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娆想起昨晚她提到她是,陆峙的不悦,拦住了池烟:“现下还是先别去了。”
池烟眼底的笑意瞬间结冰:“为何?”
一个漂亮却困苦的女孩,注定是不会甘于平凡的。
池烟对自己的美貌有十足的信心,陆峙见了她定会怜惜她!可是当见到辛娆时,她的信心有一瞬间的溃散,而当知道辛娆是陆峙唯一的近身侍婢时,她更是失落和不甘,可转念一想,辛娆是陆峙的近身侍婢都没有被收房,可见,陆峙一点都不喜欢她,可能她就是伺候人的本事好,天生是做丫鬟的命。
这么一想,她的信心又上来了。
当初父母要卖女还债时,卖的是她妹妹,她冷漠地看着妹妹哭求,却在得知买家竟是雍国公府的老夫人时,她毅然顶替了妹妹去见老夫人,满京城谁不知内阁首辅陆峙天人之姿,权倾朝野,即便不能嫁给他,只做他的女人都能将满京一半的女郎都压下去,既如此,她怎可见辛娆挡在她跟前。
可她进了府,才知之前已有好几位女郎连相爷的面都不曾见过就被赶了出去,她不明所以,问府里的大丫鬟梨梦,梨梦只是叹息:“我们也不是相爷的近身伺候,如何知道内情呢。”
池烟心顿时一沉,此时见辛娆红着脸出来,认定她是在勾,引相爷,定然是相爷看不上她,她才见不得那些送来的女郎亲近相爷,在中间百般阻挠。
真是好歹毒的心思!
“不过你生的这样美,又这样柔弱,和之前的都不一样,相爷定会怜惜你的,将来你得此造化,我们就得喊你一声‘夫人’了呢,机会还是要自己把握的。”梨梦的话,不时回荡在她的耳边。
是啊,陆峙只要见了她就会喜欢她的,辛娆是陆峙的近身伺候定然了解他的,所以才阻拦她的!她可不能像之前的女郎那般被稀里糊涂地赶出去。
她不由想起从前在家时,总是会有郎君到她跟前献殷勤,她不过皱个眉,他们就恨不得心疼的要将所有好的东西拿到她跟前来哄她开心。
大概是意识到方才自己的表情有些冷漠了,池烟笑着道:“相爷既然回府了,我初来乍到的,理应去给相爷请个安的。”
辛娆急忙绕到了她跟前拦住了她:“相爷今日政务正忙,不如等他空了召见你。”她是一片好心,怕池烟冲撞了陆峙。
可她的一片好心,人家未必领情,池烟当下断定便是她在丛中阻挠,面上却笑着应和了她,与她道别离开,却不回金台园去,而是去了厨房的方向。
从前在家时,母亲就时常告诉她要想抓住男人的心,就要抓住男人的胃,她对自己的厨艺一向很有信息,忙活了半天做出一盘精致的糕点来。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兀自往扶光居去。
谁知还进院门,就被护院拦了下来,她心也不慌,只道:“阿娆姑娘脱不开身,特意让我来给相爷送点心。”
一听阿娆姑娘,两个护院立刻放行了,他们也不会想到一个初来乍到的丫鬟敢在相爷跟前耍心眼,所以根本没有多想。
甫一踏进院中,月季清香飘来,她只觉得整个人都贵气了几分,腰板也挺直了,仿佛预见了将来成为姨娘后伺候在陆峙身边的情景,一时心跳加速起来。
书房的门没有关,她站在门外深吸了几口气,直接踏入了进去,她要的就是猝不及防的惊艳。
池烟虽长了一副楚楚可怜的脸,性子却是不弱,只见她一脸娇羞缓缓抬眼,预想的情景没有发生,书房那空无一人,只有书案上摊开的卷册。
她愣了一瞬,想着陆峙大概有事离开了,她也没有立刻离开,反而将糕点盘放到了偏厅,走到书案旁,帮陆峙整理起案册,动作尤其温柔,手腕转圜间像是在跳手势舞,她想没有一个男人都拒绝一个美丽娇柔善解人意的女孩。
这时听到后头传来脚步声,原来陆峙在!
池烟心一跳,连忙轻扯嘴角,攒起一抹清浅的笑意,露出半边侧脸,素手纤纤拂过她侧边碎发,轻扬婉约。
“何人?”
侧后传来冰冷的声音,池烟冷不丁打了个冷颤,那样的声线令人心生惧意,但她还是稳住心性缓缓转过身去。
她身姿高挑,今日又特意穿了束腰如意裙,纤腰不盈一握,裙摆转出轻微的浪花,垂眸盈盈屈膝蹲下,笑容一分不多一分不差,掐着声线轻软:“奴婢池烟参见相爷。”
说话时,她的眼已经轻轻抬起,在看到陆峙时,她顿时心神一震,满眼的惊艳爱慕之情难掩,心慌意乱之下娇羞慌忙侧首垂眸......
余光微挑,见陆峙朝她徐步而来,心跳更加速度,脸颊飞上红晕,她此时脑子一阵慌张,只剩下期待,期待着陆峙对她的怜惜,扶起她……
谁知陆峙直接掠过她,衣袍擦过桌角,陆峙已然坐下,却没有让她起身,她狂跳的心停顿一瞬,听到陆峙问她。
“这是你整理的?”
那嗓音虽沁着寒意,可这一问,还是让池烟刚刚跌落的心重新提了起来,她柔声道:“是,奴婢还为相爷做了糕点,还请......”
“来人。”陆峙声音不轻不重,立刻有人疾步而入,“将梨梦找来。”那人立即去了。
池烟心头一震,为何找梨梦?在等梨梦的时间里,陆峙始终未曾开口,手执书册卷成了一卷,依旧没让她起来,她的心开始忐忑慌乱。
她悄悄抬眼,见到陆峙郎艳独绝,浑身散着矜贵不可攀的气质,情迷心窍终究不愿放弃,又鼓起了勇气:“相爷,奴婢在家时,曾学过茶百戏,不如相爷一观也可解解闷。”
陆峙眼尾下压看过来,安闲地靠上了椅背,忽然轻笑了一声,这一声笑顿时让池烟浑然忘我,不自觉站起身来学着辛娆俏皮一笑,就要去拿茶百戏的工具。
恰好和匆匆赶来的梨梦打了个照面,梨梦见到她倏然白了脸色,“噗通”跪了下去:“相爷!”饶是她拼命压制声线,还是显出一丝颤音来。
陆峙慢条斯理的声音凉凉响起:“你没教过她规矩?”
梨梦浑身一颤,她是提点过池烟,却是死都没想过池烟会这样大胆直接进了书房,陆峙跟前她不敢辩解,只能头点地惶恐道:“相爷恕罪!”
此时的池烟才如梦惊醒一般,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直至冰凉,缓缓看向陆峙,终于看清陆峙眼底那不近人情的冷意,吓得腿一软跪倒在梨梦身前,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陆峙手里的书卷轻轻敲着桌边,毫无温度的声音缓缓响起:“既是你疏忽职守,罚去半年俸银,去规戒院领十板子,以儆效尤。”
梨梦满腹委屈又是磕头:“谢相爷。”
“至于你......”陆峙冷冽的眸光缓缓移向池烟。
那一眼,池烟只觉得四肢百骸都冰冷刺骨,天生的求生欲并还抱着一丝幻想,期期艾艾开口:“相爷,奴婢是老夫人送来的……”
“那又如何?”陆峙凉薄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池烟留下两行泪重重磕下去:“还请相爷给奴婢一个机会,奴婢定然会让相爷满意的!”
眼泪是女人最好的武器,尤其她这样楚楚可怜的女人。可在陆峙眼里,能让他觉得楚楚可怜的只有辛娆。
陆峙缓声道:“拖下去,交给人牙子。”
立刻有护院走了进来,架起池烟的双臂就要拖出去。
“相爷!”池烟没想到他会把她卖了,而不是单纯赶出府去!惊恐乞求地大喊一声。
“等等!”
突然传来一声焦急的声音,辛娆冲了进来。
护院见状齐齐看向陆峙,见陆峙摆了摆手,立刻放开了池烟,且先站到一边去候命。
辛娆走到近前就跪了下去:“还请相爷息怒!”
陆峙看着她:“起来说话。”
这四个字同时砸进梨梦和池烟的心,刺得她们狠狠一痛。
辛娆看了眼满脸泪痕的池烟,心软道:“相爷,是我的疏忽,池烟往书房来时,没跟她说清楚,还请相爷看她初来乍到不懂规矩,绕她一回!”
她很清楚一个如花似玉的女郎在被高门府邸发卖后是什么样的下场,无非是供人取乐羞辱的地儿,她在那种地方待过,她不忍心。
陆峙看到她眼底的凄怆,眸光微沉,凉声道:“带下去,各领十板子。”
池烟被带下去泪眼复杂地看了辛娆一眼,在她搬出“老夫人”都无效时,辛娆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让她免了被发卖的命运……
她对辛娆没有任何感激,只有恨意,疯狂滋长的恨意。池烟的心像是拧成了一股麻花,倚疯作邪似的想要去抓辛娆的脸,撕烂她那一张桃花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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