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好莫恬出门和朋友逛街去了,莫怿到时,家里只有叶秋一人。
她站在门内,对他莞尔道:“莫恬说她还有半小时才回来,你要等她吗?”
莫怿说好,进屋在沙发上坐下后,却欲言又止。
叶秋在煮奶茶,回到厨房忙活。
老房子的厨房用一扇半截玻璃的木门隔开,透过薄薄的斑驳玻璃,莫怿能看见叶秋的身影。
她正垂着头。
她的头型很漂亮,长发稳稳盘在饱满的后脑勺上,露出一截白皙的后颈。
莫怿说不清自己此刻心里的想法,只觉得这一刻的时光,变得岁月静好了起来。
忽然,叶秋转过头,隔着门扬声问他需不需要来一杯奶茶,还问他喝奶茶用不用另外加糖。
莫怿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的又是一个“好”。
但其实他对奶茶这种东西没什么兴趣。
怔愣了两秒,他补充:“不用加糖,我不爱吃甜食。”
叶秋给他沏了一杯奶茶。
用的是锡兰红茶的底,茶香袅袅,香雾四溢。原本清透的茶汤混合了牛奶,变得浑浊。
叶秋把杯子推到他面前,说:“我原本想做奶绿,可是茶叶买错了,买成了红茶。”
他端起杯子嗅了嗅,虚心求教:“奶绿和奶茶有什么区别?”
她耐心地答:“奶茶是红茶底,奶绿是绿茶底,奶茶的味道偏浓郁甜腻,奶绿的口感更加清淡。”
莫怿点了点头,说:“所以这是红茶底的?难怪香气这么踏实。”
有笑意从她眼角轻轻漾开:“你快尝尝。”
很好喝,竟比外头奶茶店卖的还要好喝。
莫怿连喝了几大口,赞叹:“你的手艺真不错。”
她嘴角弯起来,追问:“是吗?会不会太甜?我用的是甜牛奶。”
他摇头:“不会,刚刚好。”
“那就好。”她没再说什么,继续回到厨房去。
再次回到客厅时,手里拿的却是一杯干净的红茶。
玻璃杯被她抱在手里,像捧着一个温暖的小手炉。
莫怿有些诧异:“怎么煮了奶茶自己却不喝?”
叶秋抿唇:“你来之前,我已经喝过了,还要给莫恬留一份,我喝茶就好,这茶其实也很香的。”
莫怿不太信她的话,只是说:“什么时候你再煮奶绿,我倒想来尝尝。”
叶秋垂眸,捧着杯子的手顿了一下。
莫怿没有得到回答,接着说:“我那儿还有两罐茶叶,到时候给你送过来。”
她说:“你拿来的都是好茶叶吧?用来做奶茶,岂不是暴遣天物了。”
“哪是什么好茶。”他倒笑了,“不过是某年和家人去禹杭秋游,在茶园里采茶玩,采完后自己请人加工的,味道也还不错。”
叶秋“唔”了一声,说:“那很有纪念意义的,用来煮奶茶,更显得浪费了。”
他不以为意,挑眉道:“有意义的是过程,而不是茶叶本身,茶叶的价值就是被饮用,做奶茶也是一种发挥它价值的方式。”
顿了顿,他继续笑道:“说起来,我也是那时候才知道,原来绿茶和红茶,都是同一株茶树上的叶子。”
她也笑起来:“我以前也不知道呢,还以为是不同的茶树。”
他轻捻了一下指尖:“不过茶树开的花倒是很乖,小白花瓣托着黄蕊,还有一股清香。”
叶秋如实告诉他:“我应该是没有见过茶树的花,我只认识山茶,那种盛放后,一整朵‘啪嗒’掉下来的花……”
叶秋停下来,没说完。
这花的寓意不太好。
断头花,显得决绝。
但每到花季,便能看到此花大把大把地开,接着大把大把地落。
“茶树的花悄悄落瓣,和山茶不同。”莫怿顺口说道,“有机会话,我们可以一起去看呀。”
说完,他觉得自己有些失言,是不是显得太刻意主动了?
果然,叶秋再次轻垂眼眸,睫毛鸦羽似的黑,在眼下覆上一片阴影。
气氛突然冷了下来。
鼻尖还萦绕着奶茶的甜香,莫怿无端想起她刚刚的那个如蜜似的笑容。
她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他却很少能见到。
莫怿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奶茶,这才想起这趟的来意。
斟酌了半天语言,总算同叶秋说起许茵的事。
说完后,叶秋没什么惊讶的反应,把玻璃杯在他面前放下,只轻声说:“是么。”
这下,莫怿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好奇心驱使下,他犹豫再三,还是问出口:“你知道举报信是谁写的吗?”
叶秋放下杯子静静地看着他,似笑非笑地问:“你是不是觉得是我写的?”
莫怿没做声。
但他没猜错。
叶秋从王姐那儿得到的消息,虽然只打听到许茵娘家老房子的地址。
她去那小区最热闹的地方碰运气。
邻里间的闲言碎语,平时不觉得有什么,但在关键时刻,往往显得致命。
一早就听王姐说过,那对夫妻为了卖房避税假离婚的事,在邻居的口中,叶秋得知了更详细的近况——两人于国庆节结束后又复婚了。
听到这消息时,叶秋坐在麻将馆里走了个神,手上明明要成的牌一滑,不小心丢了出去。
对面的大妈喜笑颜开:“哎呀,我胡了!”
叶秋脸都僵了,这把输得有点多。
但消息最重要。
叶秋追问:“大妈,你怎么知道得这么多呀?”
麻将子“噼里啪啦”地被推进桌洞,大妈手上闲了,嘴上却忙活起来。
她“哦呦”一声,扬了扬纹绣得并不精致的眉毛:“这事儿又不是秘密,那两口子之前在我们这儿住的时候,天天闹哟,要么为孩子的病,要么为男的在外面和别的女人不清不楚,咱们这片儿都传开了。”
她冲隔壁桌呶呶嘴:“喏,老陈的儿子就在民政局,还是他给重新办的结婚证呢。”
合着还是他们这些棋牌桌常客的谈资,也难怪连王姐都听说。
“虽然他们儿子可怜,小小年纪就确诊自闭症。”大妈撇撇嘴,“但那都是报应!那夫妻俩都不是什么老实人,咱们这儿没几家跟他们关系好的,都等着看他们热闹呢。”
叶秋不胜唏嘘。
牌桌上另一个大爷摇着头说:“他们这些公职人员啊,最忌讳这种乱七八糟的事,万一哪天被有心人抓到把柄,一举报,那仕途就完了。”
叶秋垂眸,盯着桌上重新浮现出的洗牌过的麻将,不吭声。
大妈狐疑:“小姑娘,你打听他们家这事儿干啥?不会是跟他们家有什么关系吧? ”
叶秋笑得温和纯良:“哪可能呀,这不是听你先提起来了,觉得好奇,多问了两句嘛,我都不知道是谁。”
大妈稍稍一愣,问桌上的另外两人:“是吗?我先提的呀?”
两人摇头说不记得,然后催促:“快点,摸牌!”
这一趟只核实了消息。
而为了调查许茵所在单位的信息,叶秋颇费了些功夫。
有时候还真得感谢互联网的诞生,一切记录都有迹可循。
哪怕是十多年前的。
叶秋在市里人社通的官网公告上翻了一整天,找到了许茵当年考公上岸的公示公告,查到了她的所在单位。
而确定单位后,顺藤摸瓜,余下的讯息就很好查了。
但叶秋没和莫怿说这么多。
她轻轻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测:“你猜得没错,确实是我。”
莫怿有瞬间的怔忪。
“可能说出去的话,别人会觉得我做得很过分,毕竟他们还有个患病的孩子,许茵万一因此丢掉工作,他们一家的压力会变得很大。”叶秋静静地说,“而我只是受了些委屈……可我并不是一个好人,对于让我心里不痛快的事,我也会报复,也会因为自己的私心,去做一些不好的事……”
“你做的很好啊。”莫怿打断她的自我反思。
叶秋怔住,还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她鼓起勇气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莫怿满脸正色:“你并没有做错什么,相反,你举报得很好,干净利索,阿周的人都没查到你头上。”
叶秋嗫嚅着唇:“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当然。”他点头,“我如果是你的话,我不光要举报她,我还要请个律师,追究她恶意投诉的事。”
这话让叶秋“啊?”了一声。
他接着说:“告她诽谤,侵犯名誉权。”
叶秋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倒也不用这样落井下石……”
莫怿挑眉:“这叫法律追责,维护自身权益。”
她哧一下笑了。
今天的莫怿让叶秋觉得很意外。
而莫怿也一样。
他觉得对叶秋有了新的认知。
原来她并不是表面显现出的那样温柔与善解人意,她倔强拧巴,有自己的脾气,可能脾气还不小。
她像个谜,让他想要探究清楚。
*
隔了几天。
课时的间隙,叶秋坐在办公室里休息,李娇娇凑过来悄声说:“我今天本来有程星云的课程,但他没来上课,一问才知道,他们家给孩子退学了。”
叶秋错愕:“这么突然?”
“是啊,”李娇娇耸肩,“谁不说呢,今天下午的课,中午才和领导打电话说要退学的事,估计晚点就要来学校办手续了吧。”
叶秋还在愣神,李娇娇戳了戳她,猜测道:“哎,你说他们家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
王姐在一旁听见,八卦积极性完全被调动起来,兴致勃勃地凑过来:“什么事呀?”
叶秋讪讪笑了笑:“我也不知道呀。”
李娇娇摇头,继而问:“王姐,这事儿你能打听到吗?毕竟有老邻居的关系在呀。”
王姐想一想,再点点头,说:“等着,我这就找人问问。”
王姐回到工位上发消息,李娇娇又戳了戳叶秋,担忧道:“小秋,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呀?”
叶秋勉强挤出个笑脸:“有吗?”
“有啊。”李娇娇点头如捣蒜,像是恍然大悟,“你是不是因为下午许茵要来学校办手续,紧张的呀?”
“倒也不至于……”
李娇娇大包大揽:“你别怕,下午你不用出面,一切还有我们呢!”
叶秋不知怎的,被她这话闹得红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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