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还没黑呢,说什么孟浪话!
柳昭昭惊了下,有那么一瞬以为裴景没有喝醉。
抬头一看,此人醉眼朦胧,领口的衣襟不知何时变得凌乱不堪,连呼出的气都灼热烫人。
这是醉了吧。
可没见过他这样失态过。
借着裴景醉了,柳昭昭大着胆子狠狠锤了他一拳,裴景闷哼了声,老实了。
裴景五官精致,因常年在外,皮肤晒得很黑,醉后脸上那抹红显得格外不协调。
柳昭昭没有那么狠心,脱身后还是用手给他揉了揉方才被她锤过的地方。
小娘子手劲小,皮薄,打在裴景**的身上,他倒是心里舒坦了,可怜小娘子手也打红了还得给他揉揉。
等小娘子忙着去厨房看醒酒汤时,本应该醉得不省人事的裴景看着小娘子纤弱的身影,等人离开了许久,他才闭上逐渐幽深的眸子。
行军打仗这么久,裴景的酒量早已练就出来,钟魏拉着他去吃酒不过是个幌子,就光听钟魏在那里诉苦了。
钟魏家有悍妻,他十分惧之,可这次他一回来便被妻子温柔关怀,将他吓得不轻,这才寻了个借口避了出来。
裴景只想说他这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得了便宜还卖乖,不想理他,可钟魏已经开喝,此时正喝高兴了,又开始诉说以前。
比如新婚头一日便让他睡地板;藏的私房钱不翼而飞第二日便发现娘子头上多了把漂亮的簪子;去外头应宴时不给他面子……
这些裴景的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
钟魏是书香门第出身,偏偏他考取功名后转去做武职,但说话做事骨子里还是带着文人的风骨。
他的夫人谢灵便是这之后经媒人介绍后认识的。
谢家世代武将,养的闺女自然不同,有一代女侠之风,骑马射箭、快意恩仇,想找的夫婿就是像她爹爹那种的,而钟魏显然不太符合。
钟魏寻裴景诉苦结果越诉越苦,于是拉着裴景开始酗酒。
裴景只好装醉,这才脱身。
*
柳昭昭将醒酒汤端来给裴景喂下,裴景缓缓睁开朦胧的眼,直勾勾地看着她。
他的眼睛黑黑的,带着点迷离,此刻没有平日里的疏离冷淡,像是藏了种未名的东西。
柳昭昭面露不解,问道:“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只见裴景轻轻摇头,漆黑的眸子微动,只是目光仍落在她的脸上。
柳昭昭心想这人都醉了话还这么少,要是他哪里不舒服的话,那就让他痛死好了。
柳昭昭:“你是不是困了?我让人烧了热水,一会儿洗了再睡。”
柳昭昭从容不迫的模样令裴景觉得刺眼,他如今醉得柔弱无力,虽然是装的,但可随意对待,他方才都那般示意,结果只换来她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下。
就跟挠痒一样,根本不够。
先前马车上就发现她神色不对,眼眶湿润微红,显然哭过。
可她没有同他诉说,心里有了他不知道的小秘密。
这是他不许的,柳昭昭的一切他都要知道。
他离家大半年,不知道自己在小娘子的心中份量是否依旧。
裴景便想看看到底他要如何做,他的小娘子的脸上才能出现害羞的神色?
明明一开始,是看见他就会脸红,他一靠近便会紧张地低下头,掩耳盗铃般不去看他,胆子还没有老鼠大。
这让他想起他们初见的时候,也是在王府,那是在他弟弟裴煜的生辰宴上,柳昭昭作为裴煜未过门的妻子前来祝贺。
月色皎洁,他正坐在廊下看月,因大部分下人都被派去宴会上,所以现下周围没有什么人,很安静。
忽地,一个娇滴滴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由远及近。
“都怪阿娘非让我过来,也不说清楚,我怎么知道裴煜在哪里啊,这生辰礼直接给下人不也是一样的嘛,非让我……”
娇俏的小姑娘拐过转角,瞧见了他后立马噤声。
小姑娘手里拿了个精致的木盒,瞧见他后一时看呆了眼,脸一下子红了。
裴景却是认得她的,咳了声,小姑娘被吓到了,手里的木盒不小心掉了下来。
但显然小姑娘已经六神无主,根本顾不上那木盒,转身跑走了。
裴景盯着那个木盒看了许久,走过去捡起来,许是被摔到地上锁扣松了,里面的东西掉了出来。
是一个香包,上边用针线勾画了一个仙桃,歪歪扭扭的,勉强看得出个桃样。
裴景盯着香包看了许久,坏心眼地想着小姑娘脸红红的,胆子还小,哭起来肯定很好看,最终他将香包捡起,把木盒打开了放地上,重新坐回廊下等。
很快,小姑娘哭着回来了。
她看见木盒里空空如也,还以为是不小心掉出去了,哭着找了好半天也没有找着。
旁边就是一个池塘,以为香包是掉到水里了,看着水面,她急得直哭。
“你在找什么?”
裴景明知故问。
小姑娘委屈得眼泪直掉,没有了方才对他的害怕,“我在找一个香包,本来要送裴煜的礼物,结果丢了,我总是丢三落四的,回去阿娘肯定要说我了。”
“呜呜呜……”
她伸手抹眼泪,裴景这才看见小姑娘的十根手指上都缠了绷带,他捏着袖口里的香囊,突然心底升起莫名的嫉妒。
裴景笑着走过去,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将自己准备送的礼物给她:“这个夜明珠是个稀罕玩意儿,你把这个拿去送给裴煜吧。”
小姑娘眨眨泪眼,不肯要。
裴景想了想又道:“你阿娘又不会去问裴煜收到的是什么礼物。”
小姑娘一听好像是这个道理,搜了搜荷包,将她所有的钱都给他,抽噎着:“你是个好人,我跟你买吧,这些钱够吗?”
裴景笑得无害:“不要钱的。”
*
伺候人沐浴这种事情,柳昭昭根本没有做过,而且裴景这个人平时沐浴时也不准旁边有人。
热水备好后,柳昭昭看他还一直盯着自己看,于是走过去问他,“可以自己洗吗?”
良久,裴景迟疑地点点头,站起来后走一步就要倒。
柳昭昭赶紧过去扶着才不至于让他来个平地摔。
她只到裴景的胸口,于是裴景靠着她,身体大部分重量都压在了她身上,走得有些艰难。
等柳昭昭好不容易把人扶到浴桶旁,裴景靠着浴桶站直了身体,柳昭昭这才松了口气。
两人挨得极近,柳昭昭感觉头顶的视线越来越炙热,她以为他是有什么事情,一抬头正巧裴景也低下头来。
柳昭昭没有反应过来,疑惑地看着裴景。
有事就说事呗,干嘛突然靠这么……近。
这时她才发现他们靠得太近了,她都可以感受到裴景呼出的热气,拂在脸上,痒痒的,只要她再往前走一点,他们就要亲在一起。
回想着裴景的吻总是带着霸道,他们很少有这样暧昧的时刻,基本上裴景想做时就会拉着她,且不容拒绝。
而此刻裴景低垂着眼眸,十分乖顺,修长的手指去解自己的衣裳。
察觉到他只是想脱衣沐浴,蓦地,她脸红得发烫,后退了步。
“额……我就在外边,你有什么事就喊我。”
说完,柳昭昭落荒而逃,而没能看见身后的男人虎视眈眈地看她,露出兴味的笑。
之后裴景不再逗她,沐浴后便真的睡下了。
连夜赶路,以及路上遭遇了数十次大大小小的刺杀,他一路上都是紧绷着一根弦。
此战他们虽然胜了,但京都的很多人却不想他们回去。
如今朝堂分为新臣和老臣两派。
先皇重情,保留了一大部分当初跟着他打天下的人,这些人手中要么握有兵权要么担任重职,这些人就是老臣一派,如今陛下为此十分头疼。
这次漠北同姜国一战,陛下派的都是自己培养出来的人,此战大捷,回京必然封赏加官。
那些很久没被动用的老臣一派的武将自然就被替换了。
裴景现在终于放松下来,但这一觉睡得却并不安稳。
而柳昭昭见裴景睡下后将燃香点着,坐在一旁陪着,见他眉头紧锁冷汗直出,便拿来帕子为他擦拭。
哪怕点了燃香,屋里仍有一两个毒蚊子,柳昭昭便拿来扇子轻扇。
过了会燃香起了作用,她也累得手酸。
这时李氏那边派人来传话,叫他们过去用晚膳。
这中午都吵成那样了,还能叫他们过去,这面子功夫做的真好。
也是,中午的时候裴煜不在,这会儿怕是人回来了。
想着裴景醉酒了人不舒服,于是没有喊醒他,自己一个人过去了。
让她没有想到的是,饭桌上还多了个人——许萝枝。
而且宁王也不在,只有李氏、裴煜、容氏,显然这不是家宴。
这时柳昭昭看着容氏,想着她是容家长房嫡出的四女,名容曦,与许萝枝已经去世的丈夫是兄妹。
或是借着这个名头来的。
李氏这就是找的个借口,想给裴景和许萝枝制造见面的机会。
柳昭昭心有不悦。
她已决定和离,这期间就不能别尽找些事情给她添堵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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