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晖在宁依的目光中慢慢开口——
从血缘关系上来说,简晖是简醉影的叔叔,但他们的关系更像是仇人。
简醉影一出生便被金蚕选择了,而简晖从有记忆开始便为争夺金蚕而活。
世人皆知握金蚕者天蚕客栈之首,但很少人知道,得金蚕者号天下蛊。
因为云郁特殊的地理位置以及在大陆上人人喊打的魔教形象,他们要比大陆上其他门派更懂得团结。
虽然简晖的野心人尽皆知,但他几十年来对客栈始终忠心耿耿,没有二心,这一度让简醉影一派人对他不好拿捏。
而更重要的是,简晖是客栈名义上的大长老。
三年前,是简晖真正意义上的谋反。
但说是谋反不如说是和简醉影争夺金蚕。
在那场内战中,让众人没想到的是简醉影落败了,最后带着金蚕逃离了云郁,像败家之犬一样。
那场内战,简醉影寒了不少人的心,但金蚕还在她手里,意味着她还是客栈之首。
他们以为简醉影不久便会回来一雪前耻,但没想到她消失了整整两年。
再一次见到简醉影是在一年前,她带着金蚕回来了,还带了一个女人。
她只在上岸时露了个面,很轻易便躲掉了简晖派去的人。
本来两人不会这么早就碰面,但命运的齿轮不偏不倚地卡在了点上,简晖在一次外出时无意中看见了简醉影。
再次看见简醉影的简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完全换了一个人,不是说她的模样,而是她的性子。
那种温柔与深情不像是装出来的。
看着这样的简醉影,简晖内心名为嫉妒的火焰快要将他烧焦。
明明同样是简家人,为什么她一出生便有那么高的权位,同样是养蛊之人,为什么她却能有情?
几十年的愤怒没有在两年前那场大火中消散,只是找了个更加阴暗的角落静候着。
他的右手食指不受控制地扭动着,甚至能做到三百六十度的弯折,像是被寄生了一条无脊柱动物。
他伸手按住食指,当初被简醉影切指的痛刻在了血液里,时刻提醒着他。
周围的草丛树林簌簌地响着,成百上千的地虫感受到了恐惧,纷纷逃离。
而简醉影也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脸上的笑收敛了些。
“阿默,你该回去了,将我送到这里就好。”简醉影拉住了柯默的手臂,但只是虚虚一带。
柯默摇了摇头,将她这一路来的说辞再念叨了一遍:“景杉,师父可是让我把将你安全送到家,都到这里了难不成还嫌那么点路吗?”
“行了,前面过了河就到我家了,家里实在简陋没法招待你,你也不要介意。”简醉影低下头脸上有些不好意思。
柯默笑笑:“我走这么远送你回家又不是特意来你家吃饭的,就是为了保护你啊,这世间魔道尚存,那青宣有云无心,云郁有简醉影,你又不是修士,遇上了定是对付不了的,走吧。”
她抬头摸了摸简醉影的头顶,温柔极了。
简醉影低着头,嘴角在柯默看不见的地方撇了撇,抬脚踢飞了前面一颗石子,用了些力。
石子在空中翻滚了几下,竟准确无误地打在了小道旁一只低头啄食的鸟身上。
这一下打得不轻,将飞鸟惊起,迅速逃离两人。
“怎么还和宁依一样有小性子呢,那鸟可是没做错什么,”柯默话锋一转,“难道景杉是很讨厌我吗?”
“啊?没有没有,怎么会。”简醉影疯狂摆手。
怎么会讨厌,她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
柯默低声轻笑,继续和简醉影走在乡间小道上。
只是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那只惊飞的鸟在空中抽搐了一下便直直砸向地面,再没有了生气。
“阿默,如果我们遇上了简醉影你会杀了她吗?”简醉影捏了捏手中的狗尾巴草,难得有些紧张。
柯默垂眸沉思:“说实话,我现在的实力可能杀不了她,但我还是会将剑指向她。”
“为什么?”
“简醉影杀人无数,更是随意就给无辜的人下蛊,这样的人难道不该死吗?”柯默看向她,眼中没有过于复杂的情绪,“这只是每一个正道之人会对魔道中人会做的事。”
“那你觉得什么是正道?”简醉影接着问道,企图将她内心的想法全部剖析出来。
柯默这一次想得有些久:“不知道,应该是像五十三重楼那样的吧,但绝不会是简醉影那种滥杀无辜的人。”
简醉影没再说话,但脸上依旧保持着笑,好像她说的人根本就不是自己。
阳光洒在大地上,远处有耕作的人,再远一点便有村子。
一切静好,简醉影甚至想就这么和柯默留在这里,不去天蚕客栈,也不回琉璃居。
远处的简晖摸了摸缠在自己手腕上的蜈蚣,看着毫无戒备之心的简醉影眯了眯眼。
她还真是变化很大啊,要不是她身上有金蚕的味道,他还会以为那只是一个和简醉影长得一样的人。
这一次,他绝不会再让她逃走了,金蚕是属于他的。
全身被墨绿色袍子裹得见不到一丝皮肤的人不知从哪冒了出来,走到简晖耳边悄声说了些什么。
他点点头,看向简醉影身影的目光势在必得。
简醉影没走多久便发现了不对劲,她之前没有感觉到有人在操控蛊虫,但越往前走,熟悉的感觉便越明显。
她拉住了柯默,手中的金蚕慢慢苏醒,睁开了脑袋上的六只眼睛。
危险正慢慢靠近,她挺意外简晖会派这么多人来围她。
那些墨绿袍人以两人为中心成圈包围,并且正向她们靠近。
“怎么了?”柯默看向她,明明景杉并不是修士,但总给她一种她很强大的错觉。
没等她细想,简晖便给了她答案。
“简醉影。”简晖慢慢现身,但看着面色如常的简醉影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这一次的简醉影太容易就被他发现了,并且也很轻易地进了他的圈套。
一切来得太容易,更像是一场蓄谋的阴谋。
柯默在听见简醉影三个字时便已经拔剑,左右看看,但是除了前面突然出现的简晖外便没有其他人。
而且看他那样子,像是来寻仇了。
“简醉影,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你还真是敢回来啊。”简晖把玩着手里的蜈蚣,笑得有些骇人。
其实简晖长得还算清秀,容貌也保持在三四十岁,但是他那一双始终阴沉的眼睛给不了人好感。
柯默很快便意识到不对劲,扭头疑惑地看向身旁人。
这里只有他们三个,如果那男人没有认错人,那......
简醉影伸手拉了拉柯默的衣袖,对方没有挣开,在等着她的解释。
但是看着手中的布料,简醉影突然松开了手:“我确实是简醉影,阿默,你要怎么做呢?对我举剑吗?”
柯默有些恍惚地看着她,面前的人好像突然变了,变得陌生,甚至有些危险。
但她勾唇冷笑的样子又和她以前时不时耍小性子的模样是一样的。
柯默有些分不清到底面前的简醉影是真实的,还是和自己相处了两年的景杉才是真实的。
简醉影看着呆在原地的柯默,笑着伸手,像往常一样去捉她肩头的发丝:“我就知道,阿默定是不舍得......”
话还没有说完,柯默就像是突然被按下了开关,重重拂开她的手,没有犹豫地将剑指向简醉影。
简醉影脸上的笑只僵住了一秒,很快面上便没有了表情。
刚目睹了一场反目戏的简晖脸上满是嘲讽:“简醉影,你这种人还想有朋友?不晓得外面的人听见你的名字都要后退三步啊?”
简醉影没有理简晖,一步步走向柯默,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和缓些:“阿默,我们相处了两年,难道就因为我是简醉影你就要杀我吗?我知道你下不去手的。”
她一步步靠近,柯默就一步步后退,双眉始终皱着。
“阿默。”简醉影突然快速向前迈一步,而柯默也下意识地抬手挥剑。
鲜红的血不出意料地滴在了地上,简醉影握着双刃,鲜血从指缝间流出,顺着细剑,滑进了柯默的手心。
她被柯默一把抱在了怀里,没有了以往的克制,这次是真实地将她抱住了。
简醉影终于笑了笑,这是她回云郁后笑得最开心的一次。
不用再像以前一样要和柯默保持距离,也不用再像以前一样想抱却不能抱。
早知道,还不如早点就承认身份。
柯默的脑子和身体此时有些迟钝,简醉影稍一使力就将她手中的剑扔了出去,只是手心的伤口更深了些。
“阿默,知道那是谁吗?”她用满是鲜血的手攥住柯默的下巴,将它扭向简晖,“他也是来杀我的,不过不是为了除我这个魔道,而是为了顶替我这个魔道。”
反应过来的柯默在简醉影的怀里使劲挣扎,却发现以前的小白兔已经变成了大灰狼,自己反倒更像是任人宰割的兔子。
简晖看着简醉影低咒了一声:“疯子。”
他现在只想赶快将简醉影身上的金蚕抢下来,一点都不想再和这个疯子待下去。
但是心里的不安逐渐扩大。
身后的属下已经从远处围来,这次为了一举成功,他甚至不惜动用药人,将包围圈扩大到简醉影都察觉不到的范围。
数以百计的墨绿袍人将两人围着,戴着看不见脸的兜帽,显得异常阴森。
简晖动了动右手食指,周围的药人便得到了指令,齐齐向中间的简醉影奔去。
无数把剑从四面八方射来,带着寒光,让人直发怵。
简醉影没有动作,就在剑尖距离两人只剩一厘米时,她动了。
带着怀里的柯默拔地而起,身上的蛊虫被她天女散花似地洒向周围的药人。
凡是被蛊虫沾上的药人动作变得异常缓慢,关节像是生了锈,活动不开。
简醉影便借着他们的长剑,脚尖轻点向简晖奔去。
金蚕在简醉影袖口冒了个头,便重新瞌上了眼睛。
简醉影以势不可挡的势头向简晖袭去,左手搂着柯默的腰,右手成爪向简晖的心脏袭去。
“噗——”五指插入胸腔的声音让柯默呆住了。
简晖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口上的血窟窿,唇边不断涌出鲜血。
“简晖......”
“碰——”
简醉影的话还没开始便结束了。
另一道简晖的身影从她斜后方袭来,右手食指兴奋地扭曲着,沾满蛊毒的手掌重重拍向简醉影,让两人倒飞出去。
但让两人都没想到的是,受伤的人不是简醉影,而是柯默。
简醉影从出生以来第一次感到了害怕。
她不是故意的,她只是下意识地就将柯默挡在了身前,只是下意识的...
在那一瞬间,因常年控制蛊虫而养成的防御意识开启,甚至对于怀里人的爱都顷刻间消散。
只剩下自我防御。
但这绝不是简醉影愿意看见的。
怀里的柯默眼神还呆愣着,不知道是因为前一刻被简醉影给吓得还是后一刻被人袭击导致的。
但简醉影知道,自己内心的恐惧快要将她淹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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