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周,夫妻俩被一小娃搞得身心疲倦。
大排档的小灯,幽幽亮着,桌上,砂锅里的菜已凉。
唐年年听完,心里难受,问老人家,“项奶奶,这半年你一次都没见过小孙女么。”
老人家抱着怀中的粉兔子,抹掉眼角的泪花,哽咽道:“想得厉害的时候,偷偷坐车来城里看过。我知道媳妇儿子对我有意见,嫌我偏心眼,不待见我,不愿意让我见囡囡,什么忙啊都是借口,我来了城里,偷偷躲在角落见过囡囡,还给囡囡买了水果和小玩具,只是……”
一旁的项婶接话,“只是,老人家没敢上前,每次偷偷来偷偷走,东西托我给囡囡,不许我说是她买的,怕儿子儿媳不接受。”
饭点渐渐过了,顾客们分拨离开,小店也逐渐冷清下来。
过了忙阵的魏岚,终于有时间来角落这一桌跟项婶打招呼。
平日,项婶经常帮忙照看囡囡,还经常给小孩子买吃的玩具甚至衣物,是个难得的实诚老乡,中国好邻居。
项婶说老家来个亲戚,来这小店吃个饭,店里忙不用招呼她们,她自己去厨房端几个菜就成。
直到魏岚走进,才发现,项婶口中那位老家来的亲戚,正是囡囡的奶奶,她那个偏心眼的婆婆。
魏岚脸上的笑容僵住。
项婶站起来,“魏岚,对不住,我是看老人家想小孙女想的厉害,老人家又求了我,我这才把人给带来,她只想看看小囡囡。”
项明结束了厨房的工作,出来吃饭,也瞧见了角落一桌的老母亲。
他扯掉腰上围裙,走过来,不冷不淡叫了一声妈。
饭菜重新热了下,店员又炒了几道菜,一家人围坐一桌。
项明夫妻对两位“遗拾义工”帮忙寻回兔玩具,表示感谢。
唐年年连连道着不谢,见老板娘对自己态度不错,便替老人家求了情。
虽然老人家偏心眼有错,但终归养了小孙女两年多,舐犊情深。
见一见,最简单不过的事。
项明笑了笑,给两位义工倒了两杯自家酿的桂花酸梅汤,魏岚面上虽挂着淡淡笑,却并不吭声。
老人家始终怀抱着那只旧兔子,她慢腾腾从兜里掏出一块手绢折叠成的小荷包,层层手绢铺陈开,里头躺着一只白玉镯子。
老人家将玉镯递到儿媳手中,小声道:“项全自小身子骨不好,也没上过大学,找不到什么好工作,好不容易找了城里女朋友,人家父母要求项全买楼,才肯把闺女嫁给项全,可他哪来那么多钱。那卖地的十几万我全给了你弟弟,再加上他这几年的积蓄,才勉强付了首付。”
“我知道你们过的不富裕,但你们至少买了楼,在城里扎了根,也有了小店维持生计,我这才把那钱都给了弟弟。”
“这玉镯是我嫁妆,我找懂行的人看过,是块成色不错的羊脂玉,至少能卖十几万,这玉镯我一直给囡囡留着,她还小,之前一直没拿出来。现在……你们把这镯子给她吧。”
夜灯下,玉镯散着温润光泽,触手生温,是块好玉。
魏岚拿在手里,有些不自在,“……囡囡还小,我们怎么能收这么贵重的礼物呢。”
“收了吧。”老人家握紧儿媳的手,“是我一点心意。其实,我始终念着你们。奈何我没钱没本事,能力有限,帮了这个就顾不到那个,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心里也过意不去的。”
魏岚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是小心眼没错,但本性不坏。
老人含泪的一番话,让她这个儿媳,心生一点愧疚。
项婶在一旁开口帮腔:“你们让老人家见见囡囡吧,半年了,老人家想孙女想的偷偷掉了好多次眼泪。不瞒你们说,老人家患了白内障,视力越来越不好。再不见,以后失明就真见不到了。”
夫妻俩这才注意老人家的眼睛有问题。
项家奶奶随儿子儿媳回了家,项明夫妻邀请两位义工学生,去家里做客,好让小囡囡当面表示感谢。
项婶的闺女将小囡囡从隔壁带过来。
小囡囡粉雕玉琢,一双眼睛湿漉漉,惹人怜爱,身上穿的是奶奶偷偷缝制的凤凰花裙子,一进门,小囡囡就瞧见沙发上摊着的粉兔子。
梳着小啾啾的小姑娘眼睛一亮,笑眼弯弯跑去沙发抱兔子。
失而复得的兔子被稚嫩的小手搂抱着,小姑娘一直亲吻小兔子。
小奶音听得人心里苏苏的,“小兔子,你去了哪里呀,囡囡好想你啊,好想好想啊。”
魏岚将老人家从卧室搀出来,“囡囡,你看谁来了。”
小囡囡怀中的兔子掉了,她一头扎进老人家怀中,又亲又抱,嘴里不停喊着奶奶奶奶。
项奶奶弯腰,捧着小孙女的脸仔细瞅,又低头看一眼小囡的脚丫,比划着,“丫丫长这么大了,我前几个月做的新鞋子怕是穿不了了。”
“我们囡囡最喜欢踩凤凰花,落了一院子的凤凰花一踩一个准,那时候我就看出你淘气,废鞋,想着多给你做几双,可惜我这眼睛,以后再做不了了。”
小囡囡对唐年年和白亦琛,脆生脆气说感谢,给人拿了两个苹果。
大的给白亦琛,小的给唐年年。
唐年年问:“为什么小的给姐姐,大的给哥哥。”
孩子一脸天真,“因为哥哥长得好看呀。”
唐年年刮刮小丫头的鼻头,“这么小,就是个花痴。”
白亦琛:“跟你挺像。”
一屋子的欢笑声。
小囡囡一手抱兔子,一手缠着奶奶,寸步不离。
项明接到弟弟项全的电话,说是愿意将卖地的钱分一半给大哥。
女朋友说服了家人,即便他没了房子,也会把女儿嫁给他。
母亲患了眼疾,他想好好守着母亲,照顾母亲,给母亲一个安定的晚年。
项奶奶有苦衷,项全态度不不错,魏岚心里的那根刺拔掉后,心情舒纡不少。
见小囡囡黏奶奶,与项明一商量,打算让老人家住家里。
一能陪伴囡囡,二来方便照顾。
项婶见一家人心结打开,和乐融融,开心的泛起泪花。
那么一大岁数的老人家,整天抱着小孙女的照片看,看着看着就流泪,老家人来回坐八个小时的车,到城里偷偷看囡囡,再偷偷回去,眼睛不好,还暗中给人缝制衣裳鞋袜,扎了满指头的针眼。
老人家的心酸,她都看在眼里。
项婶笑呵呵看着抱在一起的祖孙俩,“搬来好,我闲着也闲着,又住隔壁,你们夫妻在店里忙,我可以帮忙照看祖孙俩。”
项家人送两位义工学生出门。
唐年年回首,瞧见祖孙俩大手牵小手,向她招手作别。
小囡囡怀中抱着那只旧兔子。旧的好看。
万物有灵,执念作魂。
小囡囡思念的不是旧兔子,而是祖孙俩日夜相守的那份亲情。
兔子不过承载物,承载了小娃娃要的依恋和安全感。
乡下屋宅,开着凤凰花的树,种着蔬菜的小院,院中唬鸟的稻草人,墙角的鸡棚与老母鸡,甚至那口不起眼的水井。
院中一草一木一花一物,并非兔子的记忆。
而是印在小囡囡心头的温暖回忆。
不知,小囡囡当初丢弃的旧兔子在何处。
那么旧,又有点恐怖的兔子,自然不会受到青睐。
或许被污水玷了,被野狗野猫撕扯坏了,又或许被环卫工随意丢进垃圾桶了。
好在根植于心的感情,让遗失物再现。
唐年年突然对“失去”二字,有了新的认识。
或许,失去,并不代表消亡。
所有遗失之物,皆等在看不见的一隅,经由思念的牵引,等待与主人重聚的那一日。
愿,所有人都有这么个失而复得的机会。
—
从项明家里出来,白亦琛发现唐年年眼圈红红的。
他冷哼着,“不用这么共情吧,你这样的人以后谈恋爱被人甩了得哭死。”
“……反正不会找你哭。你瞎操什么心。”唐年年吸吸鼻子抗议道。
白亦琛扯扯少女的脸蛋,“嘿,怎么对待徒弟呢。小心我欺师灭祖。”
“你还知道我是你师父,你这叫对师不敬。”唐年年打下扯痛她脸蛋的魔爪。
被少女打过的手背有些灼热,白亦琛将手藏入衣袋,不自在地捻了捻手指,大步往前走,“走了,没事别召唤我,我很忙的。”
唐年年对着那道挺拔的背影,叹气:“算了,自家的徒弟,自家宠。为师不跟你计较。”
声音虽小,被耳力好的少年听去。
白亦琛唇角一勾,拐个弯,消失。
下一刻,少年打拐角处返回,酷酷的音调,“自家徒弟自家宠,你徒弟累了,不想走,提个灯送我回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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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粉兔子【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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