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情绪

嘴里是嚷嚷着要吃穷张浔,但沈曼琳在点单的时候还是颇有节制。

其一是因为她再怎么说也是名健身教练兼大美女,而旁边跟着的是她的高血脂拳击学员,大晚上的油炸食品总也不能吃太多;其二是因为张浔是她客户,她是乐耀的教练又不是肯德基的员工,要帮她攒钱,可不能让她沦落到没钱上课的境地啊。

张浔付钱的时候问了一嘴,她掰着手指把这两点都说了,第一点没什么异议,第二点却惹得张浔笑出声,说你还帮我省钱呢?

沈曼琳说那可不,心里想着张浔上次说的自己就是半个医生。直接问收入有些太不礼貌,她只能通过已知讯息推断,她有个高中同学学医,整天在朋友圈抱怨活又累钱又少,说学医简直就是24K纯穷牛马。而张浔还只是半个医生,虽然不懂半个到底啥意思,但收入自然又要打折扣不是?

张浔跟在她身后去找安静又好坐的位置,看着手机上显示的六十多块钱花销,不明白自己在她眼里到底有多穷。

所以当沈曼琳端了满满一大盘子吃食上来的时候,张浔脸上浮现出惊讶的神色:

“你是不是端错了?”

沈曼琳弯腰把托盘放在桌上:“你是不是没疯狂过?”

张浔有些木然:“什么?”

“星期四,疯狂星期四啊,” 沈曼琳把从掉在托盘里的薯条捡着塞进嘴里,刚炸好的薯条金黄酥脆,咸度适中,她嚼得腮帮鼓起,幸福感拉满了,眼睛都眯起来,“这刚炸的,好香,快趁热吃。”

“哦,”张浔听话地捏起一根放进嘴里咀嚼,缓慢地咽下,“没有。”

“嗯?”

“在查出高血脂前,炸鸡我还是经常吃的——但疯狂星期四,我确实没参加过,这是第一次。”

“你……怎么忍得住的啊。”

“越是铺天盖地的宣传,我越是不想参与。”张浔衔着吸管低笑,“其实我有点逆反,也许你不信。”

“为什么不信?”沈曼琳凝神看着她,“我信。”

张浔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借着拿薯条的动作巧妙地错开视线。

她没接腔,沈曼琳就一边拆香骨鸡一边说:“你之前自我评价说自己感性,我没信,但后来发现你确实可敏感呢,很擅长发觉别人的情绪,也很擅长安抚情绪。有时候吧,我感觉自己莫名其妙就被你安慰到——比如今天的课,下课的时候,你跟我说谢谢,我就有感觉被安抚——等等,难道是我想多了?你只是在普通客套地说谢谢么?”

张浔点点头,看着她:“我想起来的话,应该都会说。”

“啊这……”

“不过今天也是有意想安慰你,你没感觉错。”

“今天的课,我觉得你有些,烦躁。”张浔顿了顿,“是因为——阿贤,对么?”

……是也不是。沈曼琳自己也说不清,于是只好胡乱地点了点头。

“这样会有点累吧?反正也是工作……”张浔似乎还想说些什么的,但却点到为止地闭了嘴。

她似乎是怕自己太过于说教,而且这其间的道理,不用经他人口舌,根本没人比沈曼琳懂。

她此前业绩不好的原因是因为她不希望道德绑架学员,更重要的是,她也不希望自己被工作绑架。作为一名平平无奇的健身房教练,她不是很想去关注学员学的如何,只在课上有限的时间内尽力教学,像今天这样的场景,团课有一名学员拖延进度,可这也不影响她上课的总时长,按理说她也没必要放在心上。

真正让她烦躁的其实是张浔。

正因如此,所以最终一个安抚的眼神让她镇定下来的也是张浔,只能是张浔。

“其实我以前公私分得挺开,不爱因为这种内耗的,”沈曼琳心中的想法百转千回,但出口却不能说最重要的点,于是,她眉头一皱,干脆把话题拉到十万八千里:

“今天这样……估计是饿的。”

张浔本还在认真听呢,身体微微前倾,眼神专注,沈曼琳说完一句后她会跟着点头鼓励她说下去,仿佛就等着她说出病症,准备好了要仔细思考并加以疏导……谁知到了最后沈曼琳来了句饿的。

“……”

“嘿,你刚是不是翻白眼了?”虽然很快,但沈曼琳看见了。

张浔睁眼说瞎话:“没有。”

“我都看见了!”

“那你就当作没看见?”

“我不,你好过分啊。”

“哎,好吧,不好意思。”张浔叹了口气,把炸鸡往她那边推,“不过你这个挺好解决的,赶紧多吃点肉……怎么半天了只吃薯条?”

“嗯,腾盒子,想DIY个东西——”沈曼琳吃光了一包薯条,擦擦手点开手机里的收藏夹翻给她看,“看这个帖,博主说把上校鸡块的酱和香骨鸡放在一起摇晃,会变成西方版东北锅包肉!”

“这和蘸着吃有什么区别?”

“区别就是可以坐着吃。”

“……好冷。”

“那我给你拿床被子来?”

张浔笑了:“神经啊。”

受不了了,这人骂人怎么都这么温柔?让人被骂了还麻酥酥的……

“咳咳,放一起晃的话看起来更好吃,当然也会热量更高,毕竟酱料均匀地裹满了,也不知道这点儿酱料够不够呢……”为了让自己显得没那么变态,沈曼琳长篇大论地解释、欲盖弥彰地低头,专注地把鸡块往腾空了的薯条盒子里塞,可是那个博主自己带了塑料盒子,而薯条盒子终究还是太小,放进去鸡块后她试着晃了晃,根本就弄不匀。

“给。”沈曼琳抬头,就在她苦恼之际张浔不知何时去了一趟柜台,拿了个打包用的纸桶回来,还是带盖的,“这个大点,晃得开。”顺手还又放了几盒酱和连两个塑料叉子在桌上。

沈曼琳讷讷地接过来,抬头望着张浔坐回对面,拿了个叉子在手里催她继续:

“怎么停了?等着吃锅包肉呢。”

高血脂、需要少吃炸物多锻炼的医生坐在对面,看着她用**香骨鸡做锅包肉,表情是惯常地清冷,但镜片后的眼睛里却能看见笑意。

——不理解她,却又纵容她。

沈曼琳再也压不住嘴角,干脆笑出声,她有点不知道怎么描述与解释此刻微妙的好心情,只说:

“那就请看我表演吧~~”

张浔看着她兴致勃勃、专心致志地加工鸡块,加入原材料、然后疯狂摇晃,力大砖飞的样子,感觉快要把鸡块们的脑浆都摇匀了,禁不住想要说两句话打扰她:

“哎,上次那个事儿,你和你们店长聊过了?”

“嗯?”

“今天课后拍合影,是为了统计人数么?”

“对,店长说一个人以上每个人加十块钱……”

“真棒,恭喜你。”

“谢谢……”沈曼琳想了想,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你怎么知道?靠猜的?”

张浔笑:“不然呢?”

“是不是太聪明了?”沈曼琳真想撬开脑壳儿看看她的脑子,结构肯定和自己不一样——到底是如何缜密地组装起来的?

“夸张,”张浔不以为意地敲敲盒子,“差不多得了,再摇就要成炸鸡豆浆了。”

“到底谁夸张啊?”沈曼琳噗呲笑了,刚好其实她也觉得差不多了,于是就打开,“当当当当~”

这“锅包肉”做出来其实卖相不错,和帖子里的照片差不多,沈曼琳尝了一块,问张浔:“你觉得有几分像锅包肉?”

“唔,”张浔若有所思地回味,“不能说是一模一样,只能说是毫不相干。”

沈曼琳又吃了一块:“真的吗?我还觉得挺像呢。”

“哦?你在哪里吃的锅包肉?”

“没吃过。”

“……”

“呃,但是我想象中锅包肉的味道就是这样的。”

张浔有点好笑:“这锅包肉真是有能耐,值得让你望而却步,又牵肠挂肚,在脑子里想象?”

“倒也不是,”沈曼琳想了想,“这东西吧他就跟西湖醋鱼、徽州臭鳜鱼一个道理,属于地区代表、名气在外,但很难吃到所谓‘正宗’的,且也不一定符合大多人的口味。所以我这不是好奇大过真的想吃么。”

“你对于美食倒是颇有思考,”张浔托腮,“这么说来,我也不知道我当时吃的是否正宗,是街边随意找的一家馆子,别人点了让我尝一尝。”

什么别人?是家属么?有点在意。

“哦,”沈曼琳又塞了一块炸鸡在嘴里,“哪家啊,我也想试试。”

“嗯……我得找找,”张浔打开手机找,“……怎么了,突然又闷闷的?”

怎么又闷闷的?沈曼琳不知道是自己太浮于表面,还是张浔的确敏感,但这里有实在有点莫名其妙,于是她掩盖道:

“嗯,就是突然想起……我今天打阿贤,蛮不留情面的。”

“你说你和他打的那场对抗么?”张浔回忆一会,“我怎么记得很快就结束,来找我们了。”

“嗯……那也是因为我,打他打得有点急。”

“你自责?”张浔安慰她,“没事,阿贤那个样子,和他对抗的人总会着急。你又不是不管不顾,只是把他迅速练得累了,然后照顾其他学员,大家都是一样的团课,你像这样端水,也是一种负责任,否则那Linda也不会最后选择上你的课,而不去郭教练那边,对不对?”

不对。张浔安慰得很妥帖,把台阶都给她铺得明明白白,但不对。沈曼琳想,她根本不是嫌他慢而着急,她根本就是急着去看Linda和张浔打,除此之外……她还感觉自己是因为郭教练让男学员打张浔的事,在泄愤。

“那个,你的眼睛还好吗?”

似是不适应她话题的突然转变,张浔愣了愣:“你说上节课的淤青么?”

沈曼琳点了点头,于是张浔就脱去眼镜,按压着内眼角下方的一小块:

“没事了,但按着还是疼的,哪能好那么快呢?”

张浔裸眼大概是看不太清,眼神有些迷茫,沈曼琳得以大胆地看她两眼,失去眼镜的遮挡后,面前人内眼角那块的淤青比寻常要明显很多,沈曼琳顿时觉得自己那一点泄愤的心情也不算罪过。

很快老土的细框眼镜被戴回去,手机一震,沈曼琳看一眼,是张浔的消息。打开,是一家东北菜馆。

“找到啦,发你了。”张浔在对面冲她挥了挥手机,“上次锅包肉,就吃的这家。”

“哦哦……谢谢。”这四个字一出来,沈曼琳就有点后悔,又是闷闷的,想必她的情绪定是又一次被对面的人尽收眼底,果不其然,张浔很快地打量她一遍,眼神里有些若有所思的疑问。

于是她清了清嗓子,挺了挺腰,尽力想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点。

只是掩饰还没到位,就听对面张浔说:

“要不,下次咱们一起去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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