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玦在风旋到来之前，将小山的魂魄收入刀鞘中，黑暗压下来，吞没了冷柔危的背影。
“铮”地一声，黑羽破空，如溅落满天星光，刀气纵横破开黑暗，明亮的那一瞬间，冷柔危的弑神血弩凝在手中，她的长发在黑暗中飞扬，冰霜从她脚下向四面飞速铺开。
半明半暗间能清晰地听到冰壳不断凝结又不断被卷碎的声音。
身后隐有龙吟之声，伏皓的火龙脱手而出，凌空盘旋，整个空间被照得大亮。
风旋的内壁被冷柔危的霜境凝出实相，那道结界正在飞速地被破坏又修复。
火龙在空中横冲直撞，裴芝抛出的乾元伞也飞上穹顶，帮霜境一起对抗着向中间紧缩的风旋。
与此同时，白一尘将手中的剑一把插在地上，以剑气成阵，向四面八方波散开。
风旋的力量摧枯拉朽，镇上的房屋都被撕扯成了残骸，被卷入其中。
它向内挤压的力量和几人对峙着，凄厉的鬼哭声不觉于耳，冷柔危清晰地感受到，身边的空间都因这风旋而扭曲。它的体量显然比小山记忆中的更庞大了。
这鬼哭之声不能久听，有蛊惑人心的力量，令人头疼不适。
这就是它吞噬魂魄的方式。
冷柔危扬声道：“封闭听感。”
发生的一切都在瞬息之间，所有人已经将黑风旋内部的结构看得清清楚楚，几人分别照做。
除了白一尘外，几人默契地向冷柔危缩紧，背对着彼此，站在一起。
冷柔危密语传音道：“各占一方，向外攻出去。”
话音刚落，桑玦和伏皓二人便如冷柔危手中的箭矢一般飞速响应，携万钧之力破空而去！
裴芝以炼器为主，并不精通攻伐之道，他的乾元伞防大于攻，白一尘很快明了，他足尖点在空中，飞身补上裴芝的空缺。
巨大的力量对撞在一处，整个空间都在剧烈地震动，反震波动与破坏性的力量同样剧烈，罡风倒掠，白光大炽，将所有人吞没，刺得睁不开眼。
裴芝指使乾元伞飞速旋转，落下一道屏障，将那股排山倒海的波动过滤在外。
在这地动山摇的力量乱流中，忽有一个方位像是被刺破了的气球，所有的力量都朝那里倾泻而出。
像奔涌的大江洪流一般，巨力源源不断地冲刷着裴芝的屏障，冷柔危脚下同时凝结霜境，稳固地面。
几息之间，白炽渐渐褪去些时，冷柔危才看清楚，黑风旋向一个方向逃窜而去，那里隐约有四溅的星火闪烁。
是桑玦。
她命令道：“追上去。”
话落，冷柔危如一只轻盈的雨燕，利落地飞身而去。
剩余三人也飞速追上。
黑风旋似乎受了伤，在空中跌跌撞撞地向鬼门飞。
它刚逃进去，少年的身影就紧接着跃过明亮的月亮，跳进了漆黑的洞口。
那洞口眼见着竟然有要关上的趋势，冷柔危加快了速度，同时传音几人，“赶在门关之前进去。”
冷柔危飞出霜缚，在鬼门内结了一圈又一圈，凝出冰境撑着鬼门拖延时间，她率先没入门中。
裴芝的速度不及伏皓这般敏捷，伏皓不假思索地一把抓住裴芝的手，裴芝心头一跳，猝不及防，只见伏皓头也不回地拉着他向鬼门疾飞。
鬼门中漆黑一片，不知道何处是尽头，一切仿佛都安静下来。
冷柔危仿佛穿行在一个封闭的通道之中，这样的环境带着一种令人窒闷的熟悉。
眼前本能地掠过无数光影，都是关于女人和那间漆黑的屋子的一切。
冷柔危打开了听感，让呼啸的风声吹入耳朵，将心底那些浮起的喧嚣冲散。
往事不会一直困着她。
自打从魔神遗冢中恢复了这段记忆之后，她就已经清晰地知道了这一点，今时不同往日。
她会一点一点，用新的本能去替换旧的。
她不会因为女人留给她的琉璃翎羽就念她的好，不去追究她曾经对自己做的一切。
她一定会找到女人，要一个答案——一个在她的直觉里，关乎她想要追问的真相的答案。
冷柔危沉下心，专注地向前飞掠，默然与这吞没了她的黑暗对抗着，试图在黑暗中建立一种新的本能。
通道前方的不远处，忽然星火四溅，像人间的烟花迎面而来。
冷柔危飞速通过的时候，那些星火像是一条条拉长的线，从她的身边掠过，照亮了她前行的路。
视野一下子开阔了不少，这个通道比她以为的宽阔些。
很短暂也很突然地，冷柔危眼里浮现出少年扬眉一笑的身影，那神态好似一副肆意的草书里，锋芒最劲的一笔。
“谁在放烟花？”伏皓经过的时候好奇地向旁边抓了一把，那飞星转瞬就消散在手中，并不伤人。
裴芝还能感觉到她柔软的掌心，他喉咙有些发紧，但见伏皓如此寻常，他也强作镇定道：“那是桑公子的刀。”
前方很快走到了出口，桑玦率先追了出去，那风旋回到死气漫天的场域里，如鱼得水，从空中加速掠向前方。
冷柔危一眼就看到了地面上的不定河，它浩浩汤汤，曲曲折折，不知多少个弯。
中间分布着大大小小的迷津漩涡，绿色的游魂光点游曳其中，数以万计。它们勾勒出河中湍流的形状，浩大壮观。
黑风旋没有片刻停留，扑通一声冲下河中，在漩涡之间穿行，很快不见了踪影。
桑玦落在了河边，冷柔危也慢慢走上来。
江风呼啸，吹起冷柔危的长发，两人站在岸边，望着湍急的河流，谁也没有提起刚才在隧道中的事。
伏皓也拉着裴芝过来，落地就自然地松了手，走到河边，“让它逃了。”
裴芝猝不及防，江风一吹，他忽觉得有些凉，原来不知不觉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他默默将手负在身后。
白一尘负着剑，望着河水默默不语。
“几位高手大能——”
冷柔危几人闻声回头，河岸的不远处，有几只鬼兵正扬着长戈朝这里招手，“你们是揭了鬼王的榜来解决聚魂灯的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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