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开学前夕，巫阳和王树除了分别得到一个新书包，还得到了一身新的的确良料子的衣服。
王树很舍不得王翠翠和巫阳，他很想就让姐姐和外甥女在家里住一辈子。
可家里并不富裕，那两间危房还没有足够的钱来推到重建，而他已经长大，确实不适合再和她们住到同一间屋子里了。
王树在初中三年长高了不少，巫阳骑着他的脖子，已经能呼吸到两米高空的空气。他脸上的青春痘也逐渐褪去，嘴唇周围长起了一圈黑黑的胡茬，胳膊腿儿也健壮起来。
巫阳想起自己最开始见到的那个流着鼻涕的小屁孩，觉得人变得真是快，王树真的要长成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了。
三人坐着最后一趟公交车回了村。
那时候的太阳已经挂了一半身子在山后面，余晖变成了橙红色，不刺眼也不暖和，只是温柔着照着这个世界。
巫阳的新书包和新衣服都叫王树拿着，她在两个人中间，被一左一右地牵着。
三人的影子就被夕阳拉得长长的。
王树说：“姐，我忽然想起我小时候，你也是这样拉着我回家的。现在我都比你高了。”
王翠翠说：“你要越长越矮就出大麻烦了。”
两个人提着巫阳，帮她越过一个水坑，然后再平稳落地。
王树又说：“姐，我上高中就不能经常回来了。”
他是住宿生，只能周六日回家。
王翠翠说：“不能回来就不能回来吧，你好好读书，考个大学，爸妈也就放心了。”
王树沉默了。
巫阳就抬头看他，她下意识觉得这个从来没心没肺的舅舅有了心事。
王树抓着巫阳的手，和她对上了眼神。
王树就说：“其实我最舍不得的还是咱们扬扬，你可是舅舅带大的，舅舅走了，你想不想我？”
巫阳眨眨眼：“想舅舅，舅舅回来给我带好吃的。”
王树点了点她的鼻子：“就知道吃。”
三人很快走到了家门口，但此时不能算是王翠翠和巫阳的家了。
王树停住脚步：“姐，你今晚不在家里吃饭吗？”
王翠翠抱起巫阳：“不了，今晚我回里头吃。”
她们的新家建在离水库不远的山坡上，周围的住户也不多，胜在清静，王翠翠还在旁边圈出了几块地，准备种。
就是回家的距离长了些。
王树深吸一口气然后又吐出去，他似乎想说很多，但最后什么也没说。他把肩上巫阳的小书包拿了下来，书包里就装着巫阳的新衣服。
巫阳接过书包，王树说：“扬扬，你明天上幼儿班，要听老师的话啊。”
巫阳乖巧点头：“知道了舅舅，你也好好好学习，也要听老师的话。”
王树笑着摸了摸巫阳的头：“行了，那我回去了，咱们一星期后见。”
王树回了家，王翠翠就抱着巫阳往前头走。
没走几步，巫阳就闹着要下来。她自忖自己是个四岁的孩子，且身体壮实，两条腿也很好使，就不太愿意让人抱着走。
但她挣不动，王翠翠的胳膊很有力气。
她一边抱着巫阳一边走：“别动，前几天下了雨，前面都是泥坑，你想要新买的小鞋子都沾上泥吗？”
巫阳就不动了，双手抱紧了王翠翠的脖子。
她低头看一看自己脚上那双新买的黑色小皮鞋，那上面几乎没有污泥，亮亮的，很好看。
再往下，是王翠翠的脚，她穿着一双好几年的布鞋，上头溅满了泥点子，然而她步履轻快，布鞋会踩过浅浅的水坑，就发出好听的声音，就像王翠翠的心情一样。
巫阳觉得她很高兴。
没多久，母女俩就回到了属于她们的小家。
两间红砖房，外头也用红砖围了一圈，就做成一个小院子。
听到母女俩的脚步声，在院子里等待了许久的黑豹就大声叫起来，是在欢迎她们回来。
到了家门口，王翠翠就放下了巫阳，巫阳就跑去，跟兴奋地跳来跳去的黑豹玩儿。
王翠翠把院门关上，说了句：“你跟黑豹玩一会儿，我去做饭。”
巫阳点点头，继续去摸黑豹的头。
黑豹是和巫阳同一天生得，如今也四岁了，算是一只狗的壮年期，它也是那一窝小狗里唯一一只像是有变异迹象的——它长得很高大，而它那些狗兄弟们就像是巫阳平时会坐的小板凳。
王树特地让黑豹一直跟着王翠翠和巫阳，在村子里，有时候一条大狗的作用不必一个身强力壮的人差。
黑豹在巫阳手下很是乖，眼睛垂着，鼻子湿润，当巫阳用手挠它下巴的时候，黑豹就会慢慢伸出舌头，舔一舔巫阳的手心。
巫阳的伙伴就只有王扬和黑豹了。
她换了双旧鞋，找出太奶奶给缝的一个小球，然后就在院子里和黑豹追着玩儿。
直玩到气喘吁吁，巫阳才坐在小板凳上，把球从黑豹的嘴里拿了出来。
刚一拿，黑豹忽然大叫起来，叫声带着凶意，头也朝着院子的一边看。
巫阳就顺着看过去，这才发现，院墙外站着一个穿着灰蓝色衣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
这老太太脸色很白，加上天已经渐渐黑了，冷不丁一看，还真吓人一跳。
黑豹叫得越发大声，巫阳没动身子，就瞧着那个老太太看，直到王翠翠的声音打断了她——
"王扬，马上吃饭了啊，黑豹怎么一直叫？"
王翠翠围着围裙的身影出现在了厨房门口，巫阳就看过去，黑豹也在此刻噤声。
巫阳“啊”了一声，然后说：“知道啦。”
王翠翠回了厨房，巫阳再看向院墙，那个奇怪的老太太已经不见了。
她没有出去看，在家里和王翠翠以及黑豹吃了新家起灶后的第一顿饭。
吃了晚饭，拉着了电灯，电压还不大稳，时暗时亮的。
王翠翠烧好了热水，要给巫阳洗个大澡。
巫阳就任凭王翠翠把她脱干净，放在红色的澡盆里，香皂打起沫子，往她身上擦去。
王翠翠的小臂肌肉结实，沾上了水映出了皮肤的光泽。
一缕头发垂到眼前，她就吹了吹，沾了香皂泡沫的手拍拍巫阳的小肚子：“最近是吃得好，长胖了吧小肥妞儿。”
巫阳就怕痒似的扭扭身子。
王翠翠就来了劲，一边给巫阳洗澡一边咯吱她。
巫阳实在忍不住，她弯了眼睛，洗澡的水也四处飞溅，母女俩的笑声混在一起，传出了好远。
彻底洗完，王翠翠用一块大毛巾包住巫阳，把她放到床上，然后用一块小毛巾给她擦头发。
一块大白兔喂进嘴里，巫阳就乖乖地任王翠翠搓她的头毛。
“明天就要上学了，开不开心？”王翠翠问。
“嗯，开心。”巫阳含糊不清。
“怕不怕跟班里的小朋友说话？”
“不怕。”
王翠翠嘴角勾起：“那就好，第一天上学要乖一些，给你买了本子铅笔，都放在新书包里了。铅笔要是断了不要自己削，要找老师，去茅房也要举手告诉老师。”
巫阳点头：“好，我都知道了。”
头发擦得差不多，王翠翠在巫阳脑门闻了一下，又亲了一下：“嗯，香香的，好了，早点睡吧。把糖吃完了去刷牙。”
夜晚，娘儿俩躺在新房的床上，王翠翠没睡着，巫阳也没睡着。
巫阳是因为院墙外的那个老太太。
她问王翠翠：“妈妈，咱们家周围有邻居吗？”
王翠翠拍拍她的胳膊：“嗯......再往里头走是有一家，住着一个木匠，年纪很大了，不怎么出来的。”
一个木匠，那老太太又是啥？
巫阳跟躺在她另一边的王扬对了个眼神，王扬就点点头，她立时就飘了出去，要看看这位老太太是什么来历。
王翠翠当然不知道这些，她继续拍着巫阳：“好了，早点睡吧，明天我送你去上学，中午你去太奶奶家吃饭，那里离得学校近。你放学应该很早，我还下不了班，也拜托太奶奶去接你了。你就等妈妈下了班去太奶奶家接你，好不好？”
“好。”
在王翠翠的哄拍之下，巫阳进入了梦乡。
等到第二天一早，她自己揉着眼睛醒了。
王翠翠已经穿上了衣服：“呦，今天没让人叫，自己醒啦！”
巫阳先是笑，然后环顾四周，没见王扬回来，有些疑惑。
王翠翠说：“看什么呢？你的书包和新衣服都在那儿，快过来穿上，该上学啦！”
巫阳就跳到王翠翠怀里，穿好了衣服，梳好了头发，也洗漱完毕，简单喝了一碗小米汤，吃了一个包子，就被王翠翠领着出门上学了。
这天的天气有些阴沉，巫阳回头看自己家的新房时，感觉它好像被笼在了一层灰雾当中，更远的地方则处在更浓的雾当中。
巫阳心下不安，她说好了今天和王扬一起上学的，她怎么还不回来？
莫非是那个老太太把她困住了？
巫阳乱七八糟想了很多，直到到了学校门口她才反应过来。
“王家峪小学，”王翠翠指着学校门口的牌匾，“你以后就在这里读幼儿班和小学了。”
巫阳点头。
王翠翠把她送进去：“去吧，别害怕。记得中午去太奶奶家吃饭。”
巫阳跟王翠翠挥手，进了学校，按照老师的指引，进了她的幼儿班，并且找了个座位坐下。
这时班里已经有了好几个孩子，男孩女孩都有，都是熟人，叽叽喳喳说着话。
巫阳还在担心王扬，没有加入聊天的行列。
没想到有人先主动捅了捅她的胳膊，一个大脑袋男孩问：“你是王扬吗？”
巫阳点点头。
男孩继续问：“你没有爸爸，是真的吗？”
黑豹：嗷嗷嗷是我的戏份！
PS：王树忙着读书，他的戏份会少一点
大家可以猜猜王扬发生什么事情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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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新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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