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友冲听了这话,脸色顿时一僵,“你这话什么意思?”
冷柔危道:“魔域千百年来,没有专设元老的职位。可这个称呼,也不是谁都担当得起的。如果光凭着在职的时间长,就可以当元老,那这军中诸多部下,随便站出来一个也敢自称元老了。要是这样,恐怕在座的诸位,第一个站出来不同意。”
“元老自然是因为身上战功赫赫,为魔域做出巨大贡献,你问其他几位,哪一个不是摸爬滚打,刀山血海里蹚出来的?”李友冲相信,同为元老,大家自然是站在同个立场的,心里也更有底气。他这可是为几个同僚鸣不平。
“刀山血海和刀山血海,显然也有不同,”冷柔危微笑,“是带着将士浴血奋战,大破敌军,还是在浴血惨战中,边败边退,这里边,可是天大的区别。”
李友冲听她旧事重提,顿时火冒三丈,“那又怎么了?尊上不还是让我率领一路大军?”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冷柔危长指在桌上一点,“从你犯错那天起,就该知道,自己早就不配在元老之列了。尊上顾念旧情,没有革去你的职位,所有情面在那天就已经用完。到本宫这里,你只是一个背着污点的旧部。
你不感恩本宫给了你一个机会,还重蹈覆辙,违反军纪,不知悔改,该当何罪?”
冷柔危这话,不止说给李友冲,也是敲山震虎,说给水镜那边的所有统领。
是不是元老,其实是没有很明确的界定的,只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一个认知罢了,需要维护权力的时候,以元老自居,便能占尽优势。
可要是像冷柔危这般,列出了一个个条件,定义你不是长老,那事情就不一样了。这意味着,你要说你是元老,就得证明你有元老的资格。
这也是冷柔危的目的——转化矛盾的焦点,分割元老的阵营。如果他们要和李友冲同仇敌忾,那也别怪她心狠手辣,清理门户,如果他们认得清时务,就趁早和李友冲划清界限。
李友冲见众人沉默,脸色大变,他朝桌上几位统领的虚影看过去,急道:“你们倒是说句话呀,怎么,哑巴啦?”
苗平悄悄拉他,也堵不住他的嘴,李友冲怒骂道:“你们这帮没有义气的狗崽子,亏得老子还帮着你们说话。你们一个个都给老子记住,今天她敢处置了我李友冲,明天就敢一个一个收拾了你们!”
“放肆。”冷柔危抬手指着李友冲道,“你若是再敢多说一个字,魔卫就给我割了他的嘴。”
话音刚落,桑玦的黑羽刀“铮”地出鞘,已经抵在李友冲下巴上,北辰舟内不知不觉已经拢上一层薄霜,威压盖顶,李友冲瞪大了眼睛,根本没想到她真敢动武,他被缚魔索捆得一动不能动,拼命梗着脖子,硬是撇着嘴,把话咽了下去。
“殿下。”
气氛剑拔弩张见,水镜另一端传来了一道声音。
就在李友冲和冷柔危叫板期间,水镜的另一端也没有闲着。
他们都清楚,今日要是拿李友冲开刀,那后面就保不齐要轮到自己,这叫每一个身为元老的统领不得不人人自危。
他们一时不敢自己拿主意,便通过传讯玉牌,私下互相传信,商量对策。
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到一个人,祖晔春。
祖晔春德高望重,是几位之中,年事最高的统领,也是公认的元老。不过他在这些人里,也是最与世无争的一位,以他的声望,已经没有什么需要争。传言他打完这一仗,大概就会退隐田园,不问世事。
祖晔春看着玉牌纷至沓来的传讯,并没有回应,而是若有所思,静观时局。
可其他那几位,并不都沉得住气。叶自鸣深知道兔死狗烹的道理,他常年驻守在魔域边界,对冷柔危了解甚少,只在传闻中听过她,骄纵跋扈,不明事理,害的魔宫上下苦不堪言。
他不敢赌这样一个任性的少主,在惩戒了李友冲后,会不会趁势来将他们逐个击破。
李友冲虽是个莽夫,可最后番话正是戳中叶自鸣的心病,他不能再等,当即唤住了冷柔危,道:“李将军之过,是板上钉钉的事。不过依微臣之见,对他的处罚似乎还是重了些。若是停了他的职位,恐怕一时之间,难以找出第二个人,能压住第三军。毕竟这第三军大部分是跟随他的旧部。”
冷柔危冷冷扫他一眼,似笑非笑,指尖轮点在桌上,发出“嗒嗒”声响,“你的意思是,第三军离了李友冲,就不成了?”
虽然并不是真的被冷柔危盯着,叶自鸣还是有一种被毒蛇冷冷盯住的感觉,他噎了一下,道:“微臣只是觉得,在出征的关口上,这样做不利于军中稳定。”
李友冲趾高气扬地冷哼一声,“殿下恐怕不知道,我李某人虽然是个粗人,可是最善待兄弟,平日带着他们一起喝酒,一起吃肉,一起吹牛.逼,试问有几个将领能做到这样?他们心里乐意跟随我,听我的话,怎么可能轻易来一个人就认将呢?”
她冷笑一声,扫过所有在场的人。
“魔域是什么特性,各位身为元老,想必比本宫清楚。压不压得住,无非是看这将领强与不强。谁强,他们就听谁的。
魔域人才济济,缺了一个职位,自有千百人补上,没有离不开谁。再不济,这六军的主帅是本宫,他们若乱起来,那就是本宫无能。”
“啪”地一声,弑神血弩在手中凝成,砸到桌上,上古神器毫不收敛的煞气外放,将冷柔危似有若无地笼罩,她好似从地狱里杀出来修罗。
她的言下之意已经明晃晃写在周身杀气和闪着寒光的血弩的上。
一句话,不服来战。
水镜内外一时鸦雀无声,就连李友冲也直直盯着弑神血弩呆住,一旁的苗平更是抱着头,缩成一团。
若说世间强者,无人能出魔神之右,他杀遍四域三十六洲,独孤求败。如今,这至强的魔神选择了冷柔危,几个人虽未曾亲眼得见,却也有所耳闻。
亲眼见到这杀器的真身,才切实感觉到那饱蘸血腥的凶戾,隔着水镜也不寒而栗。冷柔危坐镇在那里,八风不动,稳如泰山,他们谁也不知道她如今到底是几重修为。
更何况,他们只是想维护自己的权力,若真是上升到火拼械斗,弄得两败俱伤,那实在不是他们愿意看到的场景。
“殿下息怒。”水镜那端有个统领一团和气,率先充当和事老,他笑眯眯道,“谭浑钦佩殿下实力,若真是军中有乱,谭某相信殿下的实力。只是谭某作为殿下的部下,实在心有惶恐。”
谭浑是最擅长观察局势的人,冷柔危清楚,他说的话,也代表着其他沉默统领意思。
冷柔危见效果已经达到,神色稍缓,一一审视着众人,“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我冷柔危今天就开门见山。你们这几个大统领怀的什么心思,本宫心里清楚。我只是想告诉诸位,我坐到这个位置上,凭的可不单单是魔界少主的身份。
我今日重罚李友冲,你们也不要觉得我不讲情面。军令如山,我要你们做到的第一点,就是服从。有了服从,再谈其他。
你们也不必因此忌惮本宫,先分分清楚,他和你们,到底是不是一类人。做好你们份内的事,本宫自然该赏的赏,倘若有半点逾矩,本宫也绝不姑息。”
冷柔危环视一圈,“还有谁有异议?”
谭浑的虚影率先作揖,笑道:“殿下圣明。”
祖晔春亦道:“臣,无异议。”
见他松口,其他几位的立场顿时也明确起来,纷纷应声道:“臣等无异议。”
李友冲被停职羁押,第三军统领空缺出来,当下最紧要的事,就是要商定一个合适的人选。
冷柔危斟酌一番后,决定调任季嵩前往。
季嵩原本是冷柔危的紫英卫统领,她去鬼域之前交代过季嵩,要将紫英卫好好打磨一番,如今他也已经是颇有成效,积累了不少管理人心的方法和心得,这支队伍也已经被他清理得差不多。
上一世季嵩本就是将帅之才,后期成长为魔域最强劲的将领之一,这一世有冷柔危让他提前打磨,调任到规模更大的军队里,只会更加得心应手。至于季嵩缺出来的这个位置,冷柔危最终选定的人则是命随。
季嵩早就知道冷柔危有提携他的打算,但在知道冷柔危准备让命随来接替他的位置时,不禁大吃一惊。
他道:“殿下明知他是尊上那边的人,为什么还要他来坐这个位置?”
冷柔危道:“正是因为他在暗处,本宫才不好对付他。他身在其位,便受其约束,本宫要紫英卫里的每一个人,都成为监督他的眼睛。”
季嵩细思一番,果然如此,心底大为震撼,又问:“他要是推辞怎么办?”
“那正好,”冷柔危道,“不堪其用,也就不用在紫英卫继续任职。”
季嵩被召入军机阁领命受封时,对上冷柔危似笑非笑的眼,仍对她给出的这个答案记忆犹新。
从此刻起,他再无任何动摇,已经打心底里敬佩这个悉心教导他,给他机会,鼓励他事事放手去做的人。
冷柔危,便是唯一的魔界少主。
*
第三军羁押室,李友冲靠着墙角,仰头抵在墙上,半天还是忍不下这口气,面目狰狞地睁开眼,一拳砸在地上,邦邦邦锤了三下,像是要把自己的骨头震碎。
他才受了四十军鞭,咬着牙硬是一声没吭,这下动作更是把背上的伤口崩裂开,苗平忙来查看。
除了血肉模糊的脊背上绷带要重新包扎,李友冲掌侧受力的地方已经一片肿胀,渗出血来,苗平道:“将军,你这是何苦呢?再生气也不值当伤自己的身子。”
李友冲咬牙,似要将拳上渗出的血拧出来,“老子就是气不过脸面被她当众踩在地下!让我找到机会,一定狠狠打她的脸!”
苗平叹气,“你呀,先顾好这身子,想打她的脸,以后机会有的是。”
苗平又是给李友冲顺毛,又是给李友冲包扎,他小心打量了李友冲一眼,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把话咽下了。
李友冲揪住他肩膀,诧异地打量他,“你小子,怎么回事?我带你也都一个多月了,同吃同住,当亲兄弟看,你跟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苗平又欲言又止,才道:“恐怕不妥。”
李友冲又扒拉了他一下,“什么妥不妥的,说就是了。”
苗平叹了口气,向四周悄悄打量一下,确定没人后,才忧愁道:“我这是看将军为这事委屈,也想为将军出一份力。如果将军真想打她的脸,眼下恐怕就有一个机会。就是不知道,将军敢不敢。”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