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 17 章

“为何?”梅玉臻费解的看着她。

纪晚镜挽了下鬓边的发,神色不耐烦的说,“女儿觉得与其送一幅名不经传的小人物的画,还不如送我亲手画的,更能凸显我们的心意。”

梅玉臻面色冷了下来,拿着手里的画质问:“你画的是什么?”

纪晚镜懵了下,“您看不出来吗?”

“我在问你!”

“是外祖父和外祖母年轻时候的画像啊……我花了好一番功夫,画废了无数幅画才将这幅画画好的。”

梅玉臻强忍着怒火问:“你准备了多久?”

“……准备了两旬。”纪晚镜手指紧了紧,神色不悦,“您何必这么咄咄逼人?女儿不就是没有事先告诉您么。”

“两旬……你竟然一直瞒着我。”梅玉臻面色彻底冷了下来,“镜儿,你为何不提前告诉我?”

纪晚镜拽了拽衣摆,目光游移起来:“我……想给您和外祖母一个惊喜。”

“不。”梅玉臻目光难掩失望,语气笃定道:“你不是怕我失望,而是怕我不同意,所以先斩后奏。”

纪晚镜倔强地抿着唇,没有否认,但也不认为自己有错。

“我从八岁起学画,难道比不过一个不知来路的画师?您为何就不能送我这幅画?”

梅玉臻见她不知悔改,把画摔回锦匣中,怒道:“你只想着你自己,可知自从你外祖父过世后,你外祖母每次看到他的画像都会痛哭流涕,没有三五日缓不过来?”

纪晚镜愣了一下。

梅玉臻斥道:“今日大家齐聚一堂给你外祖母过寿,本是个喜乐的日子,想让你外祖母能够开心过寿,如果你这幅画坏了大家的雅兴,令你外祖母病倒,你几位舅父哪个会高兴?何况你外祖母年纪大了,身子根本禁不住刺激。”

纪晚镜脸色渐渐难看起来,“女儿……女儿不知道。”

梅玉臻失望的闭了闭眼。

年前母亲因为看到父亲的画像大病过一场,她曾回娘家住给母亲侍疾,但凡有点心都不会忘记这件事。

可见她的女儿根本没把外祖母放在心上,也没把她放在心上。

“怎么办?宴席马上就要开始了,外祖母一旦痛哭不止,大家肯定会以为是我惹她伤心。”纪晚镜慌了手脚,想了想急道:“我是在马车里换的画,那幅观音像现在就在马车里……”

梅玉臻睁开眼睛,看向一旁低眉垂首的婢女,“还快点不去取。”

“是!”婢女慌忙跑了出去。

梅玉臻一言不发的在椅子上坐下,疲惫的揉了揉额头,觉得太阳穴像针一样扎着疼。

纪晚镜攥着手帕,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快开席了,母亲再休息一会儿,我去扶外祖母过去。”

梅玉臻看着她走远,目光里蕴含着一丝藏不住的失望。

纪茴枝默默垂眸。

梅家子孙众多,何须纪晚镜跑过去搀扶,不过是为了在众人面前露脸罢了,毕竟梅老夫人是今天宴席的主角,纪晚镜扶着她出现,既能彰显孝道,又能引人瞩目。

纪晚镜能成为京中最负盛名的贵女,绝非一朝一夕做到的,每一件小事上都藏着她的精明和小心思。

梅玉臻显然也看透了这一点,所以才会觉得失望。

婢女很快把画取了回来,梅玉臻一看之下却大惊失色,“怎么会这样?”

纪茴枝低头望去,发现画上滴着几滴浅黄色的水渍。

婢女把头埋得深深的,声音细弱蚊蝇,“小姐来的路上,在马车里吃了个桃子……”

“这孩子……”梅玉臻愁眉紧锁,心疼地看着手里的画,“好好一幅画竟然就这么毁了,现在宴席马上就要开始了,这可如何是好……”

纪茴枝盯着损毁的画看了一会儿,抬头问:“可有笔墨纸砚?”

梅玉臻一愣,“有,当然有。”

一刻钟后,纪茴枝站在书桌前,提笔蘸墨。

她打量了一会儿桌上的画,动作利落的抬笔画了上去。

梅玉臻忍不住捏了一把汗,隔了片刻,眼中诧异地浮起惊艳之色。

纪茴枝寥寥几笔下去,一朵莲花便栩栩如生的跃然于纸上,一幅观音禅定坐变成了观音坐莲,水渍被花瓣严实的遮挡住,整幅画不但没有折损,气韵还更上一层。

纪茴枝神色专注,握着手里的笔细细勾勒,下笔沉稳,每一笔都画的极为专注。

梅玉臻不自觉将目光从画移到了她的脸上,只觉得她认真的样子也透着几分莫名的熟悉感,让她忍不住感到喜爱。

将坐莲画好,纪茴枝把笔放回笔搁上,把画放到窗边晾干。

梅玉臻看着挂在窗边的画作,惊喜不已,“你的画技竟然如此了得。”

纪茴枝浅浅笑了下。

梅玉臻细细打量着那幅画,神色渐渐迟疑,“你跟画这幅画的画师……作画手法似乎异曲同工……”

“夫人果然是懂画之人。”纪茴枝顿了顿,如实道:“不瞒您说,其实这幅画就是出自我手,是我托任先生拿去道观寄卖的。”

梅玉臻惊奇不已。

纪茴枝微微紧张问:“夫人知道这幅画是我这样一个平庸之辈所画,可会觉得辱没了这幅画,不愿意再把它当做礼物送给老夫人?”

梅玉臻一把握住她的手,难掩激动道:“好孩子,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高兴都来不及呢!我见到这幅画的时候就想认识你了,没想到机缘巧合,我们竟然以另一种方式相识了,怎么不是缘分呢。”

纪茴枝赧然。

梅玉臻神色激动,越瞧纪茴枝越喜欢,握着她的手舍不得放开,连头疼都减轻了许多。

两人一起去赴宴时,引得其他人好奇的多看了两眼。

梅玉臻把纪茴枝安置到座位上,含笑叮嘱了几句,又吩咐周围的丫鬟好好照顾她,才起身去忙。

她甫一离开,隔壁就传来一声冷嗤:“梅家人也不知道是不是都鬼迷心窍了。”

纪茴枝转头望去,又见到了何雨薇。

她略带嫌弃地开口:“……你要是太闲了就去帮忙端盘子。”

何雨薇两眼瞪圆:“???”

何雨薇气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瞪了眼纪茴枝,扭过头去跟旁边的贵女说话。

李如霞安静的坐在她另一边,低头给她倒茶。

那贵女脾气很好,跟何雨薇也能聊到一处去,她看着何雨薇身上的裙子夸赞道:“你这身衣裳是青绡缎做的吧?果真细软光滑,一看就是好东西。”

何雨薇得意地扬了扬眉:“这是祖母给我的,祖母说这匹青绡缎颜色好,正适合我这样长得有福气的小姑娘。”

“可真真让人羡慕,能比得过青绡缎的就只有云锦缎了,可惜那云锦缎有市无价,除了宫里的人,恐怕也就纪晚镜这样尊贵的身份能穿得上了。”贵女羡慕地望向纪晚镜,目光在她那身浅灰的锦裙上流连。

何雨薇看向纪晚镜,不悦的哼了哼。

云锦缎的特殊之处就是要在阳光下穿才最好看,也最显优势。

纪晚镜这身锦裙是真好看,绸缎如云似水,有着飘逸轻盈之感,走起路来好像阳光在身上晃动,就是颜色稍显深沉,不适合小姑娘穿。

纪晚镜正在附近与人说话,听到她们的对话,眼中闪过一抹高傲,可过了片刻,她忽而想到什么,猛地转头往纪茴枝的方向望了过去。

何雨薇和那名贵女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倏然发现纪茴枝身上穿的正是簇新的云锦缎!

跟纪晚镜不同,纪茴枝身上的云锦缎颜色是娇嫩的天水碧,裙摆用银丝绣着碧波,既妍丽又柔美,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衬得纪茴枝那张芙蓉面比花还要娇嫩。

纪晚镜咬紧下唇,一瞬间面沉如水。

她这身云锦缎是皇后娘娘赏给母亲的,母亲不舍得穿,让人给她做了这身裙子,她特地挑今天这个人多的日子穿出来,就是为了显示自己的独一无二,是京城贵女中头一份儿的。

纪晚镜越想越气,不用想都知道纪茴枝的云锦缎是从哪里来的!

肯定是贺流景给她的!

何雨薇比她还气,真是可恶!有纪茴枝和纪晚镜在,她这身青绡缎都被比下去了!

纪茴枝冷不丁感受到四面八方传来的虎视眈眈的目光:……?

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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