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解是一回事,领会又是另一回事。骆绯歌打坐时想起段汐萝所言,识海里也生出些许的茫然。
她想要这把剑长成什么样呢?迄今为止,她只见过三种令人见之不忘、心生震撼的剑式。
第一种是孟渡寒手执拜星,目下无尘,一剑可摧山海的残酷孤高;第二种是容惊峥,长剑在他手中,明明一招一式懒散如润物无声,然而平静的湖面下杀机四伏;第三种便是段汐萝,剑尖永远向前,心无旁骛,无坚不摧。
骆绯歌想要前两者的强大,内心却不自觉地被段汐萝那种坦荡到毫无阴霾的温柔吸引、折服。因为没办法成为那样的人了,于是格外向往。
如果可以,真想当一个强大而温柔的人啊。她要报仇以慰藉亡灵、不认可天道那么包容一个罪人。可长剑也有灵的话,还是不应该从仇恨中滋生。
骆绯歌心想,她不能因为一两个恶人的罪孽,把自己也变成一个只会杀人的怪物。
识海茫茫,又好似寻得了前路的几缕光。身侧安静的长剑轻轻嗡鸣。
翌日。
远处传来“咚咚”的沉闷钟声,骆绯歌轻轻吐出一口浊气,自修行中醒来。
刚拿起剑,突然觉得手感有点不对,骆绯歌低头一看,愕然。
原先精巧的剑纹忽而变了个样,上面的图案是……山川草木?就是都蔫哒哒的,垂着头,而且图纹寥寥。
“小骆儿!”
段汐萝的喊声由远及近,骆绯歌莫名生出几分心虚——不会是她昨天胡思乱想影响到剑了吧!这剑不会就被她这样作践废了吧!!!
段汐萝走到她跟前,见她面无表情地低头看手中的剑,也凑过去看了一眼:“呀!”
骆绯歌佯装镇定地出声:“怎么了?”
“你这剑……”
骆绯歌内心提了提,还能用吗!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好像比昨天轻了好多!
段汐萝慢吞吞道:“开刃开到一半怎地就停了?真是奇怪了。”
骆绯歌茫然抬头:“……它,开刃了?”
段汐萝颔首,惊奇道:“我就说你剑式奇怪吧,开刃还能中断的,我还真是头一次见。也不知是福是祸。”
骆绯歌一时间心情复杂,段汐萝猛地一巴掌拍在她身上:“无事,你资质虽差,但好在为师我乃惊世奇才,定能教出你个人五人六。”
“……”骆绯歌对段汐萝坚信不疑的“靠谱”印象产生一丝动摇。
好在段汐萝确实比容惊峥靠谱的太多。才过去一上午,骆绯歌就体验到了有师父带进门,比自己一头乱撞要好上多少倍。
就比如炼体,剑修果然必备炼体,听骆绯歌说先前都是扛雷炼体,段汐萝神情复杂了许久。
炼体包括肉/体、根骨以及神魂的层层淬炼,天雷主要淬的是神魂,对肉/体及根骨确实有益,但损伤却是远远大于益处,完全是杀敌一千自损十万的蠢货行为。
而骆绯歌修为尚浅,神识也弱,神魂更是摇摇欲坠,过久的扛雷,神魂确实会强大起来,但没有足够的体魄和神识支撑,迟早有一天爆体而亡。
被狠狠科普了一遍杀戮道常识的骆绯歌:“……”
段汐萝边说边骂,末了愤怒道:“哪个傻逼玩意给你劈的雷?狗东西这都不懂也好意思乱吠!”
骆绯歌承受着怒火,羞愧地沉默低头——毕竟是她主动要挨劈的,虽然容惊峥是真的傻。师尊哪里都好,就是对骂人一事过于热爱……且很熟练的样子。
一晃四日转瞬即逝,最后一日骆绯歌跟着段汐萝修行到下午,而后来到山崖下,本想御剑而上,然而才飞了一小段路,就被无形的结界挡了下来。
“小友这是要上去?”
被结界撞跌下来的骆绯歌微愣,扭头看见杨寻鹭背着个大包袱,笑眯眯地看着她。
骆绯歌起身点点头,“您这是也要上去吗?”
杨寻鹭颔首。
骆绯歌眼前一亮:“前辈知晓上去的法子?”
“路,就在前方。”
“?”
骆绯歌不明所以,下一刻就见杨寻鹭挽了挽长袖,四肢并用地攀在了山崖上,正哼唧哼唧地慢吞吞往上爬。
骆绯歌心中顿生不可思议,仰头看那望不见顶的高峰,声线有些不稳地艰涩道:“前辈……这山峰莫非,莫非只能爬上去?”
“是的呢,小友。你若是要上去,可要抓紧些,等入了夜,罡风一起,就更难上去了。一不小心掉下去,可能会变成肉泥哦。”
虽然此间幽暗无日夜之分,但试炼塔每隔一个时辰都会响两次钟声,晨、午、晚则会长鸣一声。
如今只剩下两次钟声,便到了长鸣的时候。
骆绯歌不敢再耽搁,连忙也跟着爬了起来,噌噌噌爬的飞快。
没一会儿就被超过的杨寻鹭:“……”医修不与剑修比。
不愧是段汐萝带出来的徒弟,杨寻鹭笑着摇了摇头。
……
也不知爬了多久,骆绯歌好几次差点摔下去,终于在钟声长鸣后,顺利到达了顶峰。
刚冒出脑袋,就看见了一双绣着金丝的漆黑长靴。骆绯歌抬头看了一眼,容惊峥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骆绯歌低头奋力上崖。
容惊峥轻哼一声,“哟,你还知道回来呢,你个废物当本尊这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不成?弄的脏兮兮的,臭死了。”
骆绯歌站起来,语带疑惑:“您不是让我自行修行七日吗?”
容惊峥好像有被狠狠气到的样子,瞪她:“本尊是让你七日内必须尽快爬上来!最多七日!最多!你以为凭你之前三脚猫功夫能立马爬上来不成?废物!”
骆绯歌爬了许久,这几日天天醉于修行,实在身心疲惫,摆摆手就往后方的宫殿走——山顶并不小,大部分土地却被一座偌大的宫殿占据,看起来便显的有些拥挤了。
她随口安抚道:“您乖一点,我去洗漱一番,您先在床上等我吧。”
容惊峥:“……”
“你很猖狂啊废物!”
骆绯歌脚步一顿,商量着问:“您……还不想睡吗?……那我先去打坐等您?”
“……”容惊峥恼怒地把她拎起来,快速飞了进去,嘴皮子叭叭的,“你想的到挺美!本尊抓你回来不就是为了睡你!打坐,呵!美的你!”
省了走路的骆绯歌:“好哦。”
“……!”
艰难爬上来的杨寻鹭看着空无一人的悬崖角,愣了一下,慢吞吞地往宫殿的方向走去。
……
主殿大厅。
容惊峥百无聊赖地瘫坐在椅子上,“有事?”
杨寻鹭微微颔首,把包袱放在地上,随地盘腿而坐。
“您是准备出去了吗?”
容惊峥不置可否,“出又如何,不出又如何?”
杨寻鹭:“在下尚未研制出隐匿您气息的法子,您若是想要出去,莫非是要亲自闯……”
“本尊要是能去,还轮的到你们这些杂碎?”
“……”怎么身边都是些不会好好说话的家伙?杨寻鹭微微一笑,“那便是不出了,原先是炼了些丹药准备让您试试,看来是在下多此一举了。”
他惋惜地叹了口气,慢吞吞地起身拿起那个巨大的包袱。
容惊峥瘫着的身子小幅度直了起来,“……等等,你炼了什么玩意?拎过来本尊瞧瞧。”
杨寻鹭疑惑:“您不是不出去吗?”
容惊峥嫌弃地瞪了他一眼,“本尊的心思也是你能懂的?”
杨寻鹭:“……”
杨寻鹭无奈笑了笑,提着包袱上前,一解开,成群的小药瓶瞬间散开来。
“……”容惊峥神情复杂地看看那成山的药瓶,再看看杨寻鹭八风不动的神情,“你这是想撑死本尊?”
杨寻鹭讶异:“您可以一日吃几颗,不出三个月便能吃完了。”
他补充道:“每个瓶子在下都做了编号,您吃完记得把效果记录下来,在下也好了解一下哪种配方最优。……实在是此疾闻所未闻,您得给在下个方向不是?”
容惊峥:“……”
一个呼吸过后,容惊峥拧眉,铿锵有力地确信道:“你个庸医,怪不得死的那么早。”
杨寻鹭:“……”
……
骆绯歌沉在池底修复了一些伤口,又顺便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根骨,从池中冒头的时候,恍然看见熟悉的一幕。
容惊峥不知什么时候搬了张木榻在池边,他本人躺在榻上,手里拿着本不知道是什么的书津津有味地看,身边还垂着柄鱼竿。
骆绯歌:“……”
熟悉到她想吐个泡泡。
“洗好就自己滚上来,还等本尊拉你不成?”
骆绯歌沉默地撑着池沿爬了起来,慢吞吞道:“怎么不回房间?”
“哼。”
“……你怎么了?”
“哼。”
“困了?”
“呵!”
骆绯歌低头用灵力烘干自己,粗略地随意拨弄了几下头发,而后走到容惊峥塌边,试探着抽出容惊峥手里的书。
“……”
无意瞄了一眼,书是拿反了的。
骆绯歌微顿,心情复杂地把书放到了一边,继而垂眸看向容惊峥:“要一起睡吗?”
容惊峥瞪了她半天,扭扭捏捏的伸开一只手,“自己滚过来。”
骆绯歌欲言又止,还是没说话地钻进了他臂弯里。
但反常的是容惊峥没有立即闭眼入睡,反而瞪着双眸瞅她。
骆绯歌:“……怎么了?”
杨寻鹭捡到了一个神灯。
神灯:“你可以许三个愿望。”
杨寻鹭:“第一个,我希望老段好好说话。”
神灯:“……有点难度,但可以,第二个呢?”
杨寻鹭:“我希望容惊峥好好说话。”
神灯:“……哦,抱歉,我记错了,你只可以许一个愿望。”
杨寻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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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死生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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