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笙变回了神兽,期间还做了奇怪的梦,它梦见自己躺在冰封雪地的草窝里,懒洋洋地吃着前方抛来的果子。
果子甘甜多汁,吃完还满足地用爪子擦嘴边沾上的汁水。不想越理越乱,将脸和爪毛染得姹紫嫣红,连带兽角都蹭到了丽色。
就在它捉急时,头顶传来一道清凉的叹息声,紧接着小兽身子腾空,被指尖大小的水线洗得白白净净。
梦境之外林默笙也让那道清凉冲了个激灵,从软垫上滚下去摔得四仰八叉。
一时间,浑身的伤口如同撕裂般疼痛,他眼角生理性泛出泪花,眼珠子却警惕地打量周遭的布置。
暖玉打造的桌椅板凳、各种价值不菲的装饰品,哪怕白天光亮依旧的夜明珠。
这绝不会是他在魔界能有的待遇。
莫非真的逃出来了?
林默笙躺在地上,嘴角抑制不住勾出弧度,本以为最好的情况就是关在魔界但尚且被天之骄子护住性命。没想到江玄念不仅保住了他的人,还将他带出了如炼狱般的地方。
依照傅琰的气性,这次恐怕被气得不轻吧。
但这些和自己所遭受的一切痛苦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断脚筋、挖内丹,哪样不比他疼?
如今更是......林默笙不忍直视紧了紧爪子,挣扎着想坐起身,却连翻面都做不到,扑腾几下便累得睡了过去。
大约一盏茶时间,门外走进一名白衣青年,青年长了双摄人心魂的凤眼,挺鼻薄唇,一头乌发束得丝丝分明,身姿挺拔夺目。
可惜眼神清冽,显得整个人都冰凉疏远。
在看见地上昏睡的小兽时,青年眼底并未掀起波澜,几步过去弯腰将它捡了起来,拍拍灰尘便放回了窝里。
他方才去谒见师尊,闲谈问候了几句。也不知昨晚自己消失大半夜,师尊发现了没。
正想着,软垫上的小兽虚弱地呜咽了一声,转醒后防备地望着他。待视线清晰后放柔了目光,只是神情中仍夹杂着小心翼翼。
“你在怕我?”
江玄念注意到它伤口的纱布渗了血,欲探出手检查,不料对方蜷起了前爪,缩成小小一团。
“我……”林默笙眼周的泪痕未干,两只眼睛看起来湿漉漉的,说话细若蚊吟。
“我不想怕的。”
本就不大的一团,身上还缠着一半纱布,怎么看怎么可怜。江玄念原想问他些问题,见它害怕成这样,暂时作罢了。
“若哪不适,便说。”
林默笙浑身上下都难受得要命,他很想对着江玄念大发一通牢骚,但现在尚不明确对方的态度,以及是否清楚自己神兽的身份。
便摇摇头示意自己无事。
毕竟于江玄念的隐疾来说,他的内丹是最好的良药了,也不知前世天之骄子吃了内丹后是怎样一副神情。开心,幸灾乐祸?
还是一如往常只当再平常不过的一件事,待病好后与傅琰双宿双飞,不出一年便忘了他这个恶贯满盈的歪魔邪道。
“……”林默笙不愿再想,他活过来,可不单单是为了透骨酸心。
而他本就与傅琰有着天壤之别,不若遇见这个阴沟里的老鼠,自己一生都该光鲜亮丽。
魔尊不是视他如草芥?那便让他尝尝被曾为他跌落尘埃的人狠狠踩在脚下的滋味。
至于江玄念。
林默笙敛了敛目,没一会儿眼皮便开始打架。
*
除了早时的问候,江玄念一天里都未亲近过它,林默笙伤势太重,一连好几天都昏昏欲睡,极少与天之骄子打照面。
房间也似乎下了禁令,不准任何弟子闯入。
这日阳光灿烂,林默笙精神好上不少,从窝里探出脑袋,打算找江玄念交流交流感情。
结果左顾右盼,都没见着个人影。
那就只能等夜里江玄念回来寝息的闲隙了。因为到了晚上,他才迷迷糊糊感知到对方的存在。
距离天黑还有段时辰,林默笙躺了几天躺倦了,干脆从窝里爬了出来,好奇起自己兽身的外型。
若是长得太潦草,外人很难起恻隐之心,更别提江玄念这种本就对诸类事物不太感冒的冰人了。
不说乖萌可爱,至少也要英气逼人震慑四方!
林默笙比较偏于后者,自古神兽二字不是谁都担得起,一听就威风洋气。然而半响后,他对着夜明珠里的倒影照了又照。
圆脸大眼,兽角类似未成型的鹿茸下根略细,爪子又似猫和狐狸等动物,与凶猛不搭边,是一只有精灵气质的神兽。
……算了,前者就前者,好歹吃饭斯文些。
而且变回兽身是有好处的——比如身小不占地方;体内灵力恢复比以往更快;还多了股陌生的气息。
依照此等情形下去,半年便可恢复大部分人族身份的灵力。
权衡利弊一番,林默笙很快便接受了这个设定。刚准备退回去,突然瞅见左边那根白金相叠的短角上,印着一片紫红花点。
除去颜色黯淡了些,与梦境中别无二致。难道那不只是个梦?
用爪子擦了擦,看不出个所以然,便等日后情况好些了再作细究。
今晚,他要探探江玄念口风。
夜深了,霂云殿外仅有三两人影晃动,正是值夜的外门弟子在低声絮语。殿内灯火通明,每一处廊子都点亮了烛灯,反观住寝房附近灯火略暗,只堪堪瞧得清路。
林默笙等得久了,百般聊赖玩弄起白天那颗夜明珠,而后将其藏入小窝中,眼前这才舒眼了些。
夜里光线太足,总是有些不适应的。可江玄念的房间连地板都是暖玉铺的,温度比起外头要高上不少,光线也足以看清脚下的障碍。
这会透过窗户,隐约可以看见屋外的走廊出现一道身影,再有几步便要推开门了。
按耐住心底的怪异,林默笙有了个大胆的决定。
“吱呀~”一声,江玄念拍掉肩上的冰雪,先是放下披风,再瞟眼去看角落里的软窝。
不似前几夜那般,今晚小白团子大抵睡足了,现下正眼巴巴盯着他点一举一动。
“师兄,外面雪那么大,你为何回来得这般晚。”比起第一日,林默笙少了些拘束,能与他正常对话了。
江玄念默不作声地将头顶的雪抚下,道:“你好些了?”
然后又倒了杯茶一饮而尽,“我见你不似前次怕我了。”
这便是林默笙对他解释的其中一点,遂放轻了声音,“我本以为必死无疑,没想师兄宽宏,将我救了出来。”
“为何害怕,不仅是因为对师兄表明了心意,还因我现在的状态实在……”
“你怕我趁机杀了你?”
“我担心师兄鄙弃我。”
话毕之时,两人皆是一愣,江玄念嘴角微动,林默笙则瞳孔大放,眨眼便泫然欲泣,“我的确觉得手无缚鸡之力之下处处是杀机,可师兄救了我,我以为师兄不会对我动手,并不害怕。”
“可现在看来,师兄还是……”
尽管外表成了兽类,江玄念仍旧从它的眼神里看出了哀痛,一闭眼泪水“啪嗒”砸在了锦布上。
“我不怕师兄杀我,但一想师兄杀我是因为厌恶,便难过得不行。”
说罢林默笙一爪子遮住那片水痕,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没关系的,只要师兄开心便好,默笙能再见师兄已是奢望,不敢奢求其他。”
江玄念看它一脸赴死的表情,走过去将露出半截的夜明珠勾了出来。
“喜欢?”
“嗯!”林默笙坚定地点头。
“很喜欢?”
“嗯嗯!”
“不给。”
“……”
林默笙还想挣扎一下,“很喜欢的是师兄。”
江玄念没理它,拿走夜明珠时眼中闪过暗色,神色隐晦地放回了原处,“不可再碰。”
“好。”林默笙乖乖应下,眼泪一会便收了回去,等他开始打坐露出半个身子,“师兄,我总觉得好热啊,外面明明下着雪。”
热?江玄念睁眼,它受了重伤,应当冷才对。用手一碰,滚烫不已,不似是暖玉的缘故。
“师兄,我是不是伤势太重要死了。”
“是这几日都热得厉害?”
“嗯。”
江玄念将它带到屋外,寒风瞬间扑面而来,“可好?”
“还是热。”林默笙顺势把爪子搭在了他手上,结果惊讶到上下贴贴,“奇怪,师兄身上好凉,比外面的冰雪还凉。”
怎么会这么冰?他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
莫不是隐疾发作了?
“师兄你还好吗?”林默笙好似担忧不已,连忙转移了话题,“我听闻师兄患有隐疾,每到阴寒天便会发作,期间......如蚀骨灼心。”
江玄念撤开手,关门将它放回窝里,“不是,只因隐疾体温比常人更低罢了。”
林默笙品不出话里的真假,一觉得他体温实在过于异样;二是隐疾发作,江玄念根本不可能将他安然无恙带出魔界。
“师兄可以说说,我们是怎样逃出魔界的吗?”
“无趣之事。”江玄念甩了这么一句便继续打坐去了。
林默笙当然不能就此歇下,天之骄子白天不在殿里,只有晚上才有时间匀给他。
必须千方百计抓住机会谄媚。
“不如师兄晚上和我一起睡吧,我怕热,师兄畏寒,正好互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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