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看错吧,顶楼栏杆那里是不是站了个人?”
“真是个人!他站那里干嘛,不会要跳楼吧……”
“别愣着,快报警啊!”
“不要跳——”向亦冶拼命奔跑,拨开密密麻麻的人群,但还是来不及,眼睁睁看着那个穿着病号服的人从高楼坠下,跌碎在自己脚边,像朵瞬间凋零的花。
D大学生宿舍,凌晨三点半,向亦冶猛然惊醒。
室友吴一跃正熬夜打游戏,关心道:“咋了这是?做噩梦了?”
向亦冶“嗯”了一声,大口呼吸着,梦里的情绪太过真实,他一时难以从那种极度的悲伤中抽离出来。
吴一跃取下一侧耳机,道:“梦见啥了,这么大动静,梦里有僵尸砍你啊?”
向亦冶镇定了一会,干笑道:“没什么,梦见自己试镜没过。”
“不是吧,向神,期末周都没见你这么焦虑。”吴一跃道,“等会……你不会真想当演员吧?”
“算是吧。”向亦冶道。
“天哪,这也太秃然了,以前也魅听说你有进圈的打算啊。”吴一跃道。
向亦冶不知道怎么解释。他从小到大念书都挺顺的,高考完在父母建议下报了工程类专业,大学入学以来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吴一跃老叫他学神,不是没有道理。
所以上辈子,当星探找到向亦冶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就拒绝了。至于后来为什么还是当了演员,那就是后话了。
吴一跃没兴趣打游戏了,关心起室友的前途:“那你那试镜要过了呢?以后不会就不读书了吧?”
“还没到那一步,先过了眼前这关吧。”向亦冶道。上辈子他进娱乐圈是在两年后大学毕业,没有这么早。
吴一跃痛心疾首:“我院痛失尖端人才一枚,可惜了的,我还以为你挺喜欢我们专业的。”
向亦冶道:“喜欢说不上,在没找到真正喜欢的事之前,好像做什么都差不多。”虽然上辈子入行晚了两年,刚开始也不是完全自愿,可经过那八年演艺生涯,他发现自己是真喜欢演戏。
吴一跃道:“太凡尔赛了你,不喜欢还能考那么高的分。要不这样,你去当演员之前,把你的智商留给我,以后水灵灵拿绩点的就是我。”
“想得美,你以为当演员有张脸就行了?”向亦冶笑着道。
吴一跃从善如流:“那你雇我当你经纪人或者助理,别的我不行,跑腿打杂最擅长。这书我也不读了,明天就退学,就等着影帝带我飞黄腾达了。”
“那不行,书还是要读的,最多允许你倒卖我的照片。”向亦冶也跟着开玩笑,知道吴一跃故意耍宝,是有意缓解自己刚才做噩梦的惊恐。
暗夜无声蜿蜒,向亦冶翻来覆去,无法再进入梦乡,他打开微博,点开用户查找,输入一长串有点复杂的用户名。
他原本只想试试看能不能搜到,那个熟悉的头像跳出来的时候,他才知道徐绰的用户名和头像原来一直都没有改过。
向亦冶切换小号,毫不犹豫点了关注。
上辈子两人认识的时候,徐绰已经毕业多年。向亦冶像个躲在屏幕背后的窥视狂,疯狂捕捉徐绰在学校里的点点滴滴。
徐绰在L大艺术系读研究生,生活丰富而充实,平时不是在画室画画,就是在逛展、看演唱会,或者泡图书馆、泡酒吧,假日里就世界各地到处游玩,相册里的旅行照俯拾即是。
向亦冶算了算,平均三个月,最多半年,徐绰身边的人就会换新的。不变的是,每张照片里、每任伴侣旁边,徐绰的神情都很开心。
没有自己,他也会过得很好,或者说没有自己,他会过得更好,向亦冶想。他一边翻看,一边对自己说没关系,他只是看看,不会影响徐绰的个人生活的。
他这一看,直接看到了天亮。
早上七点,室友吴一跃刚睡下不久,闹钟响起前,向亦冶及时掐掉,轻手轻脚起床洗漱、换衣服,坐上回家的高铁。
这天不是节假日,向亦冶得回去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带他爸去医院体检。
上辈子,向父在向亦冶大学毕业那年得了肝癌,花光所有积蓄后,向父不愿意再拖累家人,决定放弃治疗。
而就在那个时候,向亦冶接受了一位“贵人”拋来的橄榄枝,正式进入娱乐圈。
将父亲两年后确诊肝癌的可能扼杀在摇篮里,成了向亦冶这辈子重生后的头等大事。前段时间他给家里打了好几个电话,催着他爸到医院体检。
可向父偏偏觉得自己身体没什么不好的,一直以各种理由拖延下去,向亦冶只好回家一趟,亲自带他去医院。
这日,向父依旧不配合,并且反将一军,质问向亦冶为什么不好好上学。
“我今天没课。”向亦冶如实道。
“没课就陪女朋友去!”
“我一个光棍,哪来的女朋友啊。”向亦冶莫名其妙。
向父恨铁不成钢道:“你说说你,学不好好上,对象一个没有,简直是不务正业!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和你妈的浪漫故事都够写本书了……”
向亦冶忍不住打断:“什么浪漫故事,你俩就是亲戚介绍的,现在时代不一样了,我还年轻,多单身几年也没……不是,我这说你的事呢,别转移话题,请假跟我去医院。”
“去去去,没病去什么医院?我这还上班呢。”向父异常固执。
“爸,你知不知道什么叫防患于未然?真要病了就晚了。”向亦冶道。
“臭小子,手机不够你骂的,特地买票回家来咒我?”向父皱眉。
向亦冶无可奈何了,使出杀手锏:“你今天跟我去医院,我就答应你,今年寒假带个对象回来。”
向父眼珠子转了几圈,在半日工资和儿子的终身大事之间,果断选了后者。
体检结果比想象中要好,暂时没有癌症迹象,但查出了肝炎,向父一路都在嫌弃向亦冶大惊小怪。
向亦冶不敢疏忽,遵照医生开的单子买了药,在药壳上用记号笔写下每天服用的剂量,叮嘱向父一定记得按时吃。
在医院的时候,向亦冶几次开口,想告诉向父自己前几天试镜的事。可他思来想去,等体检项目都做完了,也没想好怎么说。
回家后,晚饭桌上,向亦冶起了个看似随意的头:“爸,我们学院下个月举办文化节,有话剧社的同学邀请我,一起演场话剧。”
向父显然没放在心上:“哟,还演话剧呢?行啊,课余时间放松放松,还能多认识点漂亮女同学。”
向母给向亦冶夹了一筷子菜,道:“到时候拍个视频给我和你爸看看。”
“哦,看情况吧,我还没想好演不演呢。”向亦冶潦草结尾,没有继续顺着说下去。
他想起上辈子,向父宁可病死,也不愿意用儿子拍戏赚的钱治病。直到去世,他都在劝向亦冶退出娱乐圈,觉得那终究不是正业。
手机振动一下,屏保上的小窗显示消息来自星汇,向亦冶连忙拿了起来,不动声色解了锁。
消息是李导的助理发来的,没说他前几天的试镜过没过,只让他这周六再去一次星汇。
周六,星汇公司化妆间,化妆师小雅拿一把梳子,拨着向亦冶的头发。
“小雅姐,你给我做的是陈叙的妆造吧?”向亦冶道。在上回那次力挽狂澜的即兴表演里,他演的就是陈叙。
“对呀,”小雅道,“头发再长点就更好了,再来副眼镜,最好是半框的那种,戴上你就是陈叙本人。”
这么看来,李导多半有意让他演这个角色。这对向亦冶来说是件好事,他最开始试的那个角色,只是一个衬托男主的炮灰,能有两集戏份顶了天。而陈叙在剧里虽然不是主角,但露脸次数多得多,还是个偏正面的角色。
“留头发需要时间,”向亦冶思考着,“眼镜的话……我记得来公司的路上有家眼镜店,我马上出去买。”
小雅心想好乖的新人弟弟,道:“现在去买时间来不及吧,这样,我去帮你众筹借一副,你等着,我很快回来。”
小雅说完,风风火火出去了,很快带回来一副枪黑色半框眼镜,给向亦冶架上了,一边看一边啧啧称赞:“完美,太完美了!要的就是这种蔑视一切的高智感!”
向亦冶盯着镜子,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觉得头晕,那眼镜应该带了点度数,而他并不近视。
他取了下来,看出那眼镜做工精细、很有质感,不禁道:“谢谢小雅姐,这眼镜看上去挺贵的,是谁的啊?不会给他添麻烦吧?”
“一个朋友的,你可能不认识,但他人超级nice,没事的,你放心大胆用,别摔了就行。”小雅道。
向亦冶拿着眼镜离开化妆间,准备试戏的时候再戴。
试镜间里除了李导,还有其他人。其中一个年轻男演员莫名吸引了向亦冶的目光,他并不认识对方,但对方服化风格和自己相近,很有可能是饰演陈叙的另一个候选人,也是他今天真正的竞争对手。
那个男演员在李导耳边说了句什么,后者摇了摇头,男演员只好出去了。但他一直盯着进来的向亦冶,直到两人擦肩而过才收回目光。
那眼神里包含着不加掩饰的审视,以及一点点对峙的味道。向亦冶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并且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表现异常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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