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威心中一惊，生怕顶头上司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被泄漏给面前这位在集团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董事长。又转念一想，按公司职位，董事长与总裁相差半级，在周家他们又算父子，相处不算融洽甚至还略带一点竞争关系。不过有一点，自己的职位是总裁助理，就算哪天离开天寰，也需要顶头上司出具推荐信。换句话说，无论面前的中年男人拥有多少财富，在公司有着多么响亮的title，助理这个职位也只需要对顶头上司负责。
好比空军司令无法跳过流程直接命令潜艇兵发射鱼雷，何威把局势带入军旅背景，略加思索便有了答案。
“天域总不太会在办公室讲私事，光是工作就足够他从早忙到晚。”何威陪笑着。
周景浸淫商场多年，深知司机、助理这种看似不起眼的职位，能在老板身边围绕多年，洞察人心是最基本的，不可能对办公室之外一无所知。何威虽然身穿西装，骨子里还带着行伍生涯特有的板正何忠诚。要想在这堵铜墙铁壁寻求突破口，哪怕身为天寰集团最高位置的董事长，也是难上加难。
面前澄清的茶水空了又蓄，周景在世交小辈那碰了钉子，也没能从守口如瓶的总裁助理这诈出半点有用信息。正发愁，没想到办公室大门被推开，一身商务打扮的周天域走了进来。
“该干嘛干嘛。”周天域面无表情地把何威支出去，磊落地把公文包搁在旁边，亲自招待这位不请自来的董事长。前几日发小报信就知道事情不简单，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公司来。
周景见儿子沉默着，估计也知道自己的来意，就不再遮掩，把从别人口中听到的谣言跟周天域提了。
周天域牵牵嘴角，玩味道，“有意思的很。我都不知道自己做过那么多荒唐事。”
周景心中略微放松，周天域这种态度，至少证明不像传闻中那般骄奢淫逸，行迹不堪。于是喝掉面前半凉的茶水，摇了摇头，“虽然上次催婚让你不舒服，还是得相信长辈们都是好意。正儿八经找个对象结婚，我们尽快抱上孙子，大家就都放心了。”
“抱孙子？”周天域双手交叠在胸前，眉横眼冷，嘴唇却微微勾起，更显玩世不恭，“抱歉，我选的人可能没这功能。”
这番话如同一道闪电，把心存幻想的董事长先生披了个正着。
“你说什么？”
“我喜欢男的。所以无论跟谁结婚，都不可能让你们实现抱孙子的愿望。”周天域忽然笑起来，“幸好你们提前预知，在家宴上只要求我结婚。这点嘛还是能做到的。”
周景咬着后槽牙，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怪不得之前推送过那么多年轻貌美素质佳的姑娘给周天域，对方却连看都不看一眼。
“什么时候的事？”
周天域听出父亲声音中的颤抖，还是如实招供，“都过去快十年了，不可能改的。”
周天域比同龄人发育早，初高中时就出落得身高腿长，更继承了欧罗巴人种的深邃面容，激起学校不少懵懂少女的荡漾春心。当初家长会时班主任就告诉娄茵，要防止这位继子早恋。等娄茵回家，让厨师做了一桌好菜，当着全家的面告诉继子，“喜欢哪个姑娘就大胆追求，家里不会棒打鸳鸯，青春可贵，就应该活出自我。”
周景的筷子停在半空，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回头瞥见年轻妻子温柔的笑靥，确定不是出现了幻觉。还好周天域没上心，照例三口两口扒完碗中饭，起身就走。
“这些话跟天域说太不合适。中学生怎么说都不应该谈恋爱的。”周景埋怨着身旁的妻子，却不忘夹起块香气扑鼻的松露炖鳕鱼给她。
“要做老古板你做，别带上我。“娄茵温柔似水地为丈夫添汤布菜，“天域读的是贵族学校，真和哪个姑娘好了就当联姻呗。没准还能给周氏增加强有力的合作伙伴。”
周景想想也觉得有道理。再说周天域在学校从来沉默寡言，也不注重打扮，一颗心全扑在学习上。不像唐家那小子，动辄烫个自觉时髦的发型，衣服更是不带重样。老唐在酒桌上都不忘吐槽，才初一就从儿子的书包里找到过情书。这些年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唐立沾花惹草的习性依旧，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席上一起吃饭的还有做科技公司起家的贺老板。贺总身为海归高知，酒酣耳热依然文质彬彬，听到有关孩子们花季青春的闲谈，只委婉地提醒要注意保护好女孩子。
“唉，这点早就跟那个不肖子说了，如果真搞出私生孙子，老子第一个打断他的腿！”老唐无奈妥协地把整杯红酒一饮而尽，引得其他人哄笑不止。
周景当时还庆幸风流债的烦恼没出现在自家，再往后周天域遭遇绑架，又出国留学，父子间越发淡漠疏离起来。
现在的周景对着一表人才的总裁儿子，竟有了欲哭无泪的钝痛。早知今日，当年还不如听娄茵的，放手甚至怂恿周天域在学校早恋，最好能抱回个私生子来。
周天域本来也没幻想过自己的取向被家族接受，反正华国已经通过同性婚姻法案，夫夫之间的权利义务与夫妻无异。他打开总裁室大门，吩咐秘书送下还没从打击中回过神来的董事长。
结婚这件事已经一言既出，不如趁热打铁，免得夜长梦多。周天域幻想着时宁身穿质地考究的雪白西装，手捧大束盛开的桔梗，在满座高朋的注目礼下踏着红地毯走向他的模样，不由自主点了根雪茄，兴奋地跟助理宣布公司保卫战必胜无疑。
何威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找了几家珠宝商，都愿意拿出最奢侈的镇店之宝给周天域做婚戒，只等定下款式，他们就会让能工巧匠加班加点完工。
这下倒提醒了周天域，时宁本身也是出色的设计师，如果能亲自操刀婚戒，岚城豪门圈子中又会多出一段带有浪漫色彩的爱情佳话。
只可惜星曜杯决赛马上开始，求婚这种大事，还是得等比赛结束再说。周天域想着，回到电脑前，登陆了比赛官网。果不其然，今年引入西方的大赛流程，热度比昔日高出不止一个等级。
看来赞助商资金颇为雄厚，才能采用这种既费评委又烧钱的比赛模式。对金融颇有涉猎的周天域勾勾唇，既然这么高的关注度，天寰怎么说也应当分一杯羹。
犹如雄狮在沙漠中闻到血腥，周天域当机立断，让何威去找影响力最大的媒体，等选手们进岛封闭之后开始炒热度。最好能热搜直播平台社交媒体三管齐下，以产生规模化信息轰炸的效应。
何威眼神疑惑，越发觉得老板的心思捉摸不定。周天域这回没有解释，只说这波热度炒下去，公司定会稳赚不赔。又想到唐立跟许多大V网红走得近，当晚便把人约出来谈方案。
光怪陆离的灯光下，周天域条理清晰的说出构想，唐情圣手一哆嗦，手中的方口杯直接砸在地上。
“没事，哥们儿，让我缓缓。”唐立狠狠拧了自己一把，“你确定要把这么严肃的专业比赛娱乐化？”
周天域胸有成竹，“星曜杯是老牌比赛，因为专业度高而自带壁垒，所以这次我想推一把，让它彻底破圈。”
既然天寰错过冠名和赞助，那就在外围另辟蹊径烧一把火，到时候就算有人追查，也不会对比赛的公平性产生质疑。
“能问问为什么吗？”唐情圣一下子来了兴趣。
周天域叉了块水果吃掉，半晌才悠悠开口，“因为，公司需要一位有影响力的设计总监。明年我们的全资子公司需要推出好几款香水，首席设计师除了专业度之外，最好还能自带流量和话题。”
这下唐立彻底懂了，香水、首饰这种产品属于快消范畴，往往来不及等产品上市再做推广。最好从萌芽阶段就获得消费者的关注，而且首批只能推出少量，达到饥饿营销、有价无市的地步。
“不但算做酒店了？”
“当然要做，家族传统不可废。”周天域笑地高深莫测，“不过嘛，日后投入产出比就不一定了。酒店业务占用资金大，很容易对现金流产生影响。当下墨守陈规不是出路，如果可以，我宁愿做风口上的猪。”
联想到之前不请自来的周景，唐立再钝也能猜到怎么回事。
“我这次要亲自酝酿一场飓风，连带暴风雨，彻底剥离集团里那些盘踞数十年的脏东西。”周天域野心勃勃地眯起眼，事到如今，他不打算再退让。
半醉状态下的唐情圣随着音乐摇摆起来，“看样子，你要的还是江山。”
“缺一不可。”周天域郑重其事，“不用选择，江山美人我都要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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