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骄站在血戮中间,一身红衣胜过万千风华,“小孩,刚才听见你叫我的名字?”
他回过头:“你认识我?”
——
鲜于辞在对上宋骄双眸的瞬间逃避地移开了眼神,宽大的袖子遮盖住他的手呢,正紧攥住轮椅的前端,掩藏他紧张莫名的情绪。
宋骄疑惑地问:“小孩,怎么不说话?”
话音一落,鲜于辞瞬间不满地抬起头:“我已经不是小孩了。”
宋骄看着面前的少年,青涩稚嫩得像一块干净的璞玉,眸中闪着不满的情绪,不是小孩是什么?
但他也没反驳,少年身上的衣着被狼群撕扯得破破烂烂,有几处血液渗出,整个人又狼狈又可怜。
宋骄拿出丹药:“吃了,伤口好得快。”
见少年乖乖服下,才接着问道:“你认识我?”
此话一出,鲜于辞脸上飞快闪过受伤的情绪:“宋骄哥哥,你忘记我了吗?”
宋骄视线向下,地上躺着一块四分五裂的玉佩,依稀还能辨认图腾。
宋骄拾起一块碎片:“你是鲜于家的。”
他记得鲜于家的图腾便是一只捕食的狼图腾,鲜于一族认为狼群忠诚勇敢,甚至最早鲜于一族的祖辈是与狼为伴,于是以狼为家族的图腾。
紧接着,记忆立马浮现一个名字:“小辞?”
鲜于辞的喜乐藏不住,被宋骄轻易地牵动着情绪:“你记得!”
宋骄年轻的时候讨厌每日听那些长老讲课,最爱跑到后山的林子中见缝插针地偷懒,一日他便看见了几个弟子欺凌一个毫无灵力的凡人,他出手帮了忙,叫他以后若是害怕再被欺负便跑到这里来,他会替他出头。
之后一来二去,宋骄认识了这个小孩,鲜于家主的一个私生子,单名一个辞,便唤他小辞。
宋骄倏然一笑,抬手轻揉鲜于辞的头发:“没想到你已经长怎么大了。”
又来了,熟悉的长辈姿态,鲜于辞顺从地坐在轮椅上被摸头,双眸却是向上看着,这个人他仰望了许多年,他一直希冀着等到一个与之并肩的时刻,但是……
鲜于辞黯然地垂下双眸,从怀中拿出嵩阳真人给他的纯白玉瓶:“这是嵩阳真人让我交与你的东西。”
宋骄接过,摇晃了一下纯白玉瓶,瓶内像有纯白流光,随着瓶身晃动,“我爹可有说这是做什么?”
宋骄没有在玉瓶上感受到灵力波动,不像是什么法宝,况且他爹有什么宝贝,他几乎都拿着用了个遍,但却是第一次见这玉瓶。
鲜于辞摇了摇头:“并未。”
“嵩阳真人只是嘱咐我,让我务必交给你。”
宋骄研究了片刻,仍是不解却也只能回宗门去问他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收进储物袋。
宋骄召出御兽,看向鲜于辞,“是要跟我一起回天衍宗还是我将你送回燕云十四州?”
“我想看宋骄哥哥礼成。”鲜于辞露出浅淡的微笑,“听说顾师兄已经成为修真界的第一天才,我想看看宋骄哥哥的道侣是不是配得上哥哥。”
今日是他的结契大典,只是……
宋骄神色怔愣,他思绪陷入了迷茫,他喜欢了顾淮川多少年,自己都数不清。
少年无知,又自视甚高,怎么会有人不喜欢他呢?他想不明白顾淮川会不喜欢他,于是热脸贴冷屁股,追在顾淮川身后跑,后来以为两心相许、天作姻缘。
如今……一场笑话。
“我的结契大典……”宋骄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说,他做不到向一个去剥开他的伤疤。
对上鲜于辞疑惑的神色,摇了摇头:“无事。”
“先回天衍宗。”
…………
等宋骄带着鲜于辞停在天衍宗宗门前时,却见一个熟悉的背影。
近看,身上穿着的与宋骄身上的大红嫁衣辉映契合。
宋骄踏入宗门的脚步微微一顿。
那人却听见声响转了身,见是宋骄像是刚才的一切完全没发生过一样,神色淡淡,“我已等你许久。”
跟从前他下山历练回来时,顾淮川会站在宗门前,常常是夕阳、傍晚,金色的余晖落在宗门的石阶,倾泻在顾淮川白色的外袍,他会神色淡淡地说,我已等你许久,无事便好。
往日种种,全是情动。
如今宋骄内心却痛如渗血,明明逃婚的是他,跟白锦城纠缠不清是他,为什么顾淮川能穿着他精心准备许久的嫁衣,能这么坦然地面对他,说着往日的情语。
以前,宋骄以为顾淮川本性如此,清冷无尘,但凡间院内的刺眼情景,是对他这么多年一厢情愿的最大讽刺。
他是什么很贱的人吗,才会让顾淮川错以为发生这样得事情,他依旧会眼巴巴等着他与之结契。
宋骄眼神冷冽,“顾淮川,你是以何脸面站在这里?逃婚便该逃个彻底。”
“我从未说过我要逃婚。”顾淮川皱了皱眉,他了解宋骄的性子,刚想软下声,便瞧见宋骄身侧还有一个坐着轮椅的少年。
鲜于辞对视上顾淮川的双眸,微微蹙眉,两人皆是立刻就移开了眼。
顾淮川压下心里稍纵即逝的不悦,“宋骄,你刺了我一剑,还不解气吗?”
“这种情况我不可能弃下阿锦,人命关天!”顾淮川说:“莫不是你以为我和白锦城有什么?”
话落,眉间蹙得更深,“绝无可能。”
顾淮川问他解气吗?宋骄淡淡注视着眼前这个人,未发一言,加上他之后的那些话,他只觉得听得厌烦。
顾淮川在质问他为什么不能理解他,在埋怨他为什么不像之前一样重新贴上来。
宋骄轻轻一笑:“结契,可以。”
顾淮川神情一松。
鲜于辞却是惊愕,小心地抬眸去看宋骄的神色。
宋骄凤眸微掀,“只要你答应我,往后无论白锦城生死皆再也不见。”
他静静伫立在宗门前,青山群秀辉映着他艳红的裙裾,明明风华绝色无边,却只觉孤寂凄凉,像是黑夜到来之前最后一抹色彩的苍凉。
顾淮川彻底冷下脸,“宋骄,你在逼我!”
“嗯。”宋骄点头,“我就是在逼你。”
“因为我是宋骄,我不当第二选择。”
他就是心胸狭隘,骄傲自大,不可一世,没有人能够斩断他的脊梁,他也决不为任何人屈服。
话尽如此,宋骄推着鲜于辞准备走进宗门,袖摆却被顾淮川攥住。
“我……”
顾淮川话还没说完,爽朗的笑声传来:“你们聊得挺热闹,要不是吉时快到,我都不忍心打断你们。”
来者正是嵩阳真人和宋岩因。
鲜于辞见人,坐轮椅上弯身行了个礼。
顾淮川行了个标准的弟子礼:“何故惊动掌门和大师兄。”
嵩阳真人朝两人摆了摆手,随即看向宋骄,脸色微沉,“你跟我来。”
宋骄跟在嵩阳真人身后,瞬间如霜打的茄子。
宋岩因温和笑笑:“顾师弟不必担心,师父不会苛责阿骄的。”
一个顾师弟,一个阿骄,界线早已分明,只是宋岩因依旧温柔地笑着像是恍若未察般。
“二位先随我进去吧。”
在众人都离开后,宗门不远处树木暗影处,露出了淡青色衣袍的衣角。
“爹,我想取消结契大典。”宋骄跟了一路,终于按耐不住说出了口。
话音刚落,一道厚重灵力便朝他打来。
宋骄连忙闪避,“爹,有话好好说!”
“我问你,结契大典是儿戏吗!”嵩阳真人厉声问道:“还是说修真界赶来参加大典的三千人是你小孩子过家家的儿戏!”
“你让天衍宗的脸面往哪里搁?”嵩阳真人又抬手挥出一道灵力,顿了顿才说:“你呢,你把你自己又置于何地?”
“我……”宋骄哑口无声,也不躲了,站直着准备挨打。
只是灵力却是半天没有落在宋骄身上。
嵩阳真人无奈垂下手,只是说:“今日的结契大典取消不了,什么事等大典结束后再说。”
“就算是绑着,你和顾淮川两人都要给我顺顺利利完成了。”
“可是……”宋骄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嵩阳真人抬手打断。
“我叫鲜于辞带给你的玉瓶,你应该拿到了吧?”
宋骄轻轻一挥手,玉瓶便从储物袋中转移到掌心:“这玉瓶蹊跷的很,我既没有探到任何灵力,也在爹身边从未瞧见过,不知道用途什么?”
嵩阳真人看着瓶内缓缓流淌的流光,笑得神秘莫测:“时机未到,等届时你自会知晓。”
“切记,切记,一定要随身携带,丢什么都不可弃了他。”嵩阳真人神色严肃认真,“要把它视作比你的命还重要!”
宋骄看着玉瓶,莫不是里面是什么绝世至宝,还是说里面关押着上古凶兽,思维发散到他手中担负的是天下苍生的使命。
宋骄笑嘻嘻地将玉瓶重新收回储物袋里,“爹的话,我一定谨记。”
“只是,我不明白,宗门内修为高的修士多的是,”宋骄不解,“为什么爹要让阿辞交给我。”
嵩阳真人忽地哈哈大笑,拍了拍宋骄的后脑勺,“我儿问得好!”
“老夫也不知道为什么。”玄而又玄地笑容又出现了,“可能是天定的吧。”
“……”
宋骄就不喜欢看他爹卖关子,装作什么得道高人一样,神经兮兮的。
“时辰不早了,快去准备准备。”嵩阳真人将宋骄带到住处,“爹还等着见你嫁人的样子呢。”
“虽然修真界不像凡间盛行嫁娶、送亲之类的礼仪,但爹……”嵩阳真人止住了之后的话,随即笑了笑。
宋骄心中闪过一丝怪异,“怎么了,爹?”
嵩阳真人摇了摇头,“无事,只是想快点见你嫁娶的盛装模样。”
“爹,你这话说得像是马上就要见不到一样。”宋骄推开门扉,“既然爹如此期待,我一定不闹性子,绑着顾淮川也一定会完成大典。”
嵩阳真人欣慰地点了点头。
嫁娶前,装扮不宜与亲人相见,宋骄关上门,坐在镜台前,今日一早他精心准备好的红盖头,还整整齐齐叠放在镜台前。
他轻轻拿起红盖头,丝滑布料上还精心绣着他苦练了两个月的交颈鸳鸯,从前在确定婚期时他就开始满心欢喜地准备各种东西,如今瞧见却只觉得碎瓷残渣,余满地疮痍。
罢!就当是为了给父亲、宗门和全修真界人做一场秀。
红盖头轻飘飘地垂落,就当作是安置他曾经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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