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阳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她轻手轻脚，没成想谈思莹和李阿姨并没有睡觉，二人开了客厅的电视，一边看一边焦急地等她。
巫阳看到家里亮着昏黄温暖的小灯，而谈思莹在听到动静的时候就立马放下手里的零食跑了过来：“姐，你怎么才回来啊，担心死我了。”
巫阳对她勉强笑了一下：“不是告诉你早点睡了吗，不用等我。”
又对后面的李阿姨说：“阿姨也是，跟着思莹熬什么夜，早点休息嘛。”
谈思莹接过巫阳手里的包和袋子，李阿姨则牵着她的手：“你不回来我不放心呐。今天在外面吃了什么？合不合胃口？厨房里还给你留着呢。”
巫阳晚上其实什么都没吃，或许应该说，是吃了之后都吐了。
她是有些饿了，可完全不想吃东西。
她拍拍李阿姨的胳膊：“不用了，我吃饭了，还不错，你给我留的我明天起来再吃。”
说着，她回头告诉谈思莹：“那个白色袋子里是你和李阿姨的礼物，自己拆，另一个是安安送我的，留着别动啊。”
她动了动脖子，然后看起来很累似的回了房间。
谈思莹和李阿姨留在外面面面相觑。
其实柳生生经常给她们带礼物，这回却是明晃晃地情绪不佳。可她们不能问也问不出来。
柳生生不会说。
巫阳进了房间，反锁了门，衣服也不换，直接进了卫生间，继续锁门，然后打开花洒，她也不冲，就放下马桶盖，坐在马桶上。
柳生生难得的沉默，站在她对面。
“生生，”巫阳有些艰涩地开了口，“按理说，你是我的甲方，我一切都应该以你为先，你不想要换回身体，让我做了这么久的女明星，我挺开心的。可是你也说了，你把我当你姐姐看。既然咱们这个角色互换的游戏要继续下去，我觉得你还是应该把一些必要的事情告诉我。”
柳生生手指绞在一起，连脚尖都对在一起。
她很纠结。
巫阳却没有松口，今天发生的这些事情背后到底是什么，她一定要知道。
巫阳也没有逼着柳生生马上说出来，她叹了一口气，动手调出来自己的直播界面。
直播间的鬼们跟她一起看见了今天发生的那些事情，也听到了巫阳刚刚问柳生生的话。
巫阳看到直播间的弹幕都是在猜测，她一个字都没看进去，直接说了一句：“大家好，我要暂时停止直播。接下来不管我甲方说不说，都是她的**，我不能让她的**暴露。所以先不直播了，希望大家理解。”
说完，巫阳毫不留恋，关闭了直播间。后台一瞬间跳出来一堆消息。巫阳没看，关了页面。
柳生生听到了她的话，依旧踌躇：“阳阳姐......”
巫阳伸手把花洒开到最大，浴室里就回荡着水声，像是一场落不完的雨。
“不急，生生，你想好了再说，我会一直等着。”
今天本该是很美好的一天。
柳生生也盼了很久出去和顾安安一起逛街，遇到不速之客廖如之，谁也没预料到。
廖如之出口就是那些话，巫阳一眼就瞧见了她脖子上骑着的那个脑袋硕大四肢纤细的小鬼，小鬼白森森一口利齿，还对着她们笑。
巫阳倒不害怕，这种场景她看见过。
柳生生却惊着没能说出回怼廖如之的话。
巫阳不甘示弱，直接点出廖如之的秘密，廖如之瞪她一眼，不再多说，带着人走了。
顾安安这才回过神来，放下了手里的蛋糕：“我天哪，刚才只是觉得她瘦得吓人，这走近了一看，跟骷髅都没什么两样了。我说生生，你可不许学她，你现在这样我都觉得过于瘦了。”
巫阳点点头。
柳生生在她耳边说了一句：“我之前一直听说廖如之养小鬼，原来是真的啊。”
顾安安自然听不到柳生生的话，她继续问巫阳：“不过你刚才说那句话也挺吓人的。她脖子上真有东西骑着？”
巫阳转头对着顾安安浅浅一笑：“我吓唬她的。”
她把声音压低，跟顾安安耳语：“我听说她养小鬼，就吓她一下。”
顾安安瞪大眼睛：“那她这反应......难道是真的？”
巫阳把一口蛋糕喂她嘴里：“管她呢，就算她养，也不关咱们的事情。”
顾安安就没再多问。
蛋糕吃完，徐店长取来了包，顾安安非常满意，巫阳很大气的刷卡买单。
在商场里消磨了大半天，两个人又去吃晚饭。
巫阳上了趟厕所，接到一个电话。
那上面是陌生的一串号码，巫阳正要挂掉，柳生生从厕所外面冲了进来：“别挂......不能挂......”
巫阳疑惑，把手机递给柳生生。
柳生生是个生魂，还没有完全切断和世界的联系，她是能用信号电波传输自己的能量的。
柳生生看着上面闪烁的页面，顿了好几秒，才滑到接听的绿色按键。
对面没有立即说话，只有浅浅的呼吸声。
柳生生先开了口：“韩叔叔。”
对面传来一声轻笑，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生生啊，我以为你把叔叔忘了，回来也不说一声。”
柳生生近乎咬牙切齿：“哪儿能啊，我怎么敢忘记您的大恩大德。”
对面又笑，笑得让人恶心：“最近还好？熊经纪挺忙的吧。”
柳生生深吸一口气：“是我不让人省心。”
那头说：“你是不让人省心。既然回来了，都不知道来看看叔叔。”
柳生生就说：“我是该看看您。您还是在原来的地方吗？”
那人叹道：“生生，你要是一直这么懂事听话就好了。”
电话挂断。
巫阳盯着柳生生：“这是谁？”
柳生生把手机还给她：“是嘉然传媒的老总，韩嘉祥。”
巫阳问：“韩祺然的爸爸？”
柳生生点了点头。
巫阳不知为何喉咙发紧，她隐约意识到了什么，可又下意识不愿意往那个方面想。
“他是你老东家，你去见他干什么？送礼吗？”
柳生生苦笑：“算是吧。阳阳姐，我们快出去吧，别让安安等急了。”
巫阳心不在焉地跟顾安安吃了一顿饭。
分别之时，顾安安拥抱她：“生生，你要是遇到了什么困难不要自己一个人憋着，我虽然挣的钱没有你多，可也能养你。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
巫阳找借口：“没有啦。我是接到一个不错的剧本，在找那个角色的感觉。你放心。快回去吧，不是还有稿子嘛，而叔叔阿姨这么久没见你了。下回约你去泡温泉，玩个三天三夜。”
目送顾安安离开，巫阳听从柳生生的意思，叫了个车，在夜幕中驶向韩嘉祥的别墅。
别墅在京郊，巫阳到的时候天已经黑透。
她下了车，晚风吹过来，有些冷，让她不由抱紧了双臂。
柳生生跟在她身旁：“阳阳姐，一会儿见到了他，你就按我说的做。”
巫阳很快走到了地方。
韩嘉祥买了两栋挨着的独栋别墅，然后打通，弄了一个大院子。
她走到大门前，都没有按门铃，大门就自动打开了。
别墅门口站着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微微躬着背，打理得很干净，巫阳以为这就是韩嘉祥，结果那男人开口道：“柳小姐，董事长已经等您很久了。”
原来是管家。
巫阳没说话，径直走进去，也不用换鞋。
别墅一层的客厅只亮着一些壁灯，大部分地方都是黑的。
巫阳没有多客气，在价值不菲的沙发上坐下。
周围静得吓人。
那位管家关了门之后就没有再发出一点动静，仿佛只是别墅里的一只幽灵。
巫阳不知道等了多久。
她快要恍惚的时候，旋转楼梯上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
一个身材高挑的男人拿着高脚杯，里面是暗沉的红酒。
他缓缓走了下来。
壁灯只朦胧地照亮了他一半的面孔，剩下一半完全隐没在黑暗当中。
金丝眼镜后面是一双狼一样锐利的眼睛。
巫阳站起身来，不情不愿地叫了一声：“韩叔叔。”
韩嘉祥的声音没有电流的阻碍，听起来带着磁性：“生生啊，等久了吧。”
“没有。”巫阳答。
韩嘉祥走过来，高大的身躯很快把巫阳——柳生生的身体笼罩在了完全的阴影当中。
高脚杯放下，里面的液体晃了晃。
韩嘉祥双手按住巫阳的肩膀：“坐。不用跟我这么客气。”
巫阳被迫和韩嘉祥坐在了一起，两人腿挨着腿，巫阳浑身别扭，忍着才没有逃离。
“许久没见，你好像瘦了。”
韩嘉祥的手慢慢挪到巫阳的手背，又挪向她的腕骨。
巫阳浑身僵硬：“角色要求。”
“自己出去闯，滋味好受吗？威亚的事情我听说了，疼吗？”
韩嘉祥的鼻息就喷在她的脖颈间，明明是热的，却又冰得像毒蛇的信子。
“不疼。”她冷冰冰硬邦邦地说。
韩嘉祥嗤笑一声：“今天廖如之来找我了。”
“哦。”
“她就在上面睡呢。”毒蛇的信子开始缠绕，“我知道她对你说不好听的了，只要是你说一句，我就让她滚出去，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不用。”
韩嘉祥又笑：“生生，你还记得你的第一次吗？也是这么可爱......”
巫阳浑身发抖，在她伸手往韩嘉祥脸上掴之前，另一道声音出现了——
“生生！你来啦！”
韩嘉祥的动作立刻停住，毒蛇收回了信子。
巫阳看见一个人影从角落里跑出来，和韩嘉祥如出一辙的高大身材，却很瘦，睡衣都空荡荡的。
一双带着云雾的眼睛进入了巫阳的视线。
这是醒了的韩祺然，睁开眼跟晓老板更像了。
巫阳没说话，韩嘉祥训了一句：“祺然，这么晚怎么不去睡觉？你的病还没好。”
然而韩祺然只是看了韩嘉祥一眼，然后拉住了巫阳的手腕：“你跟我来，我有好玩的给你看。”
说着就把她拉走了，韩嘉祥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巫阳本以为韩祺然会给她什么东西，但韩祺然打开了门，把她往外一推：“你快走吧。等我好了我去找你。你不要在半夜来找我，女孩子不安全。”
巫阳就这么离开了别墅，回了家。
她心里有了猜测，却还存着一点希望，希望柳生生告诉她这是假的。
柳生生最终开了口：“阳阳姐，就是你想的那样。”
“什么样？韩嘉祥他，他是......”
柳生生闭上眼睛，耳边是花洒不断冲击地面的声音：“就是热搜上说的那样，他是我的干爹。”
“我看不是。”
柳生生蓦地睁开眼睛，巫阳就在她脸前，近在咫尺。
她看着自己的脸，然而里头却是一个替死鬼。
巫阳一字一句：“我看他是个强/奸/犯。”
柳生生重新闭上眼睛。
巫阳感觉到自己的脸上流下两道泪痕。
是柳生生在哭。
“生生，”巫阳把手放在她的头顶，揉了揉，“告诉我，是什么时候，我给你报仇。”
柳生生声音颤抖：“我......十四岁的时候。”
巫阳的心沉到了深渊里。
她听到柳生生说：“是我爸把我卖给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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