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娆几乎是一瞬间抬头惊怔地看着陆峙,下意识脱口而出:“你听到了?”
陆峙转动的茶杯微顿,心底似已有了些猜测,他的目色沉下来,凝视着她不语。
虽然他什么都没有说,可是被这样盯着,辛娆的心慌得很,像是做错了事,一种背叛了陆峙的感觉,让她很不舒服,她虽然经常在陆峙面前说瞎话,但不知为何这一回她不大愿意胡说,她张了张嘴,但又觉得说不出口,有一种害怕,那一种害怕她说不清楚,她绞着团扇的穗子低首垂眸道:“谢公子因为我将钱还给他,似乎不大高兴,大概觉得我是个忘恩负义过河拆桥的人......”
“只是如此?”陆峙又问。
辛娆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去,睁着圆滚滚的眼睛真挚地看着陆峙,点点头,力持让他相信她说的话的真实性。
陆峙岂是那么好骗,但见她不愿如实说,反倒轻笑一声,将杯中茶饮尽,她不愿如实说,但便证明并未将谢复之放在心上。
见他笑了,辛娆也松了一口气。谢复之说的话,她还没有琢磨过,他的提议更是让她惊惶,她需要静下心来用些时间好好想清楚。
二人回了府,门房立即迎了上来道:“相爷,瑄王来了。”
瑄王赵璞乃是当今小皇帝的堂哥哥,赵珈小郡主的亲哥哥,也是陆峙的表弟,为人放荡不羁,是满京有名的逍遥王。
赵璞等在扶光居,一见陆峙,便起身笑骂道:“相爷好大的架子,我这想进书房等候都不行。”
陆峙暼他一眼:“你若是想进书房了解当今局势,我想太皇太后会很高兴。”
他推开书房门,赵璞跟着进来,朗声笑道:“罢了,我这人身子骨弱,繁琐的事不适合我,不如随心所欲来得逍遥自在。”
辛娆已经端了茶盘走了进来,将茶杯放到偏厅的矮几上:“王爷请用茶。”
赵璞看到辛娆眼前一亮,歪靠在凭几上挑眉:“小阿娆几日不见出落的愈发的水灵了,叫人见了......”他轻佻的话还未说完,突然感受到一道冰冷的目光,凭着感觉看去,正对上陆峙淬了冰的眼眸。
他讪笑一声,讨好的将茶端到了陆峙跟前:“表兄用茶。”
陆峙接过茶杯,冷冷道:“今日你来最好有事。”
赵璞咋舌,不就是调戏了辛娆一句嘛,他正色道:“今日是来献宝的!”说着他长臂一扬,将席子上布包裹的长条的东西小心翼翼放置矮几上,冲着陆峙神秘一笑,布条掀开,一把古琴赫然跃然眼底。
陆峙神色微变:“半阙古琴。”
赵璞赞赏道:“不愧是表兄,满京第一世家贵公子,这半阙古琴我可是花了好大的心思才弄到手的,特来给你瞧瞧。”他言语间颇为得意,陆峙虽不好乐道,但士族公子哪个不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更何况是陆峙。
他笑着突然看向了一旁的辛娆,眸光一闪,将古琴往辛娆跟前推了推:“小阿娆,可要试试这天下琴师都梦寐以求的古琴?按理说你是碰不得的,可谁让你是......”赵璞睇了陆峙一眼。
谁知辛娆眉心一皱,双手往身后一背:“我不会弹琴。”
赵璞暗示陆峙:“没事啊,让你家相爷教你。”
辛娆还是皱着脸,闷声道:“我笨,学不会,相爷我去弄些点心。”她说着也不等他二人同意,已经起身离开。
“嘿,你家小阿娆脾气是越来越娇了啊!”赵璞瞪了陆峙一眼,将古琴收好。
陆峙冷睨着他:“那又如何?”
赵璞叹气:“我能如何,惹不起还不行?不过话又说回来,我大曌盛世,女儿家哪个不会一点歌舞乐器,却都不见阿娆有兴趣,还很排斥,为何?”
“管好你该管的人。”陆峙语气微凉。
赵璞心知他的心思也不在意,俯身过去:“最近弦月歌来了位极美艳的舞姬,若论相貌自然比你家小阿娆要差一点,但若论风情,这满京都无出其左右者,可要去瞧瞧?阿兄这般年纪,也该品尝一番蚀骨**的滋味了。”
“慎言!”陆峙脸色一凛。
赵璞又凑过去点,低声道:“大不了不叫阿娆知晓。”
陆峙只垂眸喝茶,并不理会他。
见他不为所动,赵璞眸光一转轻笑道:“难道你就不想知道小阿娆心里怎么看待你这位朝夕相对的相爷的?”
陆峙眉眼微有松动,赵璞趁热打铁坐到了他身侧:“待会我们就试探一番如何?看她是何反应,若是她紧张,我就不怂恿你了,但若是她......”他停顿了一瞬,眉眼藏着戏谑的笑意,“并不在意,你今晚就随我一起去潇洒一番,如何?”
陆峙没有应答,也没有否决赵璞的提议,他心底似乎也有一层隐隐的期待,听到了辛娆的脚步声,他面色平和继续饮茶。
辛娆将点心一盘一盘放在矮几上,就听到一声干咳,她莫名抬头,就见赵璞盯着她,“王爷有何吩咐?”辛娆问。
赵璞笑道:“吩咐谈不上,只是有一件事要同你讲一声,今晚我和你家相爷要去弦月歌放松放松,你不必准备他的晚膳了。”
辛娆惊诧地圆睁双目,瞬间看向陆峙。
弦月歌她知道,是满京最大的歌舞坊,听闻里头的女郎各赛各的美艳动人,才情出众,因着规格典雅高贵,又与一般的教坊不太一样,来往的几乎都是达官贵族,被满京的郎君们誉为人间仙境,赵璞和荆山梧是那儿的常客,他们来府上时,也会偶然谈论起,每每谈论起也会经常让陆峙和他们一起去,只是以往陆峙都会直接拒绝,但今日,辛娆看着他,见他虽不言语,但也没有拒绝的意思。
应该是这回想去了?
陆峙见她扑闪着眼睛水灵灵地看着自己,就是不说话,他道:“可有要说的?”
“相爷自去吧。”辛娆很是善解人意地两眼弯成了月牙,“以免拂了王爷的盛情。”她想着赵璞好歹也是尊贵的王爷,三番两次请他去不去,也不太好,既然这回陆峙想去了,她自然是要附和着的。
赵璞看着陆峙乌沉的脸色,已经在一旁忍俊不禁:“对对对,别拂了我的盛情。”他拍着陆峙的肩,嘴角就差咧到耳根了,“阿兄,愿赌服输啊,请吧。”
愿赌服输?辛娆不解地看看赵璞古怪的笑意,又看向陆峙,呃......怎么回事,怎么陆峙好像更加不高兴了?
“相爷......”
辛娆的话还未说,陆峙已然起身,英武挺拔的身姿遮住了大半光亮,冰冷的声音从上头落下来:“既如此,今晚不必等门。”
辛娆微讶,还是起身恭敬欠身:“是。”
陆峙回眸凝了她一眼,她愣了一下,笑脸更大了,赵璞抱起包裹好的古琴,脸憋得通红。
辛娆不确定,方才相爷是在瞪着她吗?可是听着赵璞出门笑得大声,他们应该挺高兴......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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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初上的满京,繁华富庶,青鸾街上当属弦月歌最为耀眼,才走近就听到了靡靡之音,赵璞甫一进门,就有人拥了上来,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花娘殷勤的很:“王爷可来了,绿浓可是望穿秋水了,这......”
花娘扭腰摆脱地迎上来一眼就瞧见了陆峙,嘴里欢迎着赵璞,可那一双眼珠子愣生生移不到赵璞身上,赵璞素知他家阿兄高调,早已习惯,并不介意。
那花娘一颗心扑到了陆峙身上,见他器宇轩昂,可那气质却是冰冷的让人不敢靠近,她心下稀奇,来这种地方还这副生人勿近模样的还是第一次见,不由又多看了两眼。
赵璞知晓陆峙一直在死忍心里还有气,生怕这花娘不懂事将他得罪了拂袖而去,那可就无趣了,趁着花娘胆大的要上手时,他立刻插了过去:“还不领我们去仙霖轩。”
花娘识人,反应过来懊悔差点迷了心窍得罪了人,连忙甩着丝帕领着他们穿过华堂,往后去了。
仙霖轩雕梁画栋,香气弥漫,早已舞姬翩翩起舞,荆山梧闲适地坐着喝酒望见人影,立刻站了起来,折扇打开:“我只当小王爷说大话,没成想还真把你给请来了。”
陆峙居中,赵璞和荆山梧分坐两边,三人席地而坐,这偌大的仙霖轩只有他三人,陆峙始终紧绷着脸,只顾喝酒,荆山梧大致也瞧出其中的一些猫腻,与赵璞对视一眼。
赵璞给陆峙倒酒:“阿兄,既来之则安之,也别冷着脸,吓到这些美娘子,这绿浓便是我说的新晋花魁,不若我让她来陪你如何?”
荆山梧挑眉:“哦,我可是听说你包了她一个月,怎的舍得?”
赵璞不以为意:“一个女人而已。”
荆山梧知道女人在他眼中全是玩物,并不意外。
陆峙冷声道:“你自己留着。”
话音刚落,一阵清香飘了进来,伴随着一声声银铃般的笑声,几位轻纱裙衫的花娘翩跹而至,各自落座在三人两边,媚笑着给三人倒酒。
只听赵璞问了一句:“绿浓呢?”
娇媚的声音回他:“绿浓姐姐知晓王爷来了,正打扮着呢。”
陆峙正襟危坐,正眼也没瞧这两位花娘一眼,花娘柔弱无骨的身子借着倒酒时靠进陆峙怀里,谁知陆峙突然起身,她“哎哟”一声扑倒在坐席上,酒水从壶口流出倒了她一脸,狼狈地红了眼。
忒不会怜香惜玉了。
众人一愣,呆呆看着陆峙风姿绰约走到了落地窗外,似是凝神望着楼下。
赵璞和荆山梧交换了一个眼神,二人起身走到了陆峙身边,沉默半晌,突然眸光一亮,不可思议地看着楼下花园正搂着花魁榜首居二的花娘走过的男人,赫然是恩泰!
“嗬,好小子,他主子还没潇洒呢,他倒抱得美人归了!平日里见他是见着妖艳的女郎就躲的,这回怎么上赶着了?”赵璞玩味地勾起嘴角。
荆山梧凝神一瞧,莞尔:“小王爷不如瞧瞧他紧绷的脸堆起的笑容,那搂在花娘腰间的手青筋都突起来了。”说着他富有意味地挑了陆峙一眼。
赵璞立刻会意看向陆峙:“怎的,这里有你想要的消息?”
荆山梧也问:“难道有严力源通敌的线索?”
陆峙神色平淡:“没有。”
二人微惊,正要细问,却见楼下一角一人怒势汹汹地冲进了花园,正是上官荣!
荆山梧赫然合上了折扇,顿时清明:“听闻上官荣包了这里的花娘一个月!”
赵璞也惊:“你想对付上官荣?”
陆峙冷嗤:“他还不配。”
赵璞点头:“对对,你从来不将他放在眼里的。”
荆山梧扯了扯嘴角,不敢相信地说出心中的猜测:“......该不会是因为白日里上官荣骂了一句阿娆吧?”
这回陆峙没有应答。
荆山梧和赵璞对视一眼,只听“啪”的一声清脆的响声响彻花园,二人同时向下看去,上官荣辱骂的话才说了一半,已经脆生生挨了好几个巴掌,恩泰左右开弓,他两边脸颊已经杠起了红手印。
咱相爷还是要守一守男德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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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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