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岚江拓的书房傅轻舟倒是来过几次,但是书房中的密室却从始至终也只瞥见过一瞬。
随着乌岚江拓的贴身内官缓缓旋转书架上最不起眼的小花瓶,只听一阵轻微的“嘎吱”声,原本浑然一体的墙面,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推动,缓缓向后退去。
一扇暗门悄然显现,密室里昏黄的烛光慢慢倾泻而出,在地上投射出斑驳的光影。那跳跃的烛火,如同勾魂摄魄的妖,引着傅轻舟不断靠近,去窥探隐藏许久的秘密 。
踏入密室,没有潮气,没有腐朽,反而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沉香,显然是时常开启洒扫。
密室的墙壁上,挂满了画像,皆是女子。从稚嫩的孩童,到亭亭玉立的少女,再到风华正茂的成年模样,无一遗漏。
画中女子鲜衣怒马,手持长枪,在沙场上纵横驰骋,英姿飒爽,飞扬的发丝与猎猎作响的披风,尽显无畏的豪情。
也有又娴静优雅,身着华服,于庭院之中抚琴作画,嘴角含笑。
傅轻舟的呼吸急促起来,她缓缓走近,手指轻轻抚过一幅幅画像,指尖触碰到纸张的粗糙纹理,心也跟着颤抖。
她的目光在这些画像间游移,越看越惊,同时也终于理解了,乌岚江拓死前的那最后一句话。
——阿舟,来世,我不愿再做你的兄长……
因为所有画像中的女子,竟都是她——乌岚江舟。
她不禁喃喃自语,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震惊和悲戚:“江拓……你都做了什么?”
“殿下。”内官捧着一个不小的暗纹红木匣子,恭敬递到傅轻舟面前,“此内是长公子整理收集的各个王公大臣的内幕,还有一些长公子比较珍视的来往信件。”
傅轻舟还没从自己画像带来的震惊中缓过神来,草草地的翻阅几张,随后被几封署名是“刑山”的信件吸引了注意。
她怎不知,刑山竟与乌岚江拓还有此交往。
烛火昏暗,映着她失魂的脸。手颤抖着,拿起一封封信件,双眼快速扫过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迹,每读一行,她的神色就愈发不安。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封接着一封,疯狂地翻阅,红木匣子里的信被她凌乱地散落在桌上、地上。
信中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把尖锐的刀,直直剜进她的心里。
自己岚山脚下遇刺,恰好出现的随即军是他安排的!
自己苦心寻找搭救唐慕岩时,刑山送来千年难育的子母蛊虫,也是他做的。
还有,还有很多,她知道的不知道的,他为她做了太多太多……
悲痛如汹涌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想起曾经对乌岚江拓的怨怼,对他的那些尖酸话语与冰冷态度,如今都成了一根根刺,扎得她满心悔恨。
那些已经模糊的过往片段在脑海中不断闪回,每一幕都像是在提醒她,自己错过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
她望着散落一地的信件,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滴在信件上,洇湿了那些承载着乌岚江拓“秘密”的文字。
难掩情绪交织,让她几乎喘不过气,像一条濒死的鱼得不到水。
一阵强烈的窒息感涌上喉头,“噗”的一声,一口鲜血从她口中喷射而出,溅落在面前的信件上,殷红的在泛黄的纸张上蔓延成一个个血团。
“殿下!殿下!”已经退出去的内官不知为何又折返回来,看到这一幕心头一跳,连忙上前搀扶,“属下这就去叫御医。”
“不必。”傅轻舟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你进来何时禀报?”
那内官支支吾吾半晌,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殿下,唐、唐将军回来了。”
唐慕岩!
已经过了七日,消息终于还是传进了唐慕岩的耳中。
“罢了,”傅轻舟饮下一口茶,拿了内官递过来的帕子,擦净手上的血迹,“唐将军人在何处?”
“回殿下,就在正院。”
长公子府原本是王都最富丽堂皇的府邸,如今哀鸿满院,白旄黄钺,白车素马。
而院中之人一身暗甲,风尘仆仆负手而立,显然是长途奔袭。
无须傅轻舟开口,唐慕岩已然走至近前,他声音喑哑藏着愠怒,“阿峥呢?”
傅轻舟掩唇咳嗽两声,没有回答,等同于默认。
唐慕岩眼眶泛红,周身散发着浓烈的悲痛与愤怒,一步一步逼近,每一步都似带着千钧之力。
他声音微微颤抖,甚至掺杂了一丝祈求:“你为什么要杀了他?他是我的亲弟弟,到底为什么?”
紧握成拳的手,骨节泛白,额头上青筋暴起,眼中是难以遏制的怒火与哀泣,和不可置信。
“我不相信,我不信,轻舟,你怎么会对阿峥下手呢?这不可能!我要你亲口告诉我!”
“没什么不可能的!”傅轻舟压下苦涩,摆出一副不近人情,“唐慕峥伙同乌岚戚谋反,杀了长公子乌岚江拓!死罪!”
最后一根弦断了,支撑着他千里奔袭的最后一丝力气被抽空了,他几乎站不稳。
“啊!!!”怒吼一声,腰间金色短刀脱鞘而出,刀锋直指傅轻舟咽喉。
“为什么就不能留他一命!”锋利的刀刃在傅轻舟的脖颈上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唐慕岩没有刺下去,也没有收刀,“哪怕关起来,囚禁起来……我在西南为南诏苦战,难道也换不回来阿峥一条生路?”
傅轻舟不退反进,顶着唐慕岩的刀一步步逼近,“唐慕峥意图谋反,杀害长公子,不杀他,军心难安!”
“至于西南战场,唐将军也不必再回了,这段时日西南战场稳定,更有唐将军一手带出来的林副将镇守,想来就算唐将军不在也无大碍。”
傅轻舟表面一派冷漠,句句杀人诛心,但身后紧握成拳的指甲几乎嵌入肉里。
她在忍,忍着抱住他的冲动,忍住告诉他自己有了身孕。
绝对不能让唐慕岩知晓唐慕峥对他的利用,不能让他知晓自己视为珍宝的弟弟只把他当作一枚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
如今局势不稳,傅轻舟已经没有了破敌的信心和良策,她必须让唐慕岩离开这个虎狼之穴,哪怕是像如今一般冷言相向。
脖颈的刀猛地被抽离,皮肉霎时分离,溅起血雾。
“避开了要害,岩哥果然还是下不了手!”傅轻舟勾唇笑了笑。
只见唐慕岩猛地一甩手,那把金刀裹挟着呼呼风声飞了出去,“噗”的一声,精准地插在女主脚下一寸远的地方,刀刃没入地面,刀柄还在微微颤动。
他看了女主最后一眼,将腰间的刀鞘拔出扔在地上,这是出征前她赠予他的。
“从此之后,两不相见。”
望着唐慕岩离开的背影,傅轻舟情不自禁低头抚上鬓边那根玉钗,直至院中再无他的身影,周身力气骤然一松,压制已久的猩甜上涌,猛地喷出一大摊血,染红了一身素縞。
他终于走了,不必再卷入这场纷争,不必再你死我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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