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红檐回到府中,匆匆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一头载到床上睡了个昏天黑地。银儿怕打扰她,连吃饭都不敢叫她起床。直睡到第二天下午起来,眼底乌青才消了个七七八八。
晚饭时银儿合计着再怎么样也该醒了,提着食盒来到孟红檐的门口。果然,里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进门,看见屋里昏暗,将烛台的火点上,屋里瞬间亮了几分。
“娘子,您可算是起来了。”银儿放下食盒,准备给孟红檐梳个发髻:“您要是还不醒,我都得请先生来跳大神了。”
红檐起身披了件衣服,直接坐到桌子旁:“银儿,反正都这么晚了,便不梳头发了,省得过会儿还得散下来,麻烦。我还没吃饭呢,先吃饭吧。”
“行,”银儿应了句,把食盒里的饭菜端出来,道:“今早娘子没起床,殿下去冯翊平反一事已了结,生擒了冯翊王,正押解回京呢。”
手中的筷子一顿,孟红檐默默算了下日子,疑惑道:“那么快?”
“是有些快,听说殿下水淹冯翊,一举擒了反贼,威风得很。”银儿撑在桌面上托着脸,思索半晌又道:“不过娘子去梅林县也有十天半个月了,再过几天就要过年了,也不知殿下能不能赶在过年前回来。”
孟红檐放下筷子,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他回来有什么好的。若殿下赶不回来,那我们府里还能随意过个年,他在,大家反而不松快。何况殿下打了胜仗,还要操持着给他办接风宴,哪个不是要耗费精力的事儿。”
银儿觉得有理,点头称是。
听知乐讲,淮陵王跟人向来少话,虽多数时间在军营里,但只要他在府上的时间,众人都过得战战兢兢的。灵潞院中有裴觉伺候,下人压根不会靠近,生怕触了裴不澈的霉头。
“我听大家伙说,自从娘子来了淮陵王府后,殿下看着都和蔼可亲了很多。”银儿一边收拾碗筷,一边笑着说道:“娘子,您可别不信,府里的人都这么说呢。以前殿下总是冷着一张脸,谁见了都怕。可自从您来了,殿下偶尔还会笑一笑,连裴觉都说,殿下最近心情好了不少。”
孟红檐闻言,微微一愣,随即摇了摇头,苦笑道:“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殿下本就是性情中人,只是平日里事务繁忙,难免显得冷峻了些。你们可别把功劳都推到我头上。”
银儿却不以为然,眨了眨眼,神秘兮兮地凑近道:“娘子,您就别谦虚了。我可是听说了,殿下前几日还特意吩咐厨房,说您喜欢吃甜食,让他们多备些糕点。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儿呢!”
孟红檐听了,心中微微一颤,脸上却不显,只是淡淡地说道:“先前府中没有女眷,殿□□恤,也是常理。银儿,你别总是胡思乱想。”
银儿见她神色淡然,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是笑嘻嘻地收拾好碗筷,退了出去。
屋里又恢复了安静,孟红檐坐在桌旁,望着烛火出神。她心里清楚,淮陵王裴不澈的确对她有些不同,但她并不愿意多想。她来淮陵王府,本就是为了避祸,不想卷入任何纷争。
临近除夕,天儿也没那么冷了,前几日还穿在身上的对襟棉马甲,这几日在屋里穿着还有些发热。
孟红檐张罗了好几天,终于把接风宴安排了清楚。请的人挺多,只是能来或者想来的人有多少,那倒是后话了。
裴不澈抵京那日正是正月二十九,先进宫给承明帝递了奏表。承明帝一高兴,又赏金又赏银的。裴不澈回到府中时,天色已晚,府内灯火通明,门前挂起了红灯笼,映得整个府邸一片喜庆。
红檐早已在门口等候,见他下马,便上前行礼:“殿下奔波一路辛苦了。”
裴不澈微微点头,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问道:“你在梅林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没事吧?”
“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殿下回来得为何这般早?”孟红檐见他神色疲惫,便道:“殿下要不要先用些饭菜?”
话音刚落,宁致不知从哪里窜出来,调笑道:“淮陵王殿下擒了李元义以后,马不停蹄的就往中京赶,快马加鞭也要十日的路程硬生生缩到了八日,跑死了六匹马,这会儿大军才刚渡淮水。”
孟红檐微微福身:“宁大人。”
裴不澈瞥了他一眼:“宁致,你聒噪了。”
宁致耸耸肩,道:“也不知道是谁,给我来信说一定要赶回来过年。”
裴不澈不理他,径直走到桌旁坐下,目光落在桌上的饭菜上。孟红檐还要招呼前来的宾客,没跟着坐下。来的人倒是不多,见裴不澈回来了纷纷起来行礼。
他心不在焉地摆了摆手,漆黑的眸子一直盯着在忙碌招待客人的孟红檐。
席间,众人纷纷向裴不澈敬酒,恭贺他凯旋归来。裴不澈虽然依旧神色冷峻,但偶尔也会举杯回应,气氛倒也融洽。
送走了客人,院子里的一片狼藉交代给了银儿和知乐盯着收拾,孟红檐才得了空闲回房中坐下。
此时裴不澈刚洗完澡出来,身上还带着水汽,水珠从发梢滴落下去,在地板上留下水印。
孟红檐见他神色冷淡,心中有些不安,便也坐下,轻声问道:“殿下此次去冯翊,一切可还顺利?”
裴不澈点了点头,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过了片刻,他才缓缓开口:“冯翊王已被押解回京,不日便会受审。”
她暗自送了口气,笑道:“殿下可是有心事?”
“没,”裴不澈不愿告诉她,信口胡诌了一句:“大概是有些累了。”
见他不愿多说,红檐也不多问,换了个话题:“我来王府那么久了,还从未去见过长公主,正好明日除夕,我该去请个安了。”
裴不澈蹙眉道:“我不是跟你说过,不要去见她吗?”
“我知殿下与长公主心中有怨,但不管怎么说,长公主也是殿下的母亲,是我的婆母。”孟红檐搭着他的手,柔声细语道:“他日旁人说起来,我们礼数周全,才不会落人口实。”
“旁人怎么说,关我何事。”裴不澈厉声道:“反正你不许去见她。”
两人相对无言,屋内的气氛却比先前缓和了许多。裴不澈低头抿了一口茶,忽然道:“除夕那日,宫中会有宴席,我需进宫一趟。你若觉得府中冷清,便让银儿她们陪你热闹热闹。”
孟红檐点头笑道:“殿下放心,我会安排好的。倒是殿下,事务繁杂,莫要太过劳累。”
裴不澈“嗯”了一声,目光再次落在她脸上,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没有开口。他放下茶杯,起身道:“时辰不早了,你也早些休息吧。”
翌日清晨,孟红檐早早起身,开始安排府中的除夕事宜。银儿和知乐忙前忙后,府中大门贴上了春联,一片喜庆。
孟红檐还拿着两张门神像,把张牙舞爪的门神贴在了和裴不澈住的房间门上。
裴不澈如约进宫赴宴。孟红檐独自在府中用膳,虽有些冷清,却也乐得自在。饭后,她与银儿、知乐一同在院中赏雪,三人说说笑笑,倒也热闹。
“娘子,听说今日外面有跳傩戏的,我们也去看看吧。”银儿有些期待地看着孟红檐,大大的眼睛盛满了希冀。
知乐也附和:“今日唱的是《捉黄鬼》,夫人咱们看看去吧,左右在府中无事,殿下也没回来。”
孟红檐狡黠一笑,拍案决定道:“走,今日除夕,街上的花灯更好看。”
红檐裹着银狐斗篷刚踏出角门,细雪便簌簌落在她的眉睫上。朱雀大街上人声鼎沸,孩童举着糖葫芦在灯火里穿梭,远处傩戏的鼓点震得积雪从屋檐扑簌簌跌落。
腾龙舞狮迎新年,火树银花不夜天。
“娘子快看!”银儿指着街口三层楼高的走马灯,鎏金灯面上绘着十二花神,转起来时牡丹芍药都似活了一般。
孟红檐正要上前细看,忽然被斜刺里伸出的手攥住衣袖。
是裴不澈。
“殿……殿下?”红檐吓了一跳,结巴道:“你怎么在这里?不是宫中除夕宴吗?”
银儿和知乐两人互相看一眼,默默退下。
“嗯……无事,我就先回来了。小厮说你和银儿出来看傩戏,我就跟来了。”裴不澈松开她的衣袖,自然而然牵起了她的手。
孟红檐咧嘴一笑,将手中的糖葫芦送到他嘴边,道:“殿下尝尝这个,可好吃了。”
裴不澈盯着糖葫芦,死死抿着嘴,奈何孟红檐实在太有耐心了,一直举着不放。他无法,只能张嘴吃了一个糖葫芦。
“好吃吗?”孟红檐睁着眼睛,灯火映在她的瞳孔里,叫他心跳都漏了一拍。
裴不澈把糖葫芦咽下去,轻咳一声,回答道:“好吃。”
不敢在看她,裴不澈侧过头,耳尖微红。他忽然暗自庆幸此刻正是夜晚,灯火通明,她不会注意到这等小小的变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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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除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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