋子离客厅有一段距离，冰箱制冷机的声音其实没那么大。
只有在极度安静的情况下才可以听到吧……中学的时候老师讲一篇古诗，江迎早忘了是哪位诗人的哪首诗，却记得老师说以动写静更能体现诗人的孤寂。
他把他抱紧了点，似乎要嵌进他的身体里，江迎对他说：“我在你身边。”
“嗯。”
“别害怕。”
“嗯。”
“我会一直陪你的。”
“嗯。”
“我们和好吧。”
“……”
江迎小小用力在他颈子上咬了一下：“还在生我的气。”
“困了。”
“睡吧……”
齐韫的呼吸逐渐变得绵长。
“小乖……怎么你才能消气……”睡梦来临前，他是不是说了这样一句话，他有点不记得了，他只知道梦里的江迎是十五六岁的模样，他打开一扇门，是月见哥哥。
月见哥哥，其实我觉得我的蝶影也能打出你那样的操作，我也值得很多人喜欢吗，可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到底有什么用呢。
……
秋天的早晚是有些凉的，昨晚他说被子有点小是真的有点小，他把齐韫捂得严严实实，自己倒是被冻醒了，江迎苏醒后，入目是齐韫恬静的睡颜，他用食指戳了戳他的脸蛋，是真实的触感。
江迎缓缓起身，赤脚去把吹了一夜的电扇关掉，屋子彻底安静下来，他踩上拖鞋，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还早，早上八点十分，他的生物钟就是早八，过往他有很繁重的工作任务。
不知道他要睡到几点起，江迎俯身，在他唇上吻了一下，齐韫蹙眉，哼了一声，然后往里翻了个身。
睡吧。他先去做饭。
他做好饭回来，齐韫还在睡，江迎解开围裙，坐在椅子上看他的睡颜，再睡一会儿就把他叫醒，江迎看了一眼时间，看到时间他似乎想起来什么，他倾身过去，慢慢掀开被子一角，齐韫的右手藏在被子里。
他还戴着表，睡觉都不摘，江迎的第一反应是心疼而不是吃醋，他把疤痕藏起来了，表是周琰买的又怎么样，迟早有一天，他手腕戴的会是他买给他的东西。
房间的布置很简单，除了书桌就是床尾的柜子和堆放的杂物，齐韫小时候看得很杂，十万个为什么，百科大解密，四大名著，儿童读物……书桌上的电脑有点年头了，看着还能用。
主机在……锁着的橱柜里，其实这样是不利于散热的，江迎手指拎着锁看了看，以前文具盒上的那种密码锁，暴力点就能拆开，他把齐韫的生日输进去，没开，又试着输齐韫第一天夺冠的日期，没开，算了……
他随便拨拉一下数字滚轮，把自己的生日输进去，没开。哈哈哈哈，江迎努嘴，真不是什么小说情节，他在期待什么，四位数密码，到底是什么样的排列组合。
他盯着齐韫的书桌看了一阵，不经意间在桌子的右上角落看到了刻着的一个“月”字，江迎怀疑自己看错了，他起身，凑过去，又在月字后面看到了“见”这个字。
头皮一阵发麻，随即是头脑风暴，他说过素人时期，他喜欢看他的直播，江迎低头，有些紧张地抿唇，他在数字滚轮上滚动出一串数字，那是他直播间的房间号。
那时候直播刚刚兴起，永契也同样，虽然现在已经没有多大的关联，可在当初他所在的直播平台属于永契总司的分属直播平台，他的号很靓，现在转手出去各大主播纷纷争抢的地步。
不为什么，因为8位总数，他的房间号前四个都是0，就是这么靠前，太早了，真的太早了……
“咔哒”一声，锁开了，江迎大脑猛地一空。
“你在干嘛？”齐韫的声音带着刚刚苏醒的错愕。
江迎抬头，喉头滚动，他看着他：“你醒了。”
齐韫的目光落在密码锁上，空气似乎凝固了，江迎没有下一步动作，齐韫也没有说其他的任何。
“你……”江迎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饭好了吗？”
“好了好了，面包、鸡蛋和牛奶，还煎了牛排。”江迎起身，手脚一下子慌乱起来。
“我去洗漱。”齐韫认真地看着他，“你要是用电脑的话，可能要等一会儿。”
“齐韫，我不用电脑。”
他是想说他破解密码只是为了印证他在他心里的位置是吗，他一定试了他的生日，可惜这锁是他很早很早就买的锁，不是在赛场上的时候，这间屋子里什么都可以被乱翻，但是他的电脑不行。
就是不行。
“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愿意让我来到这。”江迎没有给他带过这个话题的机会，“我曾在你年少的无数个日夜里陪你熬过寂寞，对你来说，这个地方，我，月见，是唯一不一样的。”
齐韫看着他，就这样一直看着他。
“齐韫，我和你一起把过去的那个小孩拉出来好不好，他什么都没有做错，也从来都不是他的错，他走出去，走出这个寂寥、冰冷的房子，你回望他，不必再觉得他弱小、单薄，他有着征服这个世界的勇气，他敢于救赎自己，是个勇敢的小孩。”
江迎抱住了他，齐韫觉得自己再也忍不住了，眼泪争先恐后地流出来，滴在他的衣服上。
“月见不是救赎你的人，夜莺也不是，是你自己，一直都是你自己。既然回到这里，就带他一起走吧，我和你一起。”江迎在他脑袋上亲了亲。
未来的某一天，他能这样安然地走回过去，是过去的自己极尽所能拼出的生路，他残喘的最后一口气，支撑着他走出很远很远，才能再次回到这里。
那就是自己，夕阳残存的最后一点光，像舔舐伤口的舌头，要赶快愈合啊，心底的声音总是冒出来，扯下衣服遮盖住，埋头前行，不知走了多久，被一双手轻轻牵住，那温度太令人熟悉，风吹拂起衣角，像将军的战袍——猎猎作响，伤口从此时开始愈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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