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露往后挪了两步,在沈予安眸中闪过一丝失落时,她却跪了下去连嗑三个头:“奴婢这条命是姑娘给的,奴婢要跟着姑娘,哪怕粉身碎骨此生亦不悔!”
“当真?”沈予安从不会轻信任何人,亦不敢轻信任何人。此刻的她对待眼前女子,亦是这般态度。
玉露用手胡乱地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语气中满是坚定:“当真!姑娘,奴婢会用行动证明忠心的!”
“也罢。”沈予安把她扶了起来“你回去房内休息罢。”
玉露看着她点头道:“是。”
就在她转身要离开时,沈予安叫住了她:“等等。”
沈予安轻移莲步走回房内,过了半晌才从房内拿出了一个药膏。那药膏罐子十分老旧,细看还能看到上面有些许裂痕,可内里膏体的味道却是意外的清香,让人闻着就觉舒服。
“姑娘,这是?”
“是很久以前一个老神医给我的药,你额头磕红了,涂一下这个应当会舒服一些。”沈予安额间因为翻箱倒柜沁出了一层薄汗,可却更为动人。
玉露看着那药膏红了眼圈,从小到大还未曾有人这般待她。她好似头一次,体会到了被人真心相待是何滋味。
见眼前的人愣住了,沈予安还以为她是嫌弃这药膏罐子,当下解释了起来:“这药膏虽老旧,可功效却是极好的,你别嫌弃它的外形...”
可还未等她说完,玉露便如获珍宝般把药膏接了过去:“谢姑娘,奴婢会好好用的!”
“你喜欢便好。”沈予安抬头看了一眼渐渐暗下的天色,开口道“快回去休息吧。”
“是,奴婢告退!”玉露抱着那药膏,高高兴兴地离开了。
看到两人都被支走了,荷花上前询问:“姑娘,她们...可信么?”
“不可信。”沈予安慢步走回房中,低声嘱咐道“我快要出嫁了,这些时日切不可节外生枝。明日一早,你寻个由头出府,去帮我打探一下,荣府内有没有传出什么流言。”
荷花点头应下,转身离去。
.
翌日一大早,荷花便悄悄溜出府中打探消息。
沈予安在水仙的伺候下,洗漱了一番,才慢步从里走出。
她身着软烟色松花绣色对襟褙子,一袭雪青色镶花罗裙,看上去素雅无比。这样的一套衣裳尚且连丞相府内一等女使都比不上,可却愈发衬得沈予安那张清幽绝艳的脸蛋,宛如沾上朝露的白牡丹一般,出尘脱俗,清冷高贵。
好美!
立在门外等候的玉露看着这张脸,不自觉地愣在了原地。
“怎么了?”
“没,没什么...”玉露垂下了头,向她行了个礼。
“荷花回来了么?”沈予安笑着问道。
玉露摇了摇头:“荷花姐姐一早便出去了,现在还未回来,许是有事耽搁了。”
“荷花当真是被我骄纵惯了,让她去置办点东西,都这样慢。”沈予安脸上现出些许不悦。
一旁的水仙见状,还以为自己有机可乘,笑着迎了上去:“姑娘别生气,若是姑娘觉着荷花姐姐伺候得不好,那以后便由我与玉露伺候您吧。”
“好啊。”沈予安看向穿着有些许越矩的水仙,开始细细打量了起来。
水仙生得极为妩媚,纤细的手臂如藕节一般粉嫩柔软,那身段更是看着便叫人动心。
沈予安不了解自己的父亲,可她却知道这天底下的男人都一样,只要女人在他们面前打扮得合他们心意,能勾起他们内心最原始的**,便可把他们拿捏在手。
既然沈予霜送给她这样一个礼物,那她不如顺水推舟,把这个礼物送给沈松行。要是水仙真能有这样的用处,帮她缠住那母女,倒是可以让她松口气了。
沈予安脸上满是笑意,她搭上了水仙的手,柔声道:“水仙,那从今往后你便是我贴身女使了,现下我要先去跟爹爹娘亲请安,你可得跟紧我。”
“是,姑娘。”水仙娇声应下,她并未觉着有何不妥,只以为是自己有本事,才入东厢院便取得了沈予安的信任。照这样下去,别说脱奴籍了,只怕飞黄腾达也是指日可待呀!
出了东厢院穿过拱门便是霜华湖,看着湖边从未断过烛火的雕花烛台,沈予安自嘲地笑了笑。
霜华湖是用人力挖出来的湖,而之所以会挖这个湖,完全是沈松行对沈予霜最真挚的父爱。
在沈予霜出生后,为保她平安,沈松行特意去灵光寺找来了相士替她算命。相士算出沈予霜命里缺水,得在宅子中心常年放一个大水缸压一压才好。
这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可沈松行竟大兴土木,花费出流水般的银子。让工匠想办法引流入府,耗时半年才终于造出了这么一个,独一无二的霜华湖。
他们二老一直都是慈祥且温柔的,只是这些从不会落在她身上罢了。
沈予安也曾怨过,同样是爹娘的女儿,为何自己要深受虐待,从未得过一丝温情。而妹妹,却从一出生便什么都有了。
只是她始终得不到答案,现如今她已不想再问,若无人爱那便自己爱自己好了!
“姑娘,到了。”玉露出声提醒道。
沈予安点了点头:“水仙你同我进去罢,玉露你在门口候着。”
“是。”玉露福了福身子,乖巧地立在了一旁。
堂屋内,沈松行和魏月容正端坐在上位细细品茶。屋内熏着梨香,一丝丝清甜的香气,顺着薰炉缓缓向外飘散。
“爹爹,娘亲,女儿来给您们请安了。”
沈予安双手交叠放在腰侧,轻柔地朝两人福了福身子。水仙见状也跟着行了个礼,她身上的纱衣因行礼的动作,缓缓滑落了一些。
上座的沈松行在看到水仙若隐若现的白皙肩膀,忍不住愣在了原地,眼睛看得发直的同时,险些忘了回应沈予安。
沈予安低下了头,眼底闪过了一丝狡黠:这水仙果然有用。
堂上的魏月容很快就发现了沈松行的不对,她顺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一下就发现了沈予安身后的水仙。
水仙的年轻貌美,根本不需要多余的动作,便能点燃魏月容内心的妒火。她用力地拧了拧沈松行的胳膊,语气带着些许质问道:“夫君,你在看什么呢?”
胳膊传来的疼痛让沈松行瞬间清醒了过来,他被魏月容这提醒弄得有些不悦,心底不自觉地升起了烦躁。
“坐吧。”沈松行语气不善。
沈予安乖巧地点了点头,在水仙的搀扶下坐在一旁。
“安儿,你这是哪来的新女使?模样这般可人!”魏月容见沈松行依旧是那般魂不守舍的,忍不住开口问道。
沈予安拿起一旁备好的茶,笑答道:“原不是什么金贵的人,母亲若喜欢,不如就让水仙去母亲房中伺候?”
“用不着,我这有得是伺候的人。”魏月容移开了视线,语气依旧是夹枪带棒的。
“不然...”沈予安抬头看向了沈松行,黑沉的双眸中似乎酝酿着什么“就让水仙去父亲书房中伺候可好?水仙什么都好,洒扫浆洗无一不精通,若父亲允水仙伺候,也算是女儿尽孝了。”
一听到可以去老爷书房中伺候,水仙娇怯怯地抬头看向沈松行,却发现后者也在瞧她,一时间心猿意马...
“不可!”魏月容拍案站起,怒意再也藏不住了“你父亲书房不缺人伺候,你要请安也请了,该回了。”
沈予安见好就收,她放下了茶杯,起身行礼:“那女儿就先行告退了。”
水仙跟在她的身后,摇曳着身子慢步走出,生怕身后的人瞧不见她似的。
三人刚踏入东厢院,水仙就着急着要回房。这一路上沈予安都在留意她,又怎会不知道她暗生出的心思,摆了摆手便让她退下了。
看着水仙的背影,玉露忍不住皱起了眉:“姑娘,她...”
“玉露,你知道为什么,这个院子里都没有姨娘吗?”
“因为...夫人不许丞相纳妾?”
“对。”沈予安点了点头,看向了远处墙头那伸出墙外的花枝“母亲强势,自然不会允许别的女人碰她的夫君。只是,色衰而爱弛,男人又是负心的多,母亲又能撑到何时呢?”
玉露瞪大了眼睛:“难不成,姑娘您是想...”
想给自己的父亲纳妾!
这样惊世骇俗的话玉露不敢说出口,只得把话给咽了下去。
沈予安轻笑出声,并没有说穿。她只是好奇,若沈予霜知晓她送来恶心自己的人,最终会恶心到她自己,会是怎样的有趣?
当真是期待。
“姑娘。”荷花一回来就见到两人在说话,连忙上前行礼。
沈予安见她神色自若,不免有些奇怪,摆了摆手让玉露退下,与荷花走入了房中。
“怎样?”
“荣府并未传出什么奇怪的流言,只是发生了件怪事。”荷花如实回答。
沈予安疑惑不已:“什么?”
“荣家公子被毒蛇咬了,中毒而死,他那一群贴身护卫也都死了...”
“什么?”
沈予安瞪大了双眼,这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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