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替身

秦观不理,他现在不想搭理任何人,只想抱着怀里的人,直到地老天荒。

可那个声音很快再次响起。

“你叫什么名字呀?”

呀个屁。

“你叫秦观。”

沉默。

“你身边的人是谁?”

跟你有什么关系?

“是乔业吗?”

沉默。

那个声音好像并不在意秦观有没有理会,持续说了很多,絮絮叨叨,像一个烦人的陀螺,被狠狠抽打,转个没完。

从名字、两人的身份到相识经过、相处方式,统统问了个遍。

小部分纯粹询问,得不到答案也不在意,直接略过;大部分自问自答,仿佛在进行某种弱智的游戏。

秦观全程没有作声,他不想参与,可人其实远不如自己想象的意志坚定,尤其秦观刚刚有过情绪的波澜起伏,正是最为脆弱的时候。

他倾听了所有问题和答案,思绪跟着缠缠绕绕,脑海中闪过许多画面,勾勒出一卷卷过往——

这个声音所阐述、形容的,竟然和他的经历一一重合了。

他和乔业,独属于两个人之间,绝不会为第三人所知晓的情感历程,竟然从一个未知面目的家伙嘴里说出,还说的那么真实、到位。

仿佛它目睹了所有,甚至可以说,和秦观一起,经历了所有。

怎会如此,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事?

秦观的心越来越沉,难以克制自己胡思乱想的冲动。

而这个声音并不知道,还在自顾自进行着自己的表演。

“你还是想跟乔业在一起对吧?”

当然。

“你很爱他。”

是的,我非常、非常爱他,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加爱他。

“你很了解他,他眼睛里容不得沙子,从他知道你把他当替身的时候,你们就没有将来了呀。”

沉默。

“哎呀其实没必要纠结,反正你手段这么多,只要让他离不开你,怎么做、做什么,不都还是你说了算。”

放屁,我的手段不是用在他身上的。

忽然噤声。

周遭安静下来,像莫名其妙进入旷野,只有灰暗的天和深沉的土地,杂草都没有一棵,放眼望去,一片荒芜。

秦观听见沉重的呼吸,短促而缓慢,像电梯坏了,爬了十七层楼回家,累的不行。

可心里又充斥着兴奋,他出差半个多月了,紧赶慢赶工作,提前三天结束行程,立即飞了回来,有意不说,想给乔业一个惊喜。

一会推开门的时候,乔业会吃惊地转头,怔愣两秒后弯起眉眼,笑得比夏日骄阳还要明媚,小跑着投入他的怀抱。

踏上最后一阶楼梯,推开厚重的安全门,听见电梯开门的声音。

拐了个弯,朝自己的家门走去,电梯门正好合拢,秦观看到一片衣角,飞快划过低空,消失在眼前。

好像是一件中长款风衣,米白色,衣角绣着只黑白相间的大熊猫,1/3手掌大小。

很好看,秦观心里想着,已经站到了熟悉的门口。

他身上有门卡,还可以用指纹、面容、密码解锁,秦观都不想,直接敲门。

房子隔音极佳,里面的动静传不出来,可秦观知道乔业听见了,正在走来,要给他开门。

这样一想,他好像真的听到了某些动静,拖鞋擦过地板、走路时双臂摩擦衣服,还有乔业自言自语地说“会是谁呢”。

当然是我,是秦观,是你的秦观,我来找你。

咔擦。

秦观牵动嘴角,笑了起来。

门锁弹起。

秦观抬手,张开双臂,他要在门开后,第一时间抱住乔业。

门开了。

秦观后退半步,站在最适宜拥抱的距离上,预备着拥抱那一刻。

真是奇怪,他们住在一起很久了,他早上出门工作,中间还给乔业打过电话,现在阳光普照,分别时长不超过六个小时,他竟然会这么期待见到乔业。

仿佛久别重逢。

白色实木门朝外推开,修长的身影站在门框里,见到秦观就笑了:“回来了。”

回来了。

意识给出答案,无声的,那人听不到。

而秦观说出口的是另外一句:“怎么是你?”

程远笑着看他:“什么意思啊?我本来就住在这里,早上你还跟我一起吃早饭了,吃的蟹柳三明治和咖啡,忘了吗?”

蟹柳三明治?不可能,乔业不爱这些,他们早上通常吃面条米粉一类带汤的,也不爱咖啡,配豆浆。

程远盯着他打量片刻,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朝外跨出一步来:“刚刚有个人来找你,我说你不在家,他就走了。”

秦观脑子里混乱不堪,神情麻木地问:“谁?”

程远:“我不认识他,他说他姓乔。”

秦观愣了一下,猛然睁大眼睛。

“他刚走,就在你回来的前两分钟。”程远指了指电梯方向,“你要是早几分钟回来,应该能碰上。”

电梯、两分钟……

眼前闪过一只大熊猫,黑白分明,手里抓着竹子在啃,灵动可爱。

“这个品牌新出的熊猫系列。”乔业把衣服摊开,展示给他看,“你看,多可爱。”

秦观不觉得任何东西可爱,他也对这些不感兴趣,但乔业笑得很开心,他也不由感到高兴,拿手压在衣角上。

乔业低头凑近:“你的手真大,这个绣花只有三分之一。”

秦观哼笑,用力把人拉到身前,抱住:“大不大,你比谁都清楚。”

乔业捂住他的嘴,似乎说了句什么,像是骂人,又像**。

秦观听不清,焦急到不行,往前走了一步。

程远也靠过来,似乎想抱住他:“秦观,你脸色很难看,不舒服吗?我送你去医院吧?”

秦观耳朵炸了一下,似乎被无形的手狠狠捏住,从上至下迅速泛白,随即又涌上血色,红白交织的皮肤下,是奔腾的血流和凸起的青筋。

程远似乎被吓一跳:“秦观,你,你没事……”

“你叫我……”秦观顿了一顿,声音中增添几许急迫,“你叫我什么?”

程远怔忪,莫名道:“秦观啊。”

秦观:“秦观?”

程远:“秦观,你到底怎么了?”

秦观,是他的名字,是他妈妈取的,希望他可以观天下,这个名字跟了他二十八年,是他人生的一部分。

可其实,真正直呼其名的人并不多。

长辈喊“小观”,公司的人喊“秦总”,朋友喊“小秦”“老秦”,不太熟的人喊“秦先生”。

这么多年,真正喊他“秦观”的,只有一个人。

从陌生到相识,从熟悉到分开,从始至终,从未变过。

“秦观,喝水。”

“秦观,帮我拿衣服。”

“秦观,床单弄脏了。”

“秦观,我晚上想吃烤肉。”

“秦观,我今天约了朋友。”

秦观,秦观,秦观……

每个“秦观”都是一个片段。

无数声“秦观”,组成他和乔业的过去。

其中当然有不那么开心的,可秦观现在一件都想不到,他所能回忆起来的,全是幸福,一幕幕闪过如电影画面,讲述着他们的过往。

播着播着,画面忽然变得缓慢,像是卡住了,连同声音也变得扭曲迟钝,旷野中回荡,充满诡异的破碎感。

紧跟着,戛然而止。

所有东西消失不见,人、物,还有秦观的意识。

人是恍惚的,也是惊恐的,分明已经非常努力了一次次从楼梯上滑下、坠落,站起来,还是身在原地,如同陷入无穷尽的噩梦之中,醒不来、挣不开。

秦观爬起来、摔下去,再爬起来、再摔下去,不断循环,不断回忆和乔业的过去,他怀念那一声声的“秦观”,想回到那个时候,非常非常想。

其实乔业后来不怎么叫他名字了,有话直接说,秦观没听到,他宁愿再说一遍,也不喊他。

他对秦观说的话,也从什么都有,变成简单的询问或介绍,今天吃什么、明天要加班、后天出差、下周约了朋友……像是完成任务,几乎不带私人感情。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

秦观拼命回想,从相识到如今,每一次能想起的相处,悉数挖出来,仔细看、认真想。

这很难、很辛苦,可秦观别无他法。

他不想失去乔业。

功夫不负有心人,找得快要疯掉的时候,终于看到了一幕。

“你不是秦观。”乔业站在他面前,神情平静,“你不是他。”

秦观记得,那次他们吵架,他故意跟乔业说,程远回来了,他的本意,其实是希望乔业吃醋,他没真的想分手。

乔业听完之后沉默良久,再次开口时,就说要搬走。

秦观震惊不已,质问理由,乔业就说了那句话,秦观理解不了,也接受不了,他选择了最简单粗暴的方法,把乔业关在了房子里。

就是这件事后,乔业再也没喊过他的名字。

“秦观”两个字似乎和乔业对他的感情一起,被埋葬在未知的角落。

秦观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找到它,在有生之年。

不过现在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他做。

秦观抹了把脸,爬到楼梯最高处,盯着深不见底的黑暗看了片刻,心里默念着自己和乔业的名字,闭眼,纵身一跃。

一下子醒了过来。

“他醒了,廖医生。”

视线蒙了一层雾,模模糊糊,看不清。

但这个声音,秦观死都不会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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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身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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