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还抱那么紧?

在婢女惊愕的目光中,沈湛将手覆上了宋婉的额头。

沈湛的体温比常人要冰凉,宋婉感到他的手覆过来时,不自觉地向这抹清凉靠近,呢喃着蹭了蹭。

他浑身一僵,抱着她的手松了松,有些不知所措。

半晌,他问婢女:“昏过去那该如何?”

“奴婢去请墨大夫来。”婢女轻声道,而后看向昏迷在世子怀中的宋姑娘,生生咽下了后面的话——

世子看起来根本不像是嫌弃宋姑娘的样子……还抱得那么紧?

那应该没必要把宋姑娘送回酌香馆了罢?

墨大夫很快便来了,原以为是世子犯了病,来了一看昏迷在床榻上的是宋婉,当下松了口气。

诊治后,原是感染风寒受凉了,又疲累,才引发的高热。

开了几服药,婢女接过药方便去药房煎药去了。

沈湛眉眼不动,仍在打量着尚在昏迷中的人。

他的目光露骨而困惑,抬起手轻轻触碰她的脸颊,高热带来的烫意似乎能烫进他心里去,即便如此,他的手也一刻不愿从宋婉脸上移开。

他庆幸宋婉是闭着眼睛的,因为他此刻的表情一定很扭曲。

半晌,他收回了手,放在鼻尖嗅了嗅。

而一旁伺候的婢女们似乎已经习惯了当一个无声无息的摆设,收回了原本惶恐的目光。

“母亲……”宋婉喃喃道。

一旁的沈湛已起身,高大的身影将她笼罩在黑暗里,他神色平静问道:“母亲怎么了?”

“不要……为难她。”她的声音如梦呓般,嘴唇都在哆嗦,“不要。”

听她这么说,他大概能猜想到她原先在府中处境,无非是不受宠的庶女受主母打压,主母为了保全亲生女儿,便将她这倒霉庶女送来了王府。

这样晦涩凄惨的故事每天都在上演,他并不在意。

沈湛若有所思看着她,扯了扯唇角问:“你可有心上人?”

宋婉只觉得心口一紧,那问话的声音明明好听到令人发指,却令她头皮发麻……

她摇摇头不愿再开口回答。

宋婉坠入了一个美梦,仿佛回到了青州。

梦里是幼时与母亲居住的那一方小院。

小院临河,夜里总能听到淙淙的流水声,河水波光粼粼地倒映在房顶,母亲说是把星星搬进了家里。

在母亲的教导下,她的童年时期从未觉得过得苦,发霉的斑驳墙面在母亲口中是墙自己作了画,冬日里被克扣了炭火来回踱步取暖,母亲就带着她捉迷藏……

可童年会过去。

长大后她渐渐明白,她虽也是小姐,却与嫡姐的待遇是完全不同的,人生不易和命运无常,从未放过她。

梦境中的一切与逝去的童年一同褪色、斑驳,而后化作母亲惨白的脸和细的可怜的手腕。

一碗汤药滑落在地上,药汁如漆黑的泼墨让人心惊。

宋婉骤然惊醒,脸色白的骇人,两颊却通红。

鸦青探过头来,柔声道:“姑娘醒啦,醒了就快把药喝了吧。”

端到她面前的汤药和梦里的一样,漆黑,酸涩。

宋婉抬眸环顾,这竟是沈湛的卧房……再低头一看,自己身上盖着的也是沈湛的锦被,却不见他的人影。

她一骨碌爬了下来,险些跌倒,婢女稳稳的扶住了她道:“奴婢扶姑娘回去?”

宋婉点了点头。

她知道沈湛喜洁,自己就这么睡在了他床上,他不知如何气恼呢,可别再气出个好歹来。

现在在王府,毕竟他活着,她才能活着。

*

而另一边,临近破晓,小径上昏黄的宫灯摇曳欲熄,那点微光在即将升起的朝阳下愈发如萤火。

绣阁烟霞已散,王府的画栋雕梁在阴阳割昏晓之时犹如隐于黑暗中的巨兽,乍一看去让人不寒而栗。

“咳咳。”病弱郎君咳嗽了几声,将狐裘大氅裹紧,“当真找到他了?”

暗卫答道:“回禀世子,二公子被那宋府丫鬟引去了叶城,二公子刚到叶城便被叶城府衙的人制住了,说是他拐带良家子……属下料想是宋家人做的局,为的就是让他不再纠缠宋姑娘。”

沈湛身形微顿,清瘦修长的手扶在凭栏处,眼眸中森然的寒意闪过,“他现在人在哪?”

“叶城牢房里。”暗卫道,而后声音低了下去,“叶城郡守与咱们有生意上的来往,知道世子您在寻二公子的下落,所以才联系了属下,特地没将此事上报……”

沈湛缓缓回过头,看着跪在地上的暗卫,下了决心般吐出三个字:“放了他。”

暗卫讶异地抬头看他,复又深深低下头去,“遵命。”

沈湛深呼吸了一下,狭长的眼眸中是猩红的血丝,胸臆见的憋闷和愠怒如浪潮般一层层漫上。

沈行明知他要害他,却不以为意。

难道找到那个女子比世子之位、比回来向他复仇还重要?

他在意的东西,沈行轻易就能得到,却并不在意。

既如此,他很想知道若是沈行看到自己的心上人成了他的人,会如何呢?

这不比杀了他,更有趣么?

这幅破败的身子拜沈行与那小妇所赐,他的母亲也在日日忧虑与不甘中早早魂归幽冥,只剩他日夜受着折磨与煎熬,却差点儿被这庶出的弟弟夺去世子之位。

他怎能让沈行轻轻松松地赴黄泉……

病弱青年怒极反笑,怎料刚笑了几声就陷入难以抑制的咳嗽中去,俊美的面容上是充满厌倦的死气,低垂的睫羽落下一片浅浅的阴翳,残忍又破碎。

*

翌日,宋婉醒来,缓了会儿神,看着雕花的帐子顶,一时不知道自己在哪。

清苦的药香袭来,她垂眸看去,自己身上披着一件雪色锦袍,锦缎下是猞猁毛,极有分量,鎏金的扣子在阳光下闪着煜煜的光泽,还隐隐泛着清苦的药香。

这是……沈湛的衣物。

她慌忙站了起来,那锦袍的下摆就垂在脚踏上。

想来是沈湛身量高,这锦袍对于她来说太长了。

宋婉将锦袍提起来仔细打量检查,又小心地拍拂干净,但转念一想,他性子喜洁,被她穿过的衣物,应该不会要回去了。

“小姐,你醒啦。”鸦青听见动静过来,将床幔规整束在脚踏上,又伸手探了探宋婉的额头,“果然不烫了,墨大夫开的药真好使,这要是以前在咱们府里,不得缠绵病榻好几日。”

宋婉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的确是不烫了,王府府医一副药便可药到病除,如此了得的医术却治不好沈湛?

不知是自己身子骨太硬实还是沈湛太严重?

她把手中的袍子叠好放在一边,问道:“昨夜我竟烧的那么严重么?这衣物是怎么回事?”

“小姐你是被琉光院的姐姐们架着回来的,天亮的时候,世子来看过您,衣物便留下了。”鸦青如实说道,“而且世子留下话,说您身体大好之前不必再去琉光院了。”

宋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沈湛身体不好,这是怕自己将病气过给他吧。

那她不去给他上药了,他的病情怎么办呢?

算了,还是先顾自己的死活吧,这么大个王府,沈湛的命并非就系她一人身上了。

这么想着,宋婉心安理得地坐了下来。

宋婉的病其实早就好的差不多了,但王府里的丫头似乎对头疼脑热这种病极其忌讳,生怕她出了酌香馆就将未了的病气过给别人,这个别人再不小心带到了沈湛身旁,所以在她完全大好之前,不让她出酌香馆。

简直是严防死守。

在院子中也没什么不好,反倒是比在人前行走时让宋婉觉得安全,不必小心翼翼,不必如履薄冰,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

但宋婉还是用袖子掩住脸,假装哽咽道:“等我大好了,即刻便去世子房中伺候,这些日子,劳烦你们照顾世子了……”

她低着头,谁也看不清她的表情。

待人走远了,青鸦凑近过来,看着宋婉干干净净的脸,夸赞道:“小姐您比以前装的还像了……”

宋婉道:“这是在王府,我娘在宋府能过得如何还都系在我身上呢,自然事事都得小心,你也是,以后不能像在宋府那样了。”

鸦青应了个是。

琉光院。

廊庑下,沈湛坐在圈椅上,一身玄青色的缂丝直裰衬得他气色好了些,一向淡漠的表情有所松动,“她真是这么说的?”

婢女躬身垂首道:“是,宋姑娘还抹了几滴泪,对不能来伺候世子很是难过呢。”

“她病还没好?”沈湛道,“都几天了,怎么治的?”

“好得差不多了,还是得等大好了再来世子身边伺候……”婢女道,一时难以揣测世子的想法,只得垂首听沈湛下一步的指示。

可沈湛的目光却被来来回回进出上房的婢女所吸引,脸色一沉,竟站起身来呵斥道:“你们在做什么?”

“奴婢、奴婢在换房中的引枕、被褥……之前宋姑娘睡过……”婢女停下脚步,畏缩着轻声答道。

一瞬,戾气浮上沈湛眉目间,“谁让你们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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