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怿认真翻了翻公益讲座近一个季度的拟定时间。
然后指着中秋国庆假期前的那个区间说：“最近的话，这段时间没有空，医院有安排，我得去宁江参加医学峰会。”
刚好是下一周。
李娇娇稍怔，反应过来，紧接着面露喜色：“莫医生这是答应长期合作啦？”
莫怿微微颔首：“之后只要时间上不冲突，我都会尽量参与。不过我还得先跟医院报备一声，等领导批复下来，我来找你签合作意向书。”
李娇娇很兴奋，拿出手机说：“那莫医生我们加个微信吧，方便后续联系。”
莫怿迟疑了一下，想说他可以直接联系叶秋。
但李娇娇已经把手机从包里掏了出来。
手机“叮”一声响，有消息进来，李娇娇笑道：“巧了，刚好叶老师把你的微信推给我，那我直接加你好了，你通过一下。”
莫怿舔了舔嘴唇，手里的钢笔在桌子上轻轻点了点，不动声色地问：“我有一阵没去方子巍家了，他现在还是在叶老师那里上个训课吗？”
李娇娇“唔”了一声，微笑说：“是呢，方子巍昨天还去学校了，不过昨天……叶老师有点忙，就把课时推迟了，所以节前还要补课呢。”
莫怿翻了下日历，离过中秋节还有五天。
*
今年的中秋节与国庆节只间隔了一天，补班加调休，凑一起一共放八天假。
八天的假期，听起来很多，但是由节后连上七天班换来的。
好在节前只用上四天班，叶秋对此表示倒也还能接受。
李娇娇怨气冲天。
原本四天的课时就已经被安排得满满当当，现在还要见缝插针地补上因许茵闹事而落下的一个课时。
这下更忙了。
好不容易挨到最后一天下午。
忙里偷闲，李娇娇在办公室里拉着叶秋，再一次把许茵骂了个狗血淋头。
同事王姐在一旁听着，无奈笑说：“你可别骂她了，她已经够惨了。”
李娇娇有气无力，瘫在椅子上嗑瓜子，吐着瓜子皮说：“她惨？她有我和叶秋惨吗？”
王姐凑到叶秋和李娇娇的旁边，小声说：“我听说啊，她和她老公离婚，是为了卖房子的事儿，现在房子快出手了，她老公却找理由不愿意和她复婚。”
叶秋有点犯糊涂：“卖房子为什么要离婚啊？”
王姐轻推了她一下：“还真是小姑娘啊，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李娇娇伸手摘下嘴唇上黏着的一叶瓜子片，不明所以：“快说快说，我也不太清楚，是怎么个操作法？”
王姐开始科普：“法律规定，个人或家庭转让自用五年以上，且是名下唯一一套用房，可以免征个税，如果夫妻二人名下有第二套房子，那么卖房就需要缴税。具体的缴税比例我记不清了，但离婚的话，一人分一套房，就等于每个人名下只有一套房，可以满足这‘满五唯一’的要求，不用缴税了。”
李娇娇恍然大悟，总结说：“所以他们家原来有两套房子，现在为了卖掉一套，夫妻两个钻这个空子，假离婚避税，结果男方反悔，变成了真离婚。”
王姐面露欣慰，拍拍她的肩膀：“孺子可教。”
叶秋问：“王姐，你怎么知道他们离婚是为了这事儿啊？”
王姐耸了耸肩：“他们要卖的是女方娘家给的老房子，刚好在我娘家小区，住的都是些大爷大妈的，老人们闲得没事儿就八卦，人多嘴杂，自然就知道了。”
叶秋轻轻点头，若有所思。
王姐接着说：“我还听说啊，这男的吃软饭，他们家里的两套房子，一套是女方娘家给的，另一套房子是女方出的首付，用女方的公积金贷款，他们假离婚的时候，贷款都快还完了，新房子分到了男方名下，女方分到的是老破小。所以说，她现在可真是人才两空，就拿了套不值钱的旧房子和孩子的抚养权。”
李娇娇一时无语：“什么人啊？首付不出，贷款还让老婆来。”
王姐说：“女方的单位不错，好像是建设口的哪个主任科员，公积金基数高，贷款划算。现在这婚离的，她是有苦说不出。”
叶秋讷讷道：“怪不得她那么疯癫……”
李娇娇咂了咂舌：“珍爱金钱，远离男人！”
王姐笑眯眯说：“你不是快结婚了吗？还想着远离男人呀？”
李娇娇狠狠磕着瓜子：“我要去做婚前财产公证！不然这婚我不结了！”
王姐噗嗤一笑。
好容易挨到最后一节课结束，李娇娇提着包溜得飞快，其他几个老师也接连背包走了。
叶秋等着方奶奶来接方子巍，又留到了最后一个。
她在办公室无所事事，翻起了学生登记的档案册。
程星云母亲的职业一栏只简单填写了三个字——公务员。
叶秋摩挲着本子侧页的纹理，轻轻叹了口气。
这里查不到有效信息。
但即便知道对方在什么单位又怎样？
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白白受下这口窝囊气。
叶秋将档案册放回原处，手机响了一下。
方奶奶来接孩子了。
叶秋收拾好东西，带方子巍去找方奶奶。
上回许茵来闹事，似乎对她的生活和工作并没太大影响。
挨巴掌的那天，叶秋在外面磨蹭到很晚才回家。
到家时，家里黑着灯，父母回房间休息了，李亚美摸黑数落了她两句，便没再管她，继续回房间听她的小说。
可能是冰敷比较及时。
第二天早上醒来，叶秋的脸已经基本消肿，她在房间偷摸铺了层粉，压住了脸上不太明显的印子。
吃早饭时，李亚美和叶钟华并没看出什么异常。
她借口去书店看书，在外面待了一整天。
这事就这样瞒了过去。
学校对自己很支持，学生的家长也对自己很信任，这些都让叶秋的心里暖暖的，甚至由衷感激。
她把方子巍交给方奶奶，寒暄了几句，一个人坐公交车回家。
今天是个阴天，云很多，整天没见到太阳。
天色很早就暗下来。
叶秋到家时，天刚刚擦黑。
出电梯，发现门口放了一双漆黑的女士皮鞋，看上去很陌生。
叶秋纳闷地打开家门，懵掉了。
许茵坐在她家的沙发上，双手环抱在胸前，和她父母对峙着。
客厅里的气氛很怪异，
不知道许茵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她说了什么，李亚美的脸色很难看，叶钟华也一脸凝重。
许茵像一条毒蛇，目光森寒地扫向怔愣在门口的叶秋。
叶秋下意识攥住衣角，沉声说：“程星云妈妈？你来做什么？”
许茵开口，像是吐着蛇信子，嘶嘶地：“来跟你父母说说你们学校的不作为啊，包庇第三者，嘴上说着调查处理，但过去这么久了，什么行动都没有。既然没人给我主持公道，那我只好自己来了。”
叶秋从来没想过，一个人能猖獗到这种地步，拿着谣言做利剑，肆意地残害别人。
她不想和许茵过多言语，冷声说：“请你从我家出去。”
许茵不为所动，而是转头对着李亚美和叶钟华说：“麻烦两位教育好自己的女儿，不要做插足别人家庭这样不知廉耻的事。”
叶秋想开口否认，但李亚美黑着脸先她一步：“叶秋，道歉，然后把那人的联系方式都删了！”
叶秋的脸色发白，身体蓦然地僵硬，难以置信地看向李亚美。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发抖：“我没有，她污蔑我！”
李亚美不为所动，站起身，把茶几上的一张账单拍进叶秋的怀里，强硬道：“你没有？人家都送你玫瑰花了！人家的老婆都找上门了！说你跟人聊到三更半夜，还能有假？你没有，人家会找上门吗？”
那是张订花的账单，收件人上写着叶秋学校的地址，留言是对叶秋的告白。
言语露骨，叫人恶心。
叶秋狠狠将那张账单攥成团，捏在手心里。
她试图解释：“我没有收他的花，我退回去了。而且我根本没有和他聊天，他是学生的家长，我出于义务，才会回复他的消息……”
李亚美打断她：“我不管你有没有，你不该和异性家长聊到这么晚！”
叶秋的目光转向叶钟华，他一向是站在自己这边的：“她说的都是假的。我根本没做过的事，为什么要道歉呢？”
一直沉默的叶钟华挪开了目光，没有理会她的求助。
叶秋觉得自己仿佛被流放到了一个无人的岛屿，有海水渐渐漫上来，要将她淹没，可是没有人会来救她。
李亚美的声音冷硬：“快道歉，别给我丢脸！做错事道歉很难吗？”
叶秋心冷得厉害，固执道：“我没错。”
叶钟华忽然开了口，轻轻叹了个气：“道个歉又不难，息事宁人最重要。”
听见这话，叶秋的鼻子忽然一酸，泪不受控地成串落下来。
她狼狈地撇过脸，却看见许茵得意地冲自己扬起下巴，像个高高在上的胜利者。
叶秋看着眼前的三人，头晕得厉害，仿佛他们都混在一起，叠成了重影。
她的父母根本不在乎真相，也对她毫无信任与尊重，他们只在乎表面的平和与自己的面子。
可难道不是一直都这样吗？
小时候，她被同学欺负，李亚美责备她不够合群。
高考时，她成绩超常发挥，李亚美在外面喜气洋洋，却不说她的努力，说她只是运气好。
如今被人污蔑，他们不追寻真相，不分青红皂白地要她道歉。
像是水阀开了闸，她的委屈如潮水般涌上来。
几乎要将自己淹没。
叶秋用力擦掉自己脸上悬着的泪，大声说：“我说了，我没有做过，子虚乌有的事，我不可能道歉！她就是个被男人欺骗的疯子！你们要道歉，自己道好了！”
李亚美猛地拍桌：“你怎么说话的？我平时就这么教你的吗？”
叶钟华皱了皱眉，压低声音说：“别闹了，让外人看笑话。”
许茵突然呵呵笑了一声，嚣张地对叶秋说：“你爸妈可要比你懂得廉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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