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殿下选妃这日,齐卿禾难得起了个大早,替太子殿下更衣,“殿下今日可也会去?”
“今日事多,恐去的迟。”箫君柏展开手臂,任她替自己穿好衣袍,“三皇妹同你一道。”
“三皇妹似乎很喜欢妾。”齐卿禾退开少许,上下打量着太子殿下,抿唇轻笑。
“她在宫中,难得有个说话的人。”箫君柏眼中也带了浅淡的笑,手臂一伸,捞过人揽在怀中,在发顶落下一吻,“人多眼杂,莫要松懈。”
这些时日,殿下常如此,别说太子妃,就是云桃云杏和承惜都习惯了,纷纷低头退出去。
齐卿禾红着脸点点头,趁着殿下心情好,忍不住多说几句,“殿下,妾平素在宫中,也没个说话的人,殿下不若召妾姐妹入宫,陪妾说说话。”
此话一出,她瞬间感觉到,抚在她后背的手停下了,太子的声音从头顶飘落,“你觉得闷?”
这问题让齐卿禾无从回答,她讪讪一笑,“倒也不是,只是想念姐妹。”
“此事再议。”箫君柏扔下一句,径直离去。
齐卿禾目送殿下走远,暗舒一口气,也不知为何,她这几日心绪不宁,愈发烦躁,乃至常做蠢事。
是孤身一人在宫中,无人商量的缘故么?
“皇嫂!”激动的嗓音由远及近,停在殿前,箫君珞从窗边探出头来,好奇地张望,“皇嫂可起了?”
齐卿禾收敛起思绪,嘴角扬起,“早就起了,就等你呢。”
箫君珞今日着一身湛蓝的宫装,如天际般澄澈,一尘不染,五官长开,愈发水灵,怎么瞧着怎么讨喜。
选妃设定在御花园,离东宫也不算远,是以应箫君珞的话,二人缓缓步行而去。
到了御花园方觉热闹,名门贵女尽数在此,样貌才情样样皆俱,衬得旁侧的金菊都黯淡了几分。
皇后与贵妃尚且未至,姑娘们正聚在一处说着话,闻着动静侧首看去,见是齐卿禾,有人变了脸色,有人神色平淡。
这些人当中,也不乏曾参选过太子妃的,齐卿禾隐约有些印象,那日着实发生了些不大愉快的事。
她细长的柳叶眉皱成一团,径直拉着箫君珞走了,“两位娘娘都没到,我们先去逛逛。”
箫君珞奇怪的目光在众人和皇嫂身上打转,疑惑地问:“皇嫂这是怎了,那些姐姐不好吗?”
齐卿禾轻叹,“她们很好,只是不大合得来。”
箫君珞似懂非懂,“那皇嫂,我们现在去哪?”
偌大的花园子,恐走不了多远。
齐卿禾停下脚步,思索着左右张望,这会儿只能看见假山矗立,山石嶙峋,两侧的花开得正盛。
她鼓起腮帮又猛地吹口气,“绕过假山,我们就回去。”
箫君珞点头,挽着皇嫂往假山去。
怎料将将转过弯,却听见细微的说话声,听着动静是一男一女,在说今日选妃之事。
“殿下,臣女今日当真可以?可那太子妃,臣女昔日责骂过她,她莫不是要使些手段?”
“不会。”男人的嗓音低沉,颇有几分陌生,“我都安排好了,保管不会出差错。”
闲逛的两人齐齐停下脚步,箫君珞拽拽皇嫂的衣袖,压低声音道:“是四皇兄的声音。”
相比皇嫂,箫君珞在宫中时日更长,对这声音更加熟悉。
齐卿禾一把捂住她的嘴,将人拉走了。
待走远,她才放开手,做了个嘘的手势,“四殿下不直说,想来是不想让未来的正妃受刁难,唯今日不一样。”
“皇妹切记,我们不曾听过什么。”她颇为认真地看向箫君珞,有些头疼,这到底该怎么解释,箫君珞贵为公主,绝不会有事,她这个太子妃就不一定了,“顺其自然便好,莫要坏人好事。”
箫君珞懵懂的眼神落在皇嫂身上,似懂非懂地点头。
二人回到选妃的玉兰轩,却见众多姑娘们,正板板正正立在厅中,不闻半点说话声。
她们越过众人入座,这才看到身居左侧高位的贵妃娘娘。
“哟,你们来的怎这般早,本宫好歹是用过早膳的。”贵妃笑道,招呼箫君珞在自己身侧坐下,“你个没良心的,一大早就跑没影了,也不知会母妃一声。”
“母妃恕罪。”箫君珞乖顺在母妃身侧坐下,“儿臣早上见母妃尚未睡醒,不敢打扰。”
“瞧你这张嘴,能说会道。”贵妃一捏女儿的嘴,笑意更深了。
齐卿禾欠身行礼,而后入座,讪讪笑道:“殿下自是用过饭来的。”
贵妃浅笑未语。
这时,门外传来宫人的高呼,皇后娘娘到了。
皇后缓步走近,“本宫今早有些头疼,这才来晚了些,人可的来齐了?莫要再有什么迟到的迷路的,做些不雅的事来。”
“娘娘放心,人都齐了的。”宫人躬身解释。
跟随皇后娘娘而来的四殿下箫君晖,仍是那般沉默寡言,一语不发,双手撑着膝盖,眼神不曾在这些姑娘身上停留。
“那开始罢。”皇后瞥向箫君晖,“既是四殿下选妃,晖儿还坐着干甚。”
箫君晖闻言起身,在各位姑娘面前走过一圈,将象征着正妃的金菊随便一塞。
被塞的那姑娘,明眸皓齿,温婉柔和,谢恩时的嗓音轻轻柔柔,甚为好听。
齐卿禾老神在在听着,这姑娘的嗓音,与先前的娇笑截然不同,若非音色相似,她几乎怀疑自己幻听了。
选妃之事就这般落定,皇后娘娘问了这姑娘的家世,这姑娘名唤周若嫣,是内阁大学士皆吏部尚书家的独女,皇后甚为满意。
几位娘娘留下说话,落选的姑娘各自散去,却仍有几人不愿离去,堵在门口愤恨不平,“怎两回都是白跑一趟,这回输给周姑娘也就罢了,上回太子妃那算什么事。”
虽说得义愤填膺,引得留下几人纷纷附和,声音却极轻,只周遭几个人听清。
怎料这话被姗姗来迟的箫君棠听个正着,她临出门时被母后耳提面命,不得惹事。
她本就不喜齐卿禾,闻言更是嗤笑附和,将母后说的话抛之脑后,“可不是,她一个野丫头能有什么好,凭什么能当本宫皇嫂。”
其他人自是要压低声音,可韶月殿下不用。
挑衅的嗓音传入厅中,叫厅中人听了个清楚。
齐卿禾恍若未闻,起身正欲行礼告退,这时门外,宫人高声的通禀复又响起,陛下和太子殿下到了。
陛下的到来,令所有人始料未及。
皇后面上浅笑不变,“棠儿一时心直口快,太子妃想来不介意罢。”
说罢示意身侧宫人去请韶月殿下进来。
逞一时口舌之快的箫君棠垂头丧气进了门,紧随其后的是陛下与太子。
“结束了?”陛下在高位坐下,两道浓厚的剑眉一挑,面上似笑非笑,“老四选的哪家。”
“周大人的独女,晖儿眼光不错。”皇后说着,微抬下巴。
周若嫣规矩行礼。
皇帝颔首,召来宫人赐婚,吩咐人进来。
随着陛下的话,两个侍卫拖着一个姑娘进来,姑娘点好妆的面容姣好,这会却哭得梨花带雨,哭花了妆,红肿的眼不住地滚下眼泪,嘴里不停哭喊,说着她知错了。
“宫中不比他处。”皇帝目光扫过太子,“太子你说,乱嚼舌根者,该如何?”
箫君柏道:“杖责十。”
齐卿禾听得心惊,她只见过一回责罚宫人,也是十下下,便是血肉模煳,面白如纸,脚步虚浮,需得旁人搀扶。
而今不过一句闲话,竟要杖责十下!
她悄悄伸手,去拉太子殿下。
箫君柏反握住她的手,在父皇些许赞扬的目光中,让宫人把人拖出去。
不一会,凄厉的叫喊冲破天际。
皇后娘娘与贵妃娘娘,似是习以为常,面上风轻云淡,仿佛惨叫不复存在。
倒是周姑娘周若嫣,白了脸,抿唇垂首不敢多看。
齐卿禾下意识攥紧太子的手,稍长的指甲划破掌心,沾上黏腻,她却恍若未闻,满脑袋只听得那姑娘的哀嚎。
直至皇后喊她,方才回神。
“晖儿都要娶妻了,本宫想着,去万国寺为晖儿祈福,贵妃妹妹和太子妃,不若同本宫一起去,周姑娘和晖儿也一起来罢。”
“姐姐当真好兴致。”贵妃笑着应和,“也是,珞儿年岁渐长,是该祈福。”
眼见两位娘娘都应了下来,齐卿禾还能说什么拒绝的话,“能与两位娘娘同行,是妾的荣幸。”
刚刚赐婚的二人齐齐谢恩。
叙话直至一刻钟后方散。
齐卿禾跟随太子的脚步,踏出玉兰轩,花园前的一小片空地上,空气中弥留着浅淡的血腥气,脚下的石青板路缝隙鲜红一片。
纵使宫人打扫干净,她却忍不住细想,这里究竟发生过什么。
“宫规森严。”箫君柏见她脚步停停走走,面有不忍,遂停下来等她,“你该习惯才是。”
“是。”齐卿禾垂下脑袋闷声道,这会儿方看到指尖斑斑点点的血迹,倏地快走两步,抬起太子的手。
箫君柏的掌心血肉模糊,不忍直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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