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手足

冯灼一进来,打扫的番子们就退了出去。

萧约看一眼薛照,对方没有让他走的意思,他不敢轻举妄动,便和几个档头一起留下了。

司礼监和缉事厂都归薛照统辖,薛照办差时我行我素内外不拘,萧约此时穿着内官服色,看起来并不突兀,况且冯灼怒气正盛,没人会留意角落里的小角色。

冯灼大掌上青筋暴露,死死箍住季逢升脖子,像是要把他直接掐死。

“二爷……爷,小人不……不敢……督主……督主救我!”季逢升脸上涨成猪肝色,翻着白眼向薛照求救。

薛照置若罔闻,用钳子将炭火聚拢,翻着手掌烤火。

“你这该死的奴才,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欺辱到我头上!你家连昭定世子陵寝都敢偷工减料,一场大雨便冲垮了王陵,获罪受刑留得一条性命,还不知恩,竟敢害我!”冯灼人高马大孔武有力,把季逢升像扔小鸡仔似的摔在地上,大手指向破开的菩萨像,“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塑像是孙家建的,而图纸出自你手!”

季逢升大悚,一时间顾不得疼痛,翻身跪好:“不是……我……图纸是我画的,但我不知道里面藏盐啊!”

萧约这才明白了,季逢升如此谄媚,就是因为自身牵连进了私盐案,怕老二怪罪,所以抱紧薛照的大腿,希望得到庇护。

冯灼提到的昭定世子,萧约想了想,是薛照母亲的同胞兄长,是薛照的亲舅舅,生前很有贤名,可惜英年早逝。

原来季逢升家是因为修建世子陵寝出了差错所以获罪,难怪季逢升会背叛薛照,他是一直恨着薛照的。

冯灼从进门到现在都没和薛照说一句话,他只对着季逢升骂:“不知道?你把我当三岁小孩糊弄?若与你不相关,工部那么多人可用,偏偏找到你!若不是你与老四暗中勾结,他怎么知道你会画图!好啊,缉事厂监察四方,结果监守自盗!打量着有点权势在手里,便能够以奴欺主了!竟然糟践起我来!若不是香客偶然看见塑像上有白痕渗出,你们是打算偷偷将此事按下,转运了官盐,又拿去当私盐卖!你说,老四给了你多少好处!”

眼看着二公子火冒三丈,而薛照不为所动,季逢升膝行上前,要抱薛照的腿,被他踢开。

季逢升慌了,急声说道:“督主,我冤枉啊,你是知道的,翻船时我不在奉安……督主,你不能坐视不理啊!我,我之所以答应四公子,是看在你的情面上!是四公子说,他说,孙二爷从前待郡主很好,怎么也算是督主你的长辈,我才——”

薛照将他一脚踹翻,下一刻鞋尖精准地踩上结痂不久的伤口。

听着季逢升惨叫,薛照一字一顿问:“他算哪门子的长辈?”

萧约闻到鲜血的腥臭味,肠胃绞起来似的有些想吐,他忍不住回想季逢升所说的话到底哪里得罪了薛照,竟然让他当着外人如此处置下属。

薛照的母亲章台郡主是先梁王爱妃之女,是前太常寺卿薛桓的妻子,哪里轮得到孙丰待她很好?

薛照和孙家到底有什么关系?

冯灼见薛照动气,自身倒是平和了不少,上前道:“这刁奴死一千次一万次也不足惜。薛照,你躲我几日,今日总得给我个说法了。”

“躲?难道我的行踪随时要和二公子报告?我跟你有什么可说的?”薛照蹭了蹭鞋底,仿佛沾了什么脏东西,“王上没点你做钦差,更没听说你在刑部、大理寺或是都察院任职,凭什么要我给说法?”

薛照脸上就差明写着“你也配”了。

“还是说,这些地方有二公子的人,二公子是帮他们问的?”

冯灼深吸一口气,克制情绪道:“我的小妾听说她哥哥死了,悲痛之下早产,撇下个女孩也死了。周家虽是商户,但也是正经登记在册的,又常和朝廷王室做生意,接连死了两个人,况且周灵安是无罪被关以致身死,死在你缉事厂大牢里,你还想当作无事发生吗?”

薛照神色如常,回身落座,淡淡道:“所以二公子兴师问罪,问的是周家兄妹之死,还是御带沟官盐翻船案?”

“两件事其实是一个祸首。”冯灼在薛照身旁坐下,一番话说得有些口渴,他端起手边的茶水就喝,“你经手的大小案件无数,没道理这次就糊涂不清了。”

薛照此时挺有耐性:“愿闻其详。”

冯灼道:“经此一事,我家可谓损失惨重。”

薛照:“损失是有些重,但未必惨吧?祸兮福所倚,有失才有得,今日情状焉知非福。”

冯灼面色不悦:“你说的什么话。周灵安一死,周家再也揽不下官盐生意,连带着我的进项也少了。更不用说,我那两个可怜的女孩小小年纪就没了亲娘。反观老四,瞧瞧,孙家竟捐得起这样一尊送子观音,老四近来一日三餐都在荷金酒楼,还在千春院包了个小倌,私下更不知养了多少婊子,他哪来的钱?一定是贩私盐得来的!”

薛照指尖在供桌上轻轻敲打,指腹沾了些盐粒:“二公子言之凿凿,对四公子的动态也了如指掌,意思是四公子策划了此次官盐翻覆私盐横行?我国律例,贩卖私盐超过一石者,死无赦。杀人偿命,如今还是两条人命。数罪并罚,二公子是要大义灭亲?”

“我不是这个意思!”冯灼摆手,“阿燎是我看着长大的,从小好吃,他不贪财,也不敢害人,哪里会起这么歹毒的心思,更不用说做这么麻烦的算计。充其量是孙家人蒙蔽了他。我这也是为了他好,怕他被外戚牵连。要是这些人打着他的旗号作奸犯科,父王也会迁怒于他。”

薛照看了眼撇嘴不屑的萧约,勾唇冷笑:“二公子真是为兄友爱,为父仁慈。”

冯灼知道他在嘲讽,神色有些不自在,继续道:“眼下证据确凿,此殿就是藏盐之处。这奴才勾结孙家,劫夺官盐,在奉安城内贩卖私盐,谋取暴利,让百姓深受淡食之苦,实在是该杀!观应,若你自己来审,恐怕旁人怀疑你包庇下属,还是交给刑部才好。”

季逢升还在说冤枉,薛照一摆手让人把他拖了下去。

冯灼道:“祸患不除,难免殃及旁人。今日在孙家捐建的塑像里找到失踪的官盐,数量还只是小部分。扣住这厮正好,免得走漏消息,再严加审问。观应你该趁着事发不久,孙家还来不及转运赃物,立即派人查抄,拿他个人赃并获。如此,不仅能让父王展颜,洗刷我和周家的冤屈,保住老四不受连累,也免得姓季的攀咬到你身上,怎么说他也是你手底下的人。”

“算得好全好定啊。”薛照意味深长地看着冯灼,“二公子竟是查案的好手,此事完毕,王上定有重任相托。”

冯灼摇头无奈:“我已经快一个月没有睡好。周家对我助益颇多,周氏也算体贴……唉,真是无妄之灾,翻船以来,我总怕出事,终究还是人财两失了。事已至此,只希望不要再影响我与阿燎兄弟感情,大哥不在国内,便只有我们手足相依。观应,你也与我们血脉亲近,我们本是互谅互助的,不要让旁人离间了彼此。”

薛照依照冯灼所言,派人去清查孙家,连带着冯燎名下的产业也一并检查。

见薛照如此,冯灼对自己方才言行冲动向他道歉。又说家中有丧,便不办女儿的满月酒了,以后有机会再请薛照过府一叙。

冯灼最后再次对薛照道:“掌印若见到阿燎,一定转告,我和他都被此案伤得不轻。我知道周家之祸怪不到他身上,也请他不要记恨为兄。”

薛照正带着萧约往寺外走,闻言脚步顿住,笑得莫名:“放心,四公子不会恨你,只要你不恨他就好。”

萧约觉得薛照笑得有些吓人,不知道他心里盘算着什么。转头见他弃马不骑和自己一起走路,又觉得死太监没有那么罪孽深重。

缉事厂不声不响把奉安城抄得底朝天,萧约从灵光寺出来,跟着薛照七拐八绕回到家,换回自己的衣裳。

萧约捶着腿对薛照道:“那所别院看着还新,就是这两三年置的吧?日常赊账的人,居然经营得开这样烧钱的院子。”

“别人送的。”薛照说。

“谁?”萧约听这话觉得薛照是知道内情的。

薛照不再详说,使唤他:“去买床。”

他竟然还记得这茬。

萧约知道薛照是要在自己这长住了,本想拒绝,却又看在他确实用了心思庇护没暴露自己的份上,依言买了新床回来。

萧约打算把床安在作坊里,就让死太监鸠占鹊巢住卧室,自己委屈点窝在作坊里,也好督促自己别荒废了制香的正事。

薛照抱着小狗,让搬床进卧房里。

萧约:“?”

“我家再阔,也从没给狗专门置一张床。”萧约说,“你再喜欢一两,抱着他睡也就得了,别宠成这样。慈母多败儿。一两最近都抓不着耗子了,胖得都快跑不动了,孩子正抽条呢,别让它横着长。”

薛照冷冷看他:“你还不如它聪明。”

萧约恍然:“!”

原来这床是让我睡的!放到卧室里和你一起睡!可咱们是能睡到一起的关系么?多冒昧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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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面造奸臣的谣》

汪深纨绔十几年,临近加冠,眼睛一闭一睁来到了十年后,变成了死谏直臣微生潜。原身得罪了朝堂上权柄最大的奸臣,为免受辱,自尽在阴暗潮湿的大牢里。

汪深睁圆了眼看着脚边老鼠,手边馊饭——

哦豁。

坐牢还能顶包,鸠占鹊巢——啊不,鸠占鹊牢了。

奸臣走狗攥着蘸满辣椒水的皮鞭狞笑走近:“微生潜,再不说出点汪大人爱听的话,这鞭子可就——”

等等!且慢!稍安勿躁!

这位权倾朝野的奸臣貌似姓汪名深字濯泉,不才正是十年后的在下!大水冲了龙王庙,嗐!

那我可就太知道他爱听什么了!

披着微生潜皮囊的汪深清清嗓子:“得不到我的心,就要伤害我的身。这话要从一名清纯少男宛如风中小白花,被无情辣手摧花说起……”

随着微生潜披露奸臣汪大人说梦话会叫娘,右臀上有颗红痣……辣手摧花的故事可信度越来越高,微生潜的造谣讲台从大牢挪到朝堂,讲得绘声绘色引人入胜。

微生潜垂眸掬一把少男泪,手按腹部:“如此这般,若我是个女子,早都怀上奸臣崽子了。”

余光里一身紫袍威严深沉。

抬头——

汪深:“继续说,本官在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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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手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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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三九十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