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正值三伏天,先前下过一场雨,到了后半夜雨停了,空气却闷的像是要沁出水来。

银盆中的冰已经化的差不多了,居室内的空气愈发厚重黏腻。

将近子时,着实不便再唤人来添新冰。守夜的丫鬟惫懒不是一两天了,并非是她能使唤得动的。

在这宋府居住了十六年,宋婉却没有一丝归属感。

居室除了外间,仅一开间大小,烛火昏暗,说不出的压抑沉闷。

宋婉乌黑的长发有些凌乱,眉间透着明显的烦躁,下一刻玉手一挥,干脆将被汗湿的里衣脱了,仅着一件鸦青色缠枝牡丹抹胸。

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越躺着越觉得热,干脆起身来将枕头下的书卷拿出来看看催眠。

青瓦上的积雨忽然滑落一片,砸在廊下水缸中,惊得两尾鱼儿匆忙潜进睡莲底下。

忽然,那种被肆意注视的黏腻感又来了。

星月乌蒙,一道身影被月光投落在窗影之上。

高大结实,肩宽腰窄。

只看那剪影,便能猜想到他有着何等的好身材,至于脸长什么样,宋婉还没见过。

功夫嘛,好像一次比一次要差一些?

记得他第一次来的时候也是下着雨。

那时的他跃进她窗中,可是连鱼儿都没发现丝毫动静。

而现在……愈发随意了啊。

“是我。”窗外的男子低声道。

宋婉放下书卷,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进来罢。”

他应是冒雨前来,鬓边半湿的黑发增添了几分蓬勃的生命力,看起来又野又欲。

青年的目光落在坐在床榻上的少女时,他脸色一红。

她穿的实在单薄,薄薄的锦被也只是做样子般搭在腿上,露出的脚踝又细又白。

“上次不是说好了么,你我到此为止。”注意到他的视线,她起身来披上衣衫,睨了他一眼,奇怪道,“你又来作甚?”

他心中只觉得苦涩,这些天的辗转难眠,下定决心冒着危险来找她,只换来一句“你又来作甚”。

预料之中,却难免难过。

他声音微哑,“我,我想见你。”

宋婉淡淡笑了一下,“想见我便来找我,你当我是什么?”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急忙辩解道,走得近了,才发现她枕畔的书,俯身低声道,“烛火暗,仔细伤了眼睛。”

榻上坐着的少女身形单薄娇小,俯身在她面前的青年穿着夜行衣,手臂处肌肉线条隆起,随着动作衣料收紧,勾勒出流畅凌厉的轮廓,他身量高大,在她这一方小卧房中甚至有些局促。

这样明显的身形差异,他说出的话却委屈又卑微,“我……能不能后悔?”

“上次已经与你说清楚了,天亮了就各走各的路,你当你的大侠,我作我的官家小姐,答应了就是答应了。”她指了指门,又指了指半敞的窗户,“出去。”

青年的神色很是受伤,一动不动站在那。

宋婉心头一软,仅仅是一瞬,又恢复了冷淡,故意问:“你想见我,倒是从大门进来呀?”

男人低下头,知道被她说中了软肋。

她是京中官宦之女,养在深闺的小姐,本无论如何也不会与他扯上关系。

想要从宋府正门进来,对他这样暗里行走的人来说很难。

青年的手指试探着抚上她的面颊,见她没有反抗,压抑住狂热的欣喜,将要说的话吐露了出来,“我要娶你。”

她在他宽大的手掌中扬起一张素净的脸,很是无辜,“为什么娶我?”

月华细碎地洒落在她莹白的面容上,有种纯洁又能够让人动欲的美丽。

只是她的样子,好像在说自己是做了什么恶事么,引得他要娶她?

不知是仲夏夜里太过闷热的缘故,还是她的这一方居所太过狭小,总觉得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她摇摇头,将他的手拨开,“别说傻话了。”

“你我都……那样了。”似是回忆起前几夜的旖旎,他耳尖微红,沉声道,“你还怎么能嫁给别人?”

“你是谁,是做什么的我都不知道。你觉得当真可以娶我么?难道要让我跟你浪迹天涯不成?”她道。

目光与男人湿漉漉的眼睛相触时,她又心头一软,极轻地笑了声,俯身过去攀上他脖颈,温热的气息停在他耳侧,“我们这样……不是就很好么?”

她突然靠近,他身子一僵,呼吸急促,喉结滚动了一下。

这些天不见,他脑海中都是与她在一起的画面,拉洋片似挥之不去,实在后悔那日答应了她再不相见。

她的手不知何时探入他的衣襟,在腰腹间放肆,一如之前那样。

这次来,他真的做好了放弃一切带她离开的准备……并不是来与她做这个的!

然而此刻熟悉的甜香令他几乎难以自持,整个人有了细微的变化。

“我不是要与你……”他的话哑然停住了,垂眸直勾勾的看她,呼吸越来越重。

夏日的衣物极轻薄,宋婉感受到隔着衣料的轮廓,看着他隐忍的样子,不由得笑了,在他耳边轻声道:“真的很想我吗?”

男人再也控制不住,将她扔在床上压了上去,一如前几晚那般。

芙蓉帐中,是二人凌乱的呼吸声……

她喘息着,轻轻吻着他露出的下颌、脖颈,看着黑布下勾勒出的冷峻轮廓,心想,他定是个英俊的男人吧?

丑也无所谓,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察觉到她的神游,他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眸光沉沉,声音暗哑:“看着我。”

她顺从地看向他。

“我想……”他道。

“不行。”

他的声音冷冽又急促,很动听,像是能划在她心尖似的,“我娶你,我带你走。”

“说了不跟你走。”宋婉冷静了下,停下了动作,似乎方才的意乱情迷是假象,催促道,“我手都酸了,你要是实在不能……就赶紧起开!”

宋婉知道自己有点过分,这样放肆地调戏他,他若是对她用强,她是完全抵抗不住他的。

但她有恃无恐的是,他向来只会顺着她的意,一如第一次见她时那样。

那时侯的她在去水月庵看望母亲的马车里,却突遇暴雨,车夫被阻挡了视线,狼狈不堪地架着马车奔逃到了另一条小路上。

雨势未停,她的马车便被凌厉的剑气破风劈开。

她跌落在残破的马车里,头晕目眩,待看清来人时,便看到那青年一双空洞阴暗的眼眸。

像是麻木的杀人者,没有一丝属于人的情绪。

漠然的眼神却在看到她的那一刹那,有所松动。

宋婉脑海中思绪万千,闪电般划过数种想法。

所有思绪汇集成一句话,她不能死。

她死了,她的母亲怎么办!

母亲被父亲的正室诬陷至尼姑庵中清修自省,已五年之久。这五年期间,除了她,没有人再来看过她。

冬日少炭火,夏日蚊虫叮咬,被庵里姑子克扣吃食已成常事,唯有每月旬日,她才被允准来看望母亲,将自己节省下来的碎银子和吃食、衣物送过来。

暴雨中,她思索着,不知是因为冰冷的雨水还是恐惧而微微颤抖。

脑海中的声音愈发清晰,她不能死,不能死!

其实一切发生在火光电石间,但对于当时的宋婉来说却像过了半辈子那么久。

蒙着面的黑衣青年的手,已扣住了她的咽喉。

他的手很修长,微微勾起的手指轮廓锋利,紧紧扣在她跳动的脉搏处,指腹带来粗粝的摩擦感,混着冰凉的雨水,这种感觉奇异又陌生,宋婉忍不住一颤。

她如此柔弱,他都不需要用剑,就可以取她性命。

可他迟疑了。

这一丝犹疑和松动,迅速被宋婉察觉到。

她忽然用力抱住了他的手臂。

他似乎对她的触碰很意外,浑身都绷紧了,连带着掐着她的手都更用力了。

强烈的窒息感攫住了她的心,她在快断气之前,用尽全身力气将他向后一推,连带着自身压在了他身上。

下一刻,一支冷箭射在了马车的残骸上。

那是他们刚才在的地方。

接下来便是一阵打斗声和哀嚎声,雨水迅速将血迹冲刷,到最后,只剩那青年立于孑孑天地间。

还有没死透的人在濒死之际暴起,也被那青年果断地扭断了脖颈,骨渣和血肉混在一起,血腥气的令人作呕。

宋婉和吓傻了的婢女躲在一旁,她的眼眸中并无多少惧色,而是完全被这样光怪陆离的杀戮所震撼。

直到那个青年向她们走来。

雨水浸湿了的乌发,一张白生生的脸露了出来,脸上的水渍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清丽非常,我见犹怜。

她惶恐不安地扬起脸,尽量显露出柔弱可怜的模样,轻声道:“别杀我。”

青年提着剑,那长剑的凹槽中还有未被雨水冲刷尽的鲜血。

他自上而下俯视她,目光肆意又充满侵略性,实在是令她不适,她低垂臻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握着剑的手,眼看着他那只手青筋暴起,而后紧紧闭上了眼睛。

半晌,没有想象中的疼痛。

等她再睁开眼时,眼前的人已经不见了,只有一片茫茫的雨幕,天是那样暗。

短短片刻,她已走神很远,耳边传来青年平静又温柔的声音,“你在想什么,婉婉?”

宋婉身形一僵,心脏狂跳起来。

他怎会知道她的闺名!?

与他扯上关系实则是身不由己,从他第一次翻窗进入她闺房拿刀架在她脖子上,到一次次的她看似后退实则攻陷,她知道自己不能再与他这样下去,可是他好像是有什么特别的能力,吸引着她,无法抗拒。

也许是在宋府的日子压抑的几欲窒息,而他就是破开的那个口子,让她忍不住汲取、靠近、吮吸。

可她到底不想与他有什么羁绊,若是让父亲与嫡母知道了,那她的日子会更艰难。

青年垂眸看着她,被她怒目圆睁的样子逗笑,忽然将她揽入怀中,将脸埋在她的脖颈之间,用力吸咬。

他如此忘情,宋婉挣脱不得,只得发了狠咬了他。

他好像不怕疼似的,肩膀上的衣料被殷红的血色侵染也一动不动。

宋婉简直气急败坏,用力抵住他坚实的胸膛,连踢带咬终于挣脱开了他。

她肤色本就白皙,此刻那修长纤细的脖颈上有一抹明显的红梅,看上去有种禁忌的美。

她的心跳快的厉害,低喘着,语气又急又凶,“你怎么知道我叫宋婉?你这样,我明天怎么遮掩?!”

青年露出的眼眸中有明显的笑意和占有欲,伸手一把将她拽进怀里,隔着面巾低头亲吻她如瀑的青丝。

他的声音有种懒散的音韵,说出的话语却让宋婉冷汗淋漓,“其实第一次见你,我就知道你是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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