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出了钟妈妈和于妈妈这桩事情之后,晏白薇接手厨房比想象中顺利得多。
只是大家都没想到这么一个庶出的姑娘刚接手厨房事务就进行了大调整,这般气魄就是男儿也是少有的。
原先的时候,厨房上上下下都是按着大师傅的菜单准备膳食,但因着青菜萝卜各有所爱,时常有临时加菜的情况。不仅浪费而且还添了活计,大家伙一天下来个个都喊累。
晏白薇接手厨房首先便就改了这一规矩。大师傅仍旧会制备菜单,只是不会如先前那般多,裁去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头天晚上便就会让人去询问每房想要的菜品。
如此一来,这临时加菜的情况便就几乎没有了,大家伙儿这身上的活儿少了,自然高兴。
不仅如此,她还将所有人员重新分配了一遍,根据每个人的特长安排活儿。譬如有些人擅长刀工却被派去担水,而有些人本是细心的人去被安排着跑堂,如此一来每个人的长处却没有发挥到。
这样安排,这效率也大大增加了不少。
以前,底下的仆从吃食上大多是主子们剩下的饭食,可晏白薇觉得将心比心,就算是低人一等也有选择的权利。所以特意吩咐了厨房,每日至少有两个新鲜的菜色给园子仆从们食用。
但也有人说这样一来,不是成本又增加了?
其实晏白薇仔细看过账本,这厨房的支出最多的还真不是肉菜,而是水果、汤羹上。
跑去宴席不说,厨房的账目一年下来上万两的银子大头都出在汤羹和水果,足足占了近一半。
这实在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玉晴园内就且不说,单说二房那头,每日的水果汤羹不断,平均下来一日就要几乎近五十斤果子。二房屋头嫡长子不在,就剩六个主子,其中还是一个两岁的孩子,一个九岁的姑娘。就算按着大人的量每人用上五斤果子也不过三十斤。
汤羹是更不用说了,几乎是三餐都有滋补参汤,甚至多的时候这二夫人屈氏一天能让人做五六次,当真是吃公库的,这派头比令老太太都还要大了。
晏白薇细算了下,二房这一个月的汤就要几百两银子,实在有些铺张浪费。
所以,便让厨房定了规矩,果子按人头算,每人五斤果子,每三日例询一次各房想用的水果。
汤羹每日厨房会根据时令备三五种汤羹,大家可根据需要自取,也不用再根据每房的要求来专门熬汤了。若是真有需要,便就让各家园子小厨房自己做。
这样一来,活儿又少了一桩,底下的人自然更是欢天喜地。
可有高兴的就有那不高兴的,二房屈氏便就是头一个。
早就在自己园子里抱怨开了。
这日,借着向令老太太请安的空儿,看着一旁的茶水就唉声叹气了起来。
“母亲是不知,那沛哥儿媳妇这般大张旗鼓的缩衣减食我们大人也就罢了,艰苦点就艰苦点,可你是没听着文哥儿的哭声,这两天没汤水喝,人都瘦了不少,我这当祖母的看着都心疼。只怕这年节等启朝回来了要怪怨是我没照顾好了。还有如儿,小姑娘家家的,说没甜汤喝,搁家里闹呢,都说姑娘要富养,您瞧瞧,这连汤羹都没法满足呢,说出去啊,只怕别人都不敢相信堂堂国公府这般清检。”
令老太太坐在摇椅上,半闭着眼,一边由着令宜替自己捶着肩膀一边听着屈氏唠叨。
令宜是今天一早过来的,进屋也没说什么。伺候了令老太太早膳之后,便就拉着家常。
这会儿听见这话,望了一眼屈氏,笑将起来,“二婶婶也该理解理解,这三弟妹毕竟也不是正经的侯府嫡出,做事难免小家子气了些,我今日多带了些参过来,一会儿挑两支回去给如妹妹和文哥儿补补身子,就当是给三弟妹赔不是了。”
屈氏一听这话,连忙笑起来,“看看,果然是我们令府出去的姑娘,就是不一样,做事儿都大方得多。”
说罢对上令宜的目光,又接着道,“对了,听说前两天钟妈妈和于妈妈闹事儿,这沛哥儿媳妇直接将钟妈妈挪去了前庭做事,宜姐儿可知道?要说啊,这钟妈妈也是老人儿了,还是当初大嫂嫂园子的,沛哥儿媳妇这般做也太不讲情面了,亏得宜姐儿今儿还帮着说话呢。”
令宜看了一眼令老太太,这才又道,“我也是今日回来才听说了些,她自己做错了事情是该受罚的,只是法度之外无外乎人情,我听说她如今腿脚不如从前了,如今去前庭做打扫的活儿能不能承受得住。哎——其实,三弟妹有句话说得对,我啊如今是外嫁出去了,从某种意义上讲已经不是令家人了,府中的事情啊,我是不好多嘴的。”
屈氏一听这话,一副不可置信的神色,“啊?这沛哥儿媳妇怎的这般说话,实在是太过分了!”
令宜笑了笑,“这话原也没错,哪里就过分了?二婶婶言重了。”
这时一直不作声的令老太太坐直了身子,看着令宜,“还有这事儿?”
屈氏见令老太太脸色有些难看,接过话道,“我啊都没想到这庶女还能有这般本事呢?简直完全不把我们令家放眼里嘛。”
令宜没作声,可令老太太的脸色却是越发难看了。
当天晚上用过晚膳,就让魏妈妈将晏白薇叫了过来。
晏白薇今日在厨房重新清盘库房的物品,累了一天。
刚回玉京园就听见说令老太太请她过去。
她心下一沉,整了整衣裳都顾不上用晚膳就急急地跟着魏妈妈去了玉晴园。
一进屋就见着通明的屋子里,令老太太坐在正位上。
她福礼请安,“孙媳给祖母请安。”
令老太太冷着一张脸,“你还有脸叫我祖母?”
晏白薇一脸困惑,“孙媳不明白祖母的意思,还请祖母明示。”
令老太太跺了跺拐杖,“你折腾厨房也就罢了,如今是觉得自己长本事了?居然能说出嫁出去的人就不是令家人的话?怎么,你是觉得我们令家太和睦了?我倒是想问问你又算什么?你个姓晏的还能管起我们令家人了?”
她一愣,完全不知道前因后果,而且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了?
等等,嫁出去的人?
忽然,想起那日在园子帮令鸳对令宜说过嫁出去就不该管府中事情的话。
晏白薇觉得自己当真冤枉!
她当日那话的意思和如今这话意思根本就不是一个意思。
她低头俯下身去,“祖母,孙媳冤枉,当真没说过嫁出去的人就不是令家人的话,怕是二姑娘曲解了我的意思。”
“你倒是巧言善辩,曲解没曲解的你自个儿心里清楚。看看你这接手厨房才几日,就闹得这般乌烟瘴气的,二房的人都跑到我这里来叫苦了,你若是管不好就将这打理厨房的权责交回来,回去好好待在你的玉京园去。”
晏白薇咬紧了嘴唇,没开腔。
她原先便就知道会让有些人不高兴,可也明白这是必然的,如今祖母要责骂,她受着就是了。
只是如今若是这般就灰溜溜地被赶下台去,不仅愧对了钟蓝的信任也实在会让自己以后在令府的路更难了。
想到这里,她跪下来,叩头下去,“祖母,孙媳这般绝不是逞我一人的威风,祖母锦衣玉食也许从来不知道何谓饥饿,可是孙媳体会过。令府是钟鸣鼎食之家或许现在看着是光鲜的,自然不在乎今儿浪费了一碗米饭,明儿多花了一两银钱,可若是有一天令家落难了呢?”
“你放肆!”令老太太完全被她这话给激怒了,“你敢诅咒令府?祈福经真真是白抄了!”
晏白薇将头深深地埋下去,咬着牙继续道,“眼下或浪费或不计较不过九牛一毛,可若真有败井颓垣之日一两银子都可养活好几口人了!孙媳不过是希望令府即使真有困难时也有等着青山再起的柴烧。而且这饮食汤药也并非越多越贵就越好,时令节气或者每个人的体质都会有不同饮食之道。譬如春吃鲜,秋吃润,孙媳不才曾也随人学过一些食疗之法,不过也是想家中之人饮食更得法子而已。”
令老太太原先是觉得晏白薇唯唯诺诺,小家子气得很,却没想到今日她这般能说。
而且头头是道,她还竟反驳不得。
正要再寻理由发作却听见门口传来一道声音。
钟蓝裹着短袄进了屋子来,“母亲这是怎么了?怎么生如此大的气?”
令老太太指了指跪着的晏白薇,“你的好媳妇,当真是能说会道,我倒是小瞧了。”
钟蓝看了一眼地上的人,随即走到令老太太跟前,替着抚着胸脯,“母亲若是气不过打她两下板子就是了,何必气自个儿的身子?我啊,本就是武家出身,对庶务也不甚精通,想着既然如今沛哥儿娶了媳妇便就可以替我分担一些,没想到却气着了母亲,是我不够周全。”
令老太太看了一眼钟蓝,吐了口气,“你也别替她揽责任,这厨房的事情是一桩,另一桩还有宜姐儿的事情呢!”
其实,钟蓝来时就已经问过门口的仆从了,多少知道了一些,“母亲是说那日在园子里的事情?这啊我倒是知道一些,那日其实是阿鸳冲撞了二姑娘,薇薇是帮阿鸳才说了那样的话,想来也并非真就是那意思。”
对于令宜,令老太太知道她不喜钟蓝连带着也不喜令鸳,从来喜欢挑令鸳的不是,早上那会儿只听说了晏白薇那般说令宜,不曾想这中间还有令鸳的事情。
她脸色缓了缓,“说到底,这门第不相当终究是不合适,我啊,就是觉得沛哥儿当许个更好的。”
钟蓝笑了笑,“年轻人的事情他们自己去折腾吧。对了,母亲,昨儿个不是说教你那几招帮着拉伸肩背的招式管用吗?今日我正好改了改,不如去后头我示范给你看看?”
令老太太肩背疼痛是老毛病了,试了不少大夫都没有太大作用,前几日钟蓝帮着让她学了几招拉伸了筋骨的招式,效果倒是不错。
只是力道太猛了,令老太太做了一下就累得气喘,她便改良了一下,让老太太自己学起来,每日拉一拉可能对着肩背有好处。
令老太太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晏白薇,“今日既是你母亲替你解围我也就给她这个面子,不过今日你口出狂言,扰了神明,当罚!自己去祠堂跪两个时辰向祖先告罪去。还有,上次让你抄的那祈福经,你回去且再写两百遍来,然后自去大安寺亲自烧了去罢。”
晏白薇叩头福礼,“是。”
等跪完了宗祠,回了玉京园,晏白薇往软榻上一靠,饭都不曾用便睡了过去。
翌日一早,人还睡着,就见于妈妈火急火燎地来了玉京园,“不好了,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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