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第二日天明,林默笙揉揉眼睛坐起来,看着已经衣着整齐的江玄念,问道,“我们是现在就去吗?”
江玄念:“等过了早膳再去。”
晚上游会便会开始,所以他们必须赶在之前去见两位长辈。
“嗯。”林默笙看见师兄随便吃了颗裹腹的丹药就开始打坐,开口要说什么,又因为对接下来的事感到不安,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慢吞吞吃着送进来的果子和零嘴,可还是没忍住。
“师兄……”
江玄念感受到他心绪的波动,睁开眼,“可有什么事?”
这不是他第一次察觉到对方的欲言又止。
林默笙低下脑袋,率先摆出认错的姿态,而后拭去眼角不存在的泪花。
“我其实有事瞒着师兄……但是因为太害怕便一直不曾开口。”
江玄念神色随着他的话一点点变得凝重,“你且说。”
白团子便小声道来:“在师兄离开后,那两个弟子闯进霂云殿当晚,提起过长阳为我设立了一个杀阵。”
林默笙谨慎打量起天子骄子的表情,不肯放过丝毫反应。
“据说此杀阵威力霸道,阵心是以入阵人血亲的精血塑造;一旦启阵成功,非精血之主死亡不可破。”
“不知师兄你。可有耳闻?”
他躲在长命锁中,等待江玄念的回答。
却看到对方眼神闪过一丝厌恶,随后恢复如常,“不曾。”
这会林默笙感觉心有点发凉,又轻快道:“他们还说之后要将我关进宝琉鼎炼化戾气,就跟被长阳抓住的那些罪大恶疾的妖魔一样!”
“师兄,我如果进去里面会不会很疼啊。”
长命锁里的情绪波动愈发变大,隐约有要冲出的征兆,好在林默笙也明白如今的处境,片刻后就平静下来。
结果一个闪光后,它端坐在了柔软的被褥上,江玄念就站在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薄唇轻抿显得十分严肃。
“宝琉鼎你万不可进去。”
“为何?”林默笙挑眉。
“暂时不明,不过是有些令我在意的地方,宝琉鼎应该不止净化的作用,就好像……”
江玄念摇头,“它太干净了。”
林默笙没吭声,他在长阳和天之骄子相处的时日太短,并不知道师兄抓妖从来都是亲手渡化。
反正他不会进去。
江玄念瞥他一眼,隐约感觉小师弟生气了。
“阵法一事我未曾听掌门和师尊提过,那两名弟子又是从何得知?”
“你道是以血亲精血立阵,可知献出精血的人是谁。”
林默笙:“我兄长林鄢。”
“阿兄必然不会做伤害我的事,他一向疼我,定是被人强制取走了心头精血。”
声音顿了顿又道:“在你打伤凛剑派弟子后如何?”
林默笙闭嘴了。
江玄念当没看见他哀怨的眼神,“虽不可轻易他人,但你兄长是个很正直的人,就算生气,应当不能用自身精血困死唯一的手足。”
也就是说他或许能接受别人杀死弟弟,却无法面对递刀的是自己。
不得不说,这是个很歹毒的手段。
倘若半年内不拿回精血,林鄢的剑修路恐怕就断在这了。
林默笙心底自然不愿去揣测兄长,只是现在他面对的不只是背叛仙门们后要承受的错。
就和之前疑虑的那般。
他本体为上古神兽,来历古怪,到底是降生后来到林家,还是半道被当成弃婴捡走养育未曾可知。
如果能在他十几年未出现异常的岁月里,最先发现有关神兽端倪的,其中可能就包括了林氏夫妇。
作为从小在宠爱中长大的孩子,就得看饱含的是好心还是异心了。
林默笙认为是前者。
江玄念沉思一番。
“长阳你不能多待了,等游会结束我便与师尊请辞出门历练,与你一同去寻碎片。”
师弟要是早些告诉他,兴许他就放弃游会最快离开长阳。
不过瞧他怯懦不安的模样,想来连对人说出口都不是件易事吧。
没错,林默笙的确做了很大的心理准备,但他要知道一些细节,就必须通过江玄念。而问起那些师兄必然会察觉出古怪,不如先摆明。
只是和江玄念一同去寻找时间之轮碎片,他想自己可能是做不到了。
偷偷瞟眼师兄的眼睛,林默笙心下坚定了之前的决定。
他的伤还没痊愈,元气大伤后的修养,还是一个人藏起来更安全。
至于师兄,长阳如今的天之骄子,最好不要与自己这个臭名昭著的叛徒牵扯过多。
林默笙曾试过从云端跌落泥泞的滋味,因此不太想再看着另一个人走上这样一条错误的道路。
哪怕是要泄前世内丹之愤,也不打算用这样的手段。
江玄念最好的结局,就是继续做魔尊永远触不可及的存在。
傅琰那个烂到骨子里的坏种,根本不配得到任何人的青睐,哪怕是以前的自己。
盘算清楚后,林默笙思绪平和了许多,捧着脑袋笑眯眯道:“师兄说的都对。”
它圆溜溜的大眼睛温柔地盯着师兄,心底想的是,但愿江玄念发现自己走后,耳根子终于能清净了。
应当不能生他的气罢?
既然决定要走,林默笙伸出爪子,决心要与师兄多亲近些,免得哪天再撞见,也能念着他的好。
“师兄,我都闷了一天了,你抱我走走。”
粉嫩的爪子在半空虚捞几下,见目的达成不了,白团子忽然捂住下腹伤口,呼吸急促地向床下倒去。
眼看就要栽倒在地,师兄修长白净的手托住了他,语气冷淡却变快了许多。
“又疼了?”
白团子暗自“嘿嘿”一笑,快速揪着整齐衣袍爬到胸前的位置,四处拱拱找个舒服的姿势缩成一团。
虚弱道:“嗯。我可能真的太喜欢师兄了,一靠近师兄,就哪里都不疼了。”
说完它满足地嗅着鼻尖的气息,耳朵一抖一抖很是开心,却不料恰好划在江玄念下颚。
力道不轻不重最是让人在意。了,快要碰到嘴唇时,江玄念别开了脸。
他有些头疼地看着怀里亲昵的小兽,忍了又忍,忍到最后眼角都开始抽搐。
最终化为一声叹息。
师弟今日当真是……
热络过了头。
*
等时辰差不多了,林默笙被他师兄揪着提了下来,它抬眸盯着江玄念乱糟糟的衣襟。
见人一板一眼地认真整理好,冷不丁生出点坏心思,突然很想凑上前去挠得更乱些。
想法一出,吓得瞬间打了个寒颤,林默笙眨几下眼,狠狠晃晃进水的脑袋。
不提别的,就是爬起来不到大腿的身高,就什么都做不到啊!
难不成还想用自己的人形?
江玄念理完它留下的痕迹,看过去时。方才还眼神直白的小兽,此刻已经安分地钻进长命锁里了。
院子里静悄悄,一阵凉风忽而袭进屋内,卷走了遗留的燥动,江玄念俯身拿起床榻上的银锁,发现里面的人似乎正在懊恼着什么。
好在没一会困惑的情绪又变得清明。
见状江玄念收锁,推门去了凛剑派弟子所在的院落。
——凛剑派。
弟子们正在为夜里游会做着准备,站在最外层的弟子余光中出现一道陌生却眼熟的身影,十九岁的青年白衣胜雪,墨亮发丝用一条藏青色丝带紧紧绑住。
生得眉目精致如画,却因唇色略淡,显得整个人十分冷峻,抬脚走来时周遭景物都仿若停滞了般。
然而没人会将门派里以往最受宠溺与注视的小少主,与长阳现在的头等弟子江玄念搞混,要是有人认错,那一定是他脑子坏掉了!
“他……他、他怎么来了!”最先看到的弟子震惊过后开始慌乱,甚至眼神都有些闪躲。
旁人捉摸不定,犹豫着要不要去请示长老,就见江玄念停在一个小弟子前说着什么,对方点点头就领人往内院去了。
“看来不是找茬的。”有弟子窃窃私语,松口气。
立马就被反驳:“江玄念此人最嫌麻烦,你就是跑到他面前都不一定看得你!谁不知道年轻修士里,就属他最难搞。”
“那岂不是跟叛徒的……跟那个人的师尊一样。”
外面聊得天花乱坠,里面的内室只坐了两个人,一个是江玄念,另一个……
林默笙一眼认出这是他的二叔父林文玥,往常都会带队的掌门爹娘并不在此。
而兄长林鄢因为年龄为二十四,早已超过游会最大的限制,有时会跟随掌门前来管束弟子们。
江玄念见过礼后坐在叔父的下手位置,林文玥给人斟了杯茶。
“不知小友今日上门拜会,是从师命,还是依贵宗宗主之意?”
剑修大多不喜拐弯抹角,有话就问了。
最近仙门无人不知凛剑派掌门人的小儿子打伤了长阳的湶虚真人。这江玄念是湶虚座下最关照的大弟子,据说为人高傲唯独敬重教诲的师尊。
怕不是来兴师问罪来了?
林文玥扬起眉头,尽管门派发生了糟心的事,却依旧期待他的下文。
江玄念起身作揖后道:“小辈此番前来与师尊和宗主皆无牵羁。”
“只是前段时日在练剑一事上有了瓶颈,特趁此次机会前来找前辈请教。”
“噗呲。”林文玥大笑一声,摆手示意人坐下,“可惜你来的不巧,咱们凛剑派如今剑法最强的掌门人不在炫沦山。”
接着他爽快揶揄道:“我呢就不误人子弟了!小友毕竟是长阳最金贵的后生,可不敢乱教,让那老头知晓非跳起来打人!”
江玄念就这样冷淡地听他当面说着自己师尊的坏话,半响后林文玥才像是反应过来,对人抱歉地拍拍肩膀,哈哈大笑。
“这样,下次你来凛剑派!我替你同兄长说道说道,兄长不肯还有我长嫂,她曾经……”
叔父喋喋不休的模样,让林默笙回忆起不少有趣的往事,脸上逐渐有了笑意,笑着笑着心口莫名发酸。
明明拥有世间最好的家族和亲人……然而他却。
“师兄。”他冲动出声。
“嗯?”江玄念思绪一顿,分神去瞧它。
长命锁里白团子微微红了眼眶,自以为将声音掩饰得很好,却不知师兄在外将它看得一清二楚。
“如果时间之轮真的存在。”
“我能回到过去吗?”
林默笙问得很轻,就和他明明心知肚明,如果没有背叛仙门、没有离开长阳、没有去踏入罪恶的深渊,自己会拥有怎样一段人生。
……扯出嘴角,林默笙眼神十分阴森。
那他也一定要把这个时空的魔尊骨灰先给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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